书城文学中国20世纪文学价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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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文学价值生成与中外文化(2)

今天,社会的发展和文艺自身的变化,都对哲学社会科学、包括文艺理论提出了非常棘手、紧迫的理论问题。在社会主义思想道德体系和价值体系逐步形成的过程中,随着对外开放不断扩大,各种不同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相互渗透、相互激荡显得更加突出。同时,由于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不断提高,知识信息在世界范围广泛传播,思想文化交流呈现分散性、便捷性、跨国界等特点。传统的理论在电子化、信息化、全球化、市场化面前失去对文学现象的解释能力,减弱甚至失去理论指导实践的意义。而“读图时代”使传统的文学载体和存在方式、消费和接受方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这种特定情景下,源于德国古典哲学传统、总结人类艺术经验又发生了革命性转化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其生命力和理论意义再次被突现,它的基本原则显示出其特有的理论穿透力。比如,关于文艺与经济、政治的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以及意识形态的关系,关于文艺与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理论,文艺与人的全面发展的关系等等理论,在整体上对于解释当今文艺实践仍然有说服力。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品格和批判精神,具有强大的现实力量。在这一点上,西方马克思主义及其演变从另一方面作了证明。在这种情况下,以新的出发点和心态重新思考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问题,重新思考这一问题与中国文学价值体系重建之关系,既具有学术价值也有现实意义。

除了作为指导思想的特殊意义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对于中国文学价值重建在不同层面发生的作用,改变着中国文学价值要素和结构体系

第一,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重要命题,奠定了中国新的文学价值体系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及其哲学基础,在与中国文艺实践结合过程中,成为构筑中国文学价值体系的主要理论依据和逻辑起点比如,关于文学在社会大系统的位置的认识,文学艺术是解释世界的方式之一的观点,关于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创造的观点,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观点,文学与人的全面发展之关系的观点,文学是对生活的反映的观点,文学与社会历史的关系的理论,关于文学价值评价中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关系,关于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关于倾向性与艺术性的关系,以及能动反映论等等,都产生过深远影响。这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价值体系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要素和基本构架。

第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及其哲学基础,对于中国新的文学价值体系的建构在方法论和思维方式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思维层面,与德国古典哲学和美学有直接渊源关系的马克思主义及其文艺理论,其所具有的历史与逻辑统一、理论与实践统一的方法,发展的辩证的观点,对事物“关系”、“联系”的意识,思辨性等特点,对于改变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和理论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它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中国传统文艺理论以象征寓意为特定概念范畴的理论形态和以直观感悟为特点的思维方式,代之以新的概念范畴和理论体系。这对于建构中国新的文学价值体系具有重要而直接的影响。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对于文学价值的观念层面、创作层面、接受和价值评价层面也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第三,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中的实践性特点,深刻影响了中国新文学价值体系中的实践品格。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文学价值重建的作用,最初体现为其一般理论对文学价值观念的影响,如关于物质与精神的关系,存在与意识的关系,阶级观点、实践观点等等。之后,随着瞿秋白等人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翻译介绍提倡,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才可以说以比较自觉的方式进行,对其主要的思想和观点有了较深的理解和实践。比如关于文学的现实主义精神,文学与现实、历史的关系,关于文学的典型与环境的关系,倾向性与艺术性的关系等等,都对中国传统的文学价值观具有很大地冲击它与五四时期提倡的文学为人生和后来的文学为现实的观念结合起来,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价值要素及其在价值体系中的结构特点新中国成立后,这种实践性特点不断得到强化。这也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在社会中的地位被极大提高的重要原因。自然,这种提高的利弊得失是值得思考的。值得特别指出的,对这些理论最初的理解和实践,都是在特定的时期,即由于中国现代社会和历史特点所决定,最突出地强调文学的社会作用和实际意义的时期。这不仅在当时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获得了极大的发展机会,同时强化了其中的实践品格,而且为曰后沿着这一向度发展打下了基础。

文学的实践品格,文学与社会实践的结合这一意识的强调,当然有复杂的原因,归根到底是社会、现实对文学的需要,或者是“需要优势”决定的,但是,获得理论上的支持,并长期影响中国文学的发展,却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实践品格有重要的关系。

第四,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也是用先进理论改造中国传统文艺理论的过程,直接作用于新的文学价值观的形成。近现代以来,东西方文化的关系是一直缠绕中国思想文化界的重要问题。在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与哲学体系有密切关系,儒道释各有所长而以儒家居于主导地位,我们笼统称谓的中国传统文艺理论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既有鲜明的区别和强烈的冲突,在某些方面却也有契合与相通。马克思主义作为西方的理论体系,在打破中国传统的文学价值观的过程中发挥异乎寻常的作用,比如,在突出文学与普通民众的联系方面,在反对文学脱离现实方面,在强调文学的历史意识方面都赋予新的含义;比如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关于较大的思想深度与意识到的历史内容,要与相应的完美的艺术形式想结合的观点,就发挥过重要的理论指导作用。这对崇尚以主观抒情为特征的中国传统文学的转型有重要作用。伴随现实主义文学,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观念在中国得到了实践,改变了中国文学的艺术格局。30年代开始提倡的用科学世界观指导创作和分析描写对象的观念,逐步形成的追求具有浓厚历史意识的宏大叙事模式的形成,就有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深刻影响。具体到中国现当代文学实践中,略去概念表面含义,可以发现,中国传统文学观念中的某些方面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有相通之处,在深层有着契合此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对于中国文学艺术的价值体系的结构特点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于悲壮崇高的艺术风格的形成等等也有重要影响。其更为重要深层的内在联系还有待于继续探讨。

