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故人重逢
绿苔谈论起赵诚胤时，那闪闪发光的眼睛让子月明了绿苔已经深深爱上了赵诚胤。在这个时候，她又怎么忍心告诉绿苔刚才看到烟花的第一刻，她脑中出现的人就是赵诚胤。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会亲自接她回吾国、会与她并肩站在吾国皇城最高的城楼上看全天下最美最璀璨的烟花。
如今，四年光阴转瞬即逝，她跟他之前除了血缘之外，还有绿苔。他是吾国新的仁君，万众敬仰，她又怎会忍心让他背上乱伦的千古骂名？
夜里，子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抚着脸颊，缓缓睁开眼，便看见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俊逸面孔近在咫尺。
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何在以往梦中越来越模糊的面孔此刻竟如此清晰？
赵诚胤从向父皇提意让子月和亲的那天起，就不曾再想过这个女子。
于其说是不曾想，不如说是不敢去想。
他怕自已因为抵挡不住对她的思念，不顾吾国百姓的生死带军把她从赵国带回来！
这四年来，他从一个淡薄名利、逍遥自在的太安王变成了双手沾满至亲血泪稳坐龙椅的吾国君王。吾国百姓、朝臣们都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保住吾国的江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接回那个四年前被他亲手送到赵国的女人。
当年，他无权无力、国小兵弱，四年之后的今天，已登九五之尊的他座拥精兵数百万。国强兵壮贵为吾王的他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情感，打着送绿苔回赵国省亲的晃子来见她。
再见她时，记忆中那张脸颊被一道刀疤毁坏。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说出口的仅有这么简单的一句，竟心如刀割、万般悔恨。
子月已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伸手抚上他的眉、描绘着他俊逸出尘的棱角……直到她的手被他眼眶中不小心溢出的眼泪沾到，她如遭电击的缩回手，瞬间清醒过来：“诚胤哥哥！”
“有刺客！快来人呀……”不知几时躲在门外的月娇大声叫喊起来。
驽王府的侍卫都是浣颜鸿从军营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一听到叫喊声，迅速将月瑶阁重得围住。
闻讯赶来的浣颜鸿身后还跟着睡眼惺忪的绿苔。
“子月姐姐你没事吧？那刺客有没有对你怎么……夫君？你为何在这里？”绿苔怔怔的望着子月和赵诚胤。
“吾王难得与皇妹相聚，竟被人说成刺客，本王定要查出是谁在那里无中生事！”浣颜鸿潜退下人，看了一眼呆站在身旁的绿苔，轻声安抚“你夫君与子月四年未见，彻夜长谈也不为怪，你先回房歇息吧。”
“嗯。”绿苔又看了子月与赵诚胤一眼才离开。
让赵诚胤和子月意想不到的是浣颜鸿也悄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处，还好心的帮他两把门带上。
“……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吾国。”赵诚胤对浣颜鸿这个男人十分敬佩。浣颜鸿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子月房里意味着什么，若换成平常人，早爆跳如雷将他和子月碎尸万段了，这个男人却主动帮他两解围，看来这个杀人如麻邪魅如妖的男人对子月确实不同。
赵诚胤不由得回想起今早与浣颜鸿在书房里进行的交易：“我已亲自将绿苔送回，你可否让子月随我回吾国？”赵诚胤面带儒雅的看着这个传闻中血战成性、荒淫无道的驽王。
这个身着紫衣华服，仅用一条银丝带束住一头柔顺的青丝，邪美如妖精的面孔上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的男子，即便是贵为吾国君王的赵诚胤也被他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吸引。
浣颜鸿早在四年前就记住了赵诚胤这个人。
因为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勾起他兴趣的女人在梦中念念不忘的名字。
