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宗教与民族问题研究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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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民族编(6)

1.关于撒尔塔民族的来源。埃赫迈德里·埃斯卡洛夫认为撒尔塔人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其一,是在语言上突厥化了的察赤(塔什干)、花剌子模、费尔干那和粟特地区的土着居民,其中包括部分乌斯特鲁尚和巴克特里亚即吐火罗斯坦的土着居民。其二,是在阿拉伯人统治以前早巳迁徙到河中地定居的突厥人。也就是说,“突厥定居居民和在语言上突厥化了的本地居民形成了被称为‘萨尔特’的民族阶层”M·瓦哈博夫认为,可以把萨尔特人的形成分为两个部分,如果说其中的一部分是属于在语言上塔吉克化了的定居的土着居民的话,那么可以认为他的另一部分是属于在公元世纪至12世纪迁居到古花剌子模、南哈萨克斯坦、塔什干绿洲和费尔干那谷地从事农业和手工业经济的突厥人。R·B·肖先生说,撒尔塔“包括亚利安种的大食人和鞑靼种的月即别人和其他民族”羽田亨认为撒尔塔即粟特。他说,10-11世纪突厥人侵人两河流域(即锡尔河和阿姆河)后,粟特人国家灭亡,“此民族仅在与突厥人混血的情况下才保存其面貌。这种混血人种仍然长于商业,开始为商人之意的‘萨尔特’一词遂成为这一种的称呼了。现在萨尔特人仍具有伊兰种和突厥种的混合特征”。据此,我们认为,撒而塔人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其一是当地土着,包括粟特人、巴克特里亚人、花剌子模人、察赤人,也包括在突厥人以前迁徙到中亚的昭武九姓胡人和大月氏;其二是定居于河中地及其周围的突厥诸部,包括回鹘和葛逻禄的一部分;其三是阿拉伯、波斯人,他们是8-10世纪及其后定居于河中地的移民和商人。这三部分人经过融合,形成了撒尔塔民族。这个融合的过程是漫长的,大约在11世纪以后才逐步完成。

2.关于撒尔塔民族生息活动的范围。法国学者贝凯和韩白诗说,撒尔塔“明显系指河中地(Tmnsoxiane)地区,特别是位于正靠北部的察赤(Tash-kent,塔什干)、拔汗那(Ferghana,费尔干那)和七河(Semiritchie)-带定居的穆斯林民族”。谤再善先生说萨尔塔兀勒,即花刺子模,《元史》作西域或回回,其地在今苏联乌孜别克共和国、吉利吉斯共和国及塔吉克共和国一带。”在被称为13世纪“蒙汉编年史”的《蒙古秘史》中多次提到撒尔塔兀勒,道润梯步先生认为这是泛指西域,在这里是指花剌子模国全体而言。着名的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乃斯》载我们的南面喀什噶尔那里,住着撒尔塔民。”徐益棠说:“萨尔特(Sam)即中籍所称之缠回地。在费尔发那即霍罕及锡尔达利亚等处者,约计1,847,000人;在新疆境内各处,约计180万人,中俄两属,各得其半。”马松舲说撒尔塔“原籍以喀什噶尔为多,天山南北皆有其足迹。分布在南疆者,如嘻什噶尔、和阗、叶尔羌、阿苦斯等地,在北疆者,如伊犁、塔城、迪化等地”,还有自中亚迁来者至此,我们对撒尔塔人生息活动的范围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概念,即广义地讲,整个中亚一带,包括我国新疆的西南面,都留下了撒尔塔人活动的足迹;狭义地讲,撒尔塔人主要生息繁衍于西起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河中地,一直延伸到东北至七河一带的广大地区,是当时中亚的主要民族之一。这一点,从《蒙古秘史》把花剌子模境内的所有居民统称为“撒尔塔兀勒百姓”中可以得到证明。值得注意的是,徐益棠、马松舲均称新疆有撒尔塔人,徐文把撒尔塔归为伊兰突厥群,当指维吾尔族马文认为维吾尔族依生活习惯可分为两种,撒尔塔为其中之一近代西方学者也常称维吾尔族为撒尔塔。人们之所以称维吾尔族或其中的一部分为撒尔塔,我们的理解,一是因为撒尔塔与维吾尔族在形成和发展中都与突厥有关,回鹘人的一部分曾融合到撒尔塔人中,族源上有相近的地方。二是两族在语言、宗教、生产生活方式上有共同之处。三是蒙古人西征后,撒尔塔在整体上作为民族的意义逐渐消失,其中的一部分有可能融入维吾尔族中。所以我们认为,在维吾尔族中有撒尔塔的成分,在撒尔塔中也有维吾尔族的成分,这样,人们把维吾尔族或其中的一部分称为撒尔塔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3.关于撒尔塔民族的信仰、语言及生产方式。在撒尔塔民族形成前,中亚一带曾流行摩尼教、火祆教、佛教等宗教。自伊斯兰势力进人中亚后,逐步取代其他宗教,中亚各民族相继改信伊斯兰教。9世纪以后,河中地及其周围地区也逐步完成了伊斯兰一突厥化过程,撒尔塔民族的各个组成部分也均巳改信伊斯兰教。因此,撒尔塔民族是一个由信仰伊斯兰教的不同民族融合而成的,毫无疑问,这个新的民族是信仰伊斯兰教的。撒尔塔人操突厥语。在此之前,中亚流行多种语言,突厥人进入后,随着当地土着的突厥化,突厥语逐渐取代其他语言。突厥语言学家马赫穆德·喀什噶里在11世纪写成的《突厥语大词典》中说,在锡尔河到七河流域之间的土地上,可以见到既操突厥语又操粟特语或只操突厥语的人们,但却根本见不到只操粟特语的人,说明至迟在11世纪,撒尔塔人生活的地方,突厥语已占优势。到13世纪,花剌子模巳被视为专用突厥语的国家了这个时候撒尔塔人也完全用突厥语了。但并不排除在日常生活中,出于交际和宗教生活的需要,在他们的语言中还保留有阿拉伯语、波斯语甚至粟特语的某些成份和词汇。撒尔塔人过着定居的生活,农业、商业和手工业是主要的经营方式。他们的农业很发达,在蒙古人那里还流传着一个关于Sartaqtai的英雄传说,据说他是个灵巧的建筑师,能在大河、巨湖上修建堤坝蒙古人还以“采用坎井的农民”来称呼撒尔塔人,说明撒尔塔人的灌溉农业具有一定规模和水平。撒尔塔人长于商业,这是尽人皆知的。在花剌子模时代,商业更趋繁荣,他们比以前更加广泛地到中亚各地经商旅行,在沟通东西方贸易中起了重要作用。撒尔塔人的手工业也较为发达。13世纪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在攻下撒马尔汗、玉龙杰赤等城时,有数万、数十万的工匠被徙于东方,其手工业的繁荣于此可见一斑。

