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赵王赐女（二）
等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月娇便见一位体形纤瘦面带白纱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可以断定昨日池畔见到的那道女子身影，确实是眼前这人不假。月娇见她以白纱摭面，猎不出对方是何用意。
细细打量来人，虽面纱摭住了大半的容貌，从她那双灿若星晨的眼睛可以猜出定是个灵秀的女子；只可惜眉尾处的疤痕破坏了这份美感，想必那疤痕延伸至脸颊下，逼不得已才用面纱摭住。
月娇想到这里，先前心中的紧张与不安荡然无存。
“月娇见过姐姐。”月娇在宫中已有些时日，自然机灵圆滑,藏起敌意笑脸相迎.
“月娇姑娘客气了,不必多礼。”这声“姐姐”落进子月耳朵里极不是滋味，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走过去将她扶起，又开口说道：“姐姐这称呼就免了，往后我们以姑娘相称便可。”子月不想跟她太熟络。
月娇笑着点头应了，一双桃花眼瞅着子月，缓缓开口问道：“子月姑娘可曾王爷说起过我的来历？”
“不曾听说。”子月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转到桌几边用眼神让婢女为月娇沏了一杯茶，这才坐下。
“都怪我不懂礼数，入了王府两月今天才来拜会。”月娇的语气里没有半丝侍宠称骄的味道。
可子月偏偏就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是在说她这些日子陪在浣颜鸿身边没有时间来月瑶阁。
月娇很想从子月脸上找出一丝嫉妒，可这个女子听到她的话之后望了一眼堂外盛开的海棠，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月娇姑娘青春貌美如花，自会得王爷三千宠爱。”
月娇又怎会不明子月话中的意思是指：花无百日红，即使现在她再风光也总有失宠的时候。她心中虽有气，却依旧笑到：“我本是外疆献给赵王的舞姬，两月前又被赵王赐给了驽王。像我这般出生卑微命如浮萍的人，或许这王府也只不过是我暂时的居所罢了，谁又知道几时王爷厌烦了我这张脸，把我赶出府去。”月娇说话间，眼里擒满了泪水，看起来极惹人怜。
子月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也软了几分，想到：自己不也一样，以为能与赵诚胤双宿双飞，怎料转眼间良人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知远嫁赵国是不能逃避的事实，但知道是他亲口向父皇提意的时候，她甘愿披上嫁衣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此举到底是为救吾国黎民百姓？还是为了救她自己沦落的那颗心？或许是为了气他？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来到赵国，受到比自己父皇还大十几岁的赵王百般凌辱之后，被凯旋而归的浣颜鸿当成邀功奖品带回驽王府。与浣颜烈一起出逃，终究又回到了浣颜鸿为她做的金丝牢笼里……她又何偿不是一飘浮萍？
“子月姑娘我听你的口音，不像赵国人。”
“月娇姑娘虽是舞姬出身，却有一副好眼力，我确实不是赵国人。”子月抬眼望着坐在桌几对面的月娇，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心中却在猜这个女人来月瑶阁或许是奉赵王之命来打探浣颜鸿的弱点。必竟绿苔这张王牌已经远嫁吾国，浣颜鸿犹如一只潜龙，一旦觉醒，赵国恐怕要龙位换主了。
“子月姑娘过奖了，我未入宫之前，常随舞班四处卖艺讨生计，各地方言倒是知道一些。”月娇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继续说道：“子月姑娘即不是赵国人，为何会在驽王府？难不成……难不成是被掳来的？”
“往事如风，不提也罢。”子月四两拔千金阻断了对方的话，又假装不小心弄落了面纱，露出带着伤疤的脸来。
恰在此时，有婢女进来传话：“王爷回府，还带了贵客，特召月娇姑娘去客厅。”
月娇起身道别，子月又跟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人方才散去。
一路上月娇怎么也忘不了子月脸上那道伤疤，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看来主人再聪明也有糊涂的时候，一个毁面的女子怎会入得了阅遍天下美人的浣颜鸿的眼？更别说是他那颗比千年狐妖还难捉摸的心了。
这驽王府是浣颜鸿身边的女人仅有她和子月，那个容貌被毁的女人有什么能耐同她争？凭她媚惑男人的手段，即便是贵为赵国的驽王成为她裙下臣子也是迟早的事。
子月因先前传话的婢女那句：“特召月娇姑娘去客厅。”弄得晚膳没有半点食欲，见夜色已浓却无睡意。索性披了外衣，直往王府最高的落雁塔去了。
还未行到落雁塔顶层，便听天空传来阵耳的嘣嘣声，仿佛琉璃窗都会被主巨大的声音震碎。
莫非赵王行动了？
不对呀？炮火哪会发出这种五彩的光亮？
“哇……好美的烟花！”下人们情不自禁的赞叹。
烟花？
子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股劲奔上顶层。
眼前所见的是璀璨夺目的烟花，瞬间绽放，然后变成无数颗闪闪发亮的火星子缓缓坠下，还未到地面花火已泯灭成灰，最终化成淡淡的硫磺味混杂在微凉的夜风里。
烟花的过程跟世间很多东西相似，它像一个王国由兴盛走像落败，它也像一段爱情由激情走向平淡。
子月正想得入迷，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子月姐姐！”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绿苔！只是绿苔由后突然扑上来的力道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往抚手边退了几步，万幸有护拦才让她免遭坠楼身亡的命运。
“你怎么回来了？”望着眼前出落得越发迷人的绿苔，子月知道赵诚胤待她很好。
“夫君说我晚上梦话里尽是赵国的人呀、事呀，所以特地陪我回来小住几日。对了，子月姐姐你看到天上的烟花了吗？很漂亮对不对？！夫君说全天下只有吾国才有这么美的宝贝哟……我嫁到吾国都没有见过呢，今天算是开了眼……子月姐姐，你怎么哭了？”绿苔见子月的眼泪一颗颗的外流，慌措的用丝巾为她轻轻拭着。
“我只是好久未曾见过这么美的烟花，一时开心罢了。”子月回给绿苔一个安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