今日所见，这个赵诚胤果然生得俊逸非凡，世间少有；更让浣颜鸿佩服的是这个男人竟不带一兵一卒，独自带绿苔来赵国。这份从容与淡定，仿若天下众生皆握于他手的自信浣颜鸿多少有些明白，为何子月会对赵诚胤如此上心了。
很明显赵诚胤带绿苔回赵国的目的只有一个——带回子月。
“你不怕我取你首级献给赵王吗？”浣颜鸿并未回答赵诚胤先前开出的条件，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上的斑指。
“你若想取，我又岂能活到现在？”赵诚胤嘴角轻扬，目光淡定。他即敢来赵国，自然作了万全准备。如果他在赵国有事，吾军以有联盟****将倾巢而出，直攻赵国；赵国虽大却也不能冒这个险与众国为敌。
“……也罢。你即已亲自将绿苔送回，令妹愿去愿留我无权干涉。”浣颜鸿脸上虽带着笑意，眼里却藏着另一道情绪。
“多谢成全。”赵诚胤觉得，若非赵吾两国敌对，他与浣颜鸿也许会成为生死之交。
浣颜鸿读懂赵诚胤眼里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夜已深，浣颜鸿了无睡意，即便行军打仗也没现在这般紧张焦急过。
副将来报，说吾王已潜入月瑶阁的时候，跟随他十多年的那枚玉斑指，竟被他捏成粉沫。他如果现在闯过去，就等于是失信于赵诚胤；他曾答应过母亲定要好好照顾绿苔，她好不容易才被送回来，若他此刻去月瑶阁，等同于再次将绿苔推开。
正在纠结时，便听到月瑶阁传来有刺客的消息，他的心情竟欣喜万分。
他一直清楚子月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却不曾料到自己竟迷恋她到这种地步！
当浣颜鸿踏入她的房间，看到半躺在床上泪痕未干的子月、坐在塌前的赵诚胤，浣颜鸿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滑稽而多余的。
他比谁都清楚子月这样美好的女人，他这个双手沾满血腥、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她的。与其将她束在身边，不如成全她的心愿，放她回到赵诚胤身边。
于是他潜退冲进来的侍卫和下人、安抚与他同样因爱上不该爱的人而黯然神伤的绿苔，带着落莫退场。
走到门外，脚却已无法移开半步。
他想听子月亲口说愿意听赵诚胤回吾国，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自己死心。
“子月，都是我不好，让你等了四年……”
“诚胤哥哥……我……我要留下来，对不起。”子月迎视着赵诚胤，眼神无比坚定。
“子月，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五年之约吗？”赵诚胤没料到子月竟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在我守着你给的五年之约这漫长而无尽的日子里，有个人把我从赵王的魔掌中带出来；把我从雪狼的利爪下救出来；在我思乡情切时带我去看吾国的元宵灯火；在我这张脸丑如鬼魅时告诉我，人最美的不是容貌而是灵魂。他与我打了个赌，四年之中若爱上他，他便亲自送我回吾国；若我不爱他，他将把我困在他身边直至老死。”
“子月……你是从什么时候倾心于他的？”赵诚胤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刚才。”子月答得简约。
“刚才？你现在连真心话都不想对我说了吗？”
“诚胤哥哥……我并未骗你。在看到烟花的时候，我脑中想的全是你、全是我们的五年之约。可就在刚才，当我看到浣颜鸿离开时的背影，我才明白，这四年里，他像血一样渗透进我的身体里……”
“你不是说四年之中若爱上他，就送你回吾国吗？”赵诚胤仍不想放弃的找着带子月回吾国的理由。
“我会假装没有爱上他……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直至终老。”
“直至终老……直至终老啊……好……我懂了。”赵诚胤起身背，背对着子月，语气有些哽咽。他历经千辛万苦踩着皇族血肉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子月心升不忍，开口道：“皇兄……绿苔是个好姑娘……”
“我已把她还给浣颜鸿了。”赵诚胤不想告诉子月，绿苔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早在两年前他就计划用浣颜鸿最宠爱的妹妹换她回吾国。这四年来，她就是他勇往直前的动力；而如今自己努力所做的这一切最终成了泡影，这让他觉得讽刺。
赵诚胤又哪里知道，子月终究无法跨越与他有着血缘关系这条鸿沟，更何况他现在身边不单有冯子霓，还有一个天真善良的绿苔。
这一夜，有人默默流泪到天明；有人坐在石阶上对月长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