4.关于撒尔塔民族的人种问题。撒尔塔人的人种问题,在前引文中大都提到是伊兰与突厥的混合种。对此,有些人偏重于从民族的角度去理解,把伊兰当成伊朗或波斯人,据此认为撒尔塔人是由伊朗人和突厥人融合而成的。其实,伊兰不是民族名称,而是过去学术界用来表示欧罗巴人种的一个类型的人种学术语。所谓伊兰人种,包括中亚定居的安息人、大夏人、花剌子模人、粟特人和游牧的塞种人,以及波斯人这些人的外部体质特征,颜师古说是“青眼赤眉,状类鳞猴”在吐鲁番附近废寺中发现的一幅汉代壁画中有一僧人,“发赤色,须密生,亦做赤色,鼻直而外出,眼青色”,有人认为这是伊兰人种的特征。我国唐三彩人俑中的胡俑,都是高鼻深目,碧眼黄须,肤色浅淡,这都是以中亚和波斯、阿拉伯人为原型塑造的。据学术界研究,公元初时,中亚地区的大多数居民是欧罗巴人种,由于突厥人和蒙古人的西进,改变了这里的人种结构,逐渐变成欧罗巴与蒙古人种的混合型——中亚型。现在的吐库曼、塔吉克和绝大多数乌孜别克人就属这种类型,中亚和西亚讲突厥语的30多个民族都混有欧罗巴人种特征。毫无疑问,撒尔塔人也属这种类型。所谓伊兰与突厥的混合种,是指撒尔塔人在种族特征上既有欧罗巴又有蒙古人种的特征,其典型外部特征是“皮肤略带褐色,高鼻深目而多须”。此外,据张西曼先生研究,撒尔塔人保留有阿尔卑斯体型的特征。这种类型的重要特征是肤色和眼球之色较浅,发色浅黄,胡须和体毛发达,鼻子高且大等。确定撒尔塔人的人种类型,对于我们搞清他们与东乡族的关系是很有意义的。