今天重新思考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一方面需要冷静地反思总结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经验教训,另一方面必须以解决现实文艺理论问题和建立新的文艺理论体系为出发点,并从价值重建的高度理解这一问题。

以往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是在特定时空中进行的,由此决定的局限性是客观存在的,其对中国文学价值重建有过的负面影响,不但不应回避,而且是重新思考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必须面对的问题。现代以来,中国社会和文学基本都是处于重大转型过程中,“过渡性”特点十分突出,由此带来文学价值取向的实用功利性和价值体系的封闭性和矛盾性。在现代,战争环境使得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具有极大的特殊性,这种非正常的状态和氛围中所进行的中国化,在曰后显出其局限性。其中深层的问题,是文艺理论的“中国化”的驱动力并不主要来自文学艺术本身现代化的需要和价值体系重建的需要。新中国成立后,一个时期强调阶级斗争和文学的政治性,意识形态性,加上文学被制度化,使得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被局限在既定的理论体系框架中,使它成为封闭的体系。这两个时期,从不同的目的出发,强化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的现实主义精神、阶级观点、文学作为武器的作用等理论和观念。但是,急功近利的意识、不尊重文学特性的问题,都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带上了不应有的色彩。有时不能真正为建构新的价值体系提供新的理论支持,而常常成为证明某些并不符合文艺规律的理论的佐证。强调历史感但历史进化论盛行,强调群体利益和人民性,却将个性主义简单化,强调文学的认识价值、启蒙意义、现实作用,却对文学的超越价值、情感作用和对人性的探讨等有轻视和忽略等等。另外,强调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地位,但把它作为完美的封闭体系,使其成为固定僵化的模式。或许可以说,在不短的时期,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制度的结合,比其与中国文学新的实践需要结合更充分些,因为我们不能否认我们的文学艺术实践中出现了许多实际背离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基本精神的现象,如长期存在的机械唯物论、庸俗社会学“图解概念”公式化等等!文学价值评价中重视认识价值、思想意义而轻视其他价值!对文学功能理解的有限性、单一性等等现象。新时期以来!社会和文学的急速发展与变化,给文学理论和价值重建创造了极大的自由空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作为主导体系仍然得到肯定和尊崇。但同时,市场经济和全球化、信息化等等时代特点,也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遇到前所未有的现实问题。西方各种思想观念重新涌进中国、各种思潮都发生作用,在这种情形下,各种外来思想都有中国化的问题,而如何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进一步“中国化”的探讨则在总体上显得不足,对它与文学价值重建之关系的探讨也似乎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新时期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方面的主要教训,是我们没有真正找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中国文学实践之间新的“结合点”。一方面,以往人们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并没有因为马克思(1848年经济学一哲学手稿)等着作的被重视和理解而得到根本性的重新确认,其理论上、信仰上、意识形态领域的崇高地位与其在整个文学理论体系中的作用之间存在不可否认的差距。以往的概念、批评术语、研究方法等等几乎显得无用武之地。另一方面,西方其他哲学思想和文学理论,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文艺理论中却显出相当的适用性。实际上,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实践性和鲜明的价值取向等特点未能得到真正的发挥,在“发展中坚持”的观念也未能真正实践。更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如何成为新的文学价值重建的有机部分,是一个重大问题,需要处理一系列关系,回答许多现实问题。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新世纪文学实践相结合,是新的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最迫切的问题。当今的社会现状和文学实践,不但不同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诞生时期,也不同于20世纪刚传入中国的时期,当然也不同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发生演变时期,具有未曾预料的新情况。市场经济、电子技术、全球化等等新的社会文化背景,以及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新的审美标准和趣味,新的文化矛盾和精神问题,新的文学现象和文学价值观,都使文学与人的关系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对文艺理论包括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提出了巨大的挑战。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生命力在于它对现实问题的解决,而要解决现实问题必须在坚持基本原则基础上发展和创新。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借鉴意义之一,是他们看到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特点,不回避现实问题,用改造的马克思主义解释西方社会和文化现实问题。而我们其所以重新思考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是因为我们仍然认为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可以与中国文艺实践进一步相结合,中国化的过程说到底是为了中国文艺的积极健康的发展而不是盲目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