5.撒尔塔民族与回回的关系。撒尔塔和回回这两个词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区别在于撒尔塔是确指,指一个单独的民族实体,而回回最先指回鹘,也是确指。联系在于这两个词以后都成为泛指,指中亚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族人。在蒙古人西征前,这里居住着很多信仰伊斯兰教的部落和民族,撒尔塔是其中之一。蒙古人不加以区别,把这些人统统称为撒尔塔,如在《蒙古秘史》的蒙古文译本中,称花剌子模为撒尔塔兀勒,称花剌子模的居民为撒尔塔兀勒百姓。之所以这样称呼,大概是因为撒尔塔是这里的重要民族,也是中亚最先与蒙古人打交道的民族,蒙古人可能通过他们才认识了中亚。蒙古人用撒尔塔一词来称呼中亚所有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和部落,把确指变成泛指,显然不很确切。但汉文史料却把撒尔塔译作回回,如1388年做成的《蒙古秘史》中文译本就把撒尔塔译成“回回”,道润梯步先生认为此译“不确”。把撒尔塔译作“回回”,并以此称呼中亚所有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民族,是不科学的,因为中亚没有一个民族自称“回回”。这样翻译,也使两个本来具有特定涵义的词变成了同义词,给研究者也带来了困难。如学术界公认元朝曾任云南平章政事的赛典赤·瞻思丁是回回人,但在用波斯文写成的《史集》中,却称他的子孙阿不别克尔为“撒尔塔兀勒人”。如此,我们就不好区别这个家族究竟是撒尔塔人还是回回人,或是回鹘人。回回这个词由确指变成泛指,约定俗成,为人们所接受,以后就代替了撒尔塔一词。所以在汉文史料中,如《元史》中,我们就很少见到这个词了。事实上,在元朝的所谓回回中,是包括撒尔塔人在内的,而且数量相当大,只不过人们不再称他们为撒尔塔罢了。13世纪蒙古人把撒尔塔人连同信仰伊斯兰教的其他民族一起签发到中国后,他们中的一部分成了回回民族的来源之一,这是确定无疑的另一部分则来到偏僻闭塞的甘肃东乡地区,至今仍自称撒尔塔,大概也是以示与回回有所区别吧。

中亚撒尔塔民族经过一段时期的繁荣,到12世纪蒙古人西征后,撒尔塔民族被肢解了,一部分签发来到中国,还有一部分融入乌兹别克等民族中,又由于其邻族把Sart-词变为Sartit(黄狗)来称呼他们,故而这个词以后逐步废弃了。这使得中亚没有整体意义上的撒尔塔民族了。但Sart这个词以后还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其内涵和外延均已发生变更。如帖木儿时代的作家称波斯人为Sart,乌兹别克人则用Sart来称呼被他们征服地区的定居居民,中亚的土着市民、突厥市民则自称Sar等等。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13世纪后中亚各民族互相影响、共同发展的历史过程。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Sart一词起初是指商主、商人,11至13世纪,它是确指一个单独的民族的,“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将Sart-词当作表示民族名称的词来使用”,也诚如苏联学者指出的那样,撒尔塔是一个有别于乌兹别克和塔吉克的民族。人们对Sart-词的解释,有的是从它的某一特征和某一组成部分而言的,有的解释表明了它的活动范围,有的则是把形成民族前和民族衰亡后的Sart与撒尔塔民族相混淆了。解释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但大都忽略了Sart作为民族名称使用的意义。这是应该给予纠正的。

、中亚撒尔塔人迁徙东乡地区

那么,中亚撒尔塔人是如何到了甘肃的呢?

对这个问题,学术界和东乡族人的意见基本一致,他们认为主要是通ik三个途径:一是与蒙古军西征中亚后在今临夏、临洮、东乡地区的军事活动和屯兵有关;二是与安西王阿难答驻守唐兀之地的军队有关;三是与撒尔塔人来东乡地区传教有关。对前两个途径,目前研究得比较充分,这里只补充有关的资料和新的分析。对传教这个途径,尽管有研究,但不充分、不深入,这里拟作详细探讨。

公元1219年,蒙古族首领成吉思汗率师越阿拉亦岭前往征撒尔塔乌勒百姓柏朗嘉宾在他的《蒙古引记》中也提到鞑靼人所征服的地区有一个叫“撒尔塔”,并把它与契丹、萨拉森、木速蛮、突厥蛮等并列。这说明,蒙古人的确曾征服了撒尔塔民族。在西征过程中,蒙古军每陷一城,都要将当地人编人军籍,还征集当地人组成单独的军队,派蒙古将官监督但从中亚征集最多的,还是各种工匠和有技艺的人。在这些士兵和工匠中,当然包括大量的撒尔塔人,因为他们是花剌子模的主要居民。成吉思汗“征撒尔塔乌勒百姓凡七年”,于1225年班师蒙古,次年又率大军南下进攻西夏,曾到过甘肃的洮州、河州、宁州,这些地方在当时和以后成为蒙古军的屯兵和军事基地,蒙古军曾在这里频繁活动,有很多中亚籍士兵和工匠留在这里经营,蒙古军队和回回人在这里的屯垦是贯穿于整个元代的。这些都是学术界公认的。这里所谓“回回”,如上篇所分析,是中亚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族人的统称,其中包括大量撒尔塔人。因此,有很多撒尔塔人在临夏、临洮、东乡地区屯垦是肯定的。撒尔塔人的农业和手工业技术很发达,比蒙古人或其他民族更适合于屯田,对此,蒙古人也是早已了解的。所以,蒙古人把撒尔塔人留在这里戍边、屯垦、牧养就毫不奇怪了。这些人在蒙古将官的统治下,集中而居,开垦荒地,引水溉田,屯聚牧养,逐渐成为定居民。这是第一个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