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灯火阑珊（一）
“小姐，你真的确定要这身打扮出门吗？”李姑看了一眼搁在檀木榻上的翠罗裙，又看了看一身青布长衣。她着实不解小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呆会要去的地方可是一年一度最热闹的灯会。试问，有哪个姑娘家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美艳绝伦，恨不得所有人都把眼睛放在自个儿身上的？
她家的小姐却穿了一身男仆的衣裳……也罢，若小姐穿成平日的女儿装，指不定花灯会都别指望能安怡的看完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姑姑你的表情活像要哭出来似的。”子月伸手理了理微微皱起的青布衣角。这身衣裳可是她向子杰哥哥讨管家偷偷借来的。
子月第一次穿上男装直觉得新鲜，在李姑面前转了个圈，自言道：“原来男装比起那裙装，走起路来到是方便不少。”
“小姐，你要借男装也大可以跟子杰少爷借一件颜色亮一点的……”李姑看着眼前笑嫣如花的子月，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子月这么做是不想惹麻烦，可子月越是这样处处忍让，她心里就越觉得自己没用，有负霜儿小姐临终所托。
“对了，姑姑，我叫你准备的扇子呢？”子月见李姑眼露哀伤，心下明了，忙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小姐，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穿男装？”李姑有些无耐的把扇子递给眼前这位俊俏的玉面公子。
“女儿家在外总有些礼节、仪态要遵守。这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想必是精彩绝伦，我既然出去是为了开开心心的赏花灯，穿上这身男装，就算仪态、礼节不到位，也没人会有人指指点点。指不定哪家小姐还看上了我的风流不拘呢。”子月将纸扇轻轻一盒，伸手轻理了一下垂在肩上的发带，到真有几分俏公子的潇洒不拘。“姑姑，你看，我这身打扮像不像娘厢房画上的那位公子？”
子月说话间，将扇子打开。双眼如一汪化不开的秋水，翦翦含笑；简洁的绾发让她那张绝美精致的脸蛋，毫无摭掩的展示于人前。青布衣下的纤廋身子，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西子般的病态之美，惹人怜惜。
李姑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像，太像了！小姐着女装时像极了过世的陈霜儿姑娘，如今穿上男装又有几分八皇爷的气韵。这样的妙人儿就算是这等青衣粗布也难掩其惊艳容颜。
“姑姑……姑姑你到是说话呀？哦…………看来姑姑被我迷倒了。”子月扯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再加上这身衣裳，平添了几分英气。
“是呀是呀！老奴真后悔没晚生二十年……小姐你真是玉树临风、犹如潘安再世……呵呵……”李姑说完自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月极力忍住笑，学着子杰哥哥平日里的样子，开口对李姑说道：“小生谢姑娘妙赞。小生在此有个不情之请，望姑娘叫小生二少爷或者冯公子。”
“冯公子别笑话老生了，老生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姑娘’呢！”李姑难得见子月这么开心，只有随着她性子去了。
两人说笑着出了西厢房，正准备从后花园那道小门去西市，居然在后花园跟子杰撞了个正着。
“哟……哪儿来的俊俏公子？”子杰可是在这儿等了她两半个多时辰了，看到子月这身打扮，忍不住打趣。
上次子霜跟子霓去看花灯，子月却没去；昨日又托他向管家借两件男子的衣裳，这其中一定有文章。所以子杰趁李姑来取衣裳时探了下口风，才知道子月妹妹今晚要去看花灯。他这才推掉了江南诗会那帮友人的约，专程在这后花园处等着看她到底着男装是怎副模样。
子月先前换上男装跟李姑有说有笑，那是因为同为女人到也不觉得别扭。现在眼前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真男儿，她这个假冒的可是浑身不自在，生怕被他取笑。脑中觉得自己好像是前些年府上唱戏时那男扮女装的小丑，这么一想，她更是不好意思让他看见，急忙躲在旁边的万年青后边，不想出来。
这“千呼万唤使出来”着男装的子月妹妹，他又怎么会就此放过？见她躲着，他反倒更想将她瞧个仔细了。
于是几个大步过去，却见她迅速的背过身去，白皙的耳根红了一大片。子杰见此情景忍住笑，悄声转到她面前。
子月正想着他是不是走了，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张俊俏的笑脸，她反射性的拿扇子将脸遮住，子杰的笑声传进耳里，让她羞到恨不得狠狠的敲醒这呆脑，为什么想出这么个坏主意，好让哥哥看她的笑话。
“呵……人家只说冯府有位貌似番安的美男子，今天若是你出去了，这江南可要传，说冯老爹有两个俊儿子，小儿子俊到番安再世也自惭呐！”子月羞恼的模样反倒让子杰更想逗弄她。
“早知道穿男装会让子杰哥哥把我当小丑一般取笑，我就算是死也不作这身打扮！”子月恼得小脸通红，纤手把衣摆拎得死紧。
“子月妹妹误会我也！我若有半分取笑你的意思？我这是在嫉妒你呢……当然我更嫉妒李姑。”
“老生何德何能，让子杰少爷嫉妒？”李姑也弄不明白子杰少爷想唱哪一出了。
这子杰少爷从小到大都跟这些下人泡在一起，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小时候只有他会经常往西厢别院里头跑，倒不像子霜和子霓，总是避着不来。所以李姑跟他熟得不能再熟，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嫉妒你有幸与子月妹妹……子月二弟逛花灯会呀。”子杰灵机一动改了口。
“子杰哥哥若是想去，就一同前往吧。我跟李姑正愁没人当导游呢。”子月这话当是真心话，她跟李姑连冯府都很少逛过，就更别提冯府外面的世界了。
“这身男装穿着我实在是别扭得紧，我见小姐这么高兴也不好坏了她的兴致。子杰少爷既然有这个意思，您就陪小姐去吧，有您在的话老生是最放心不过了。”李姑知道，在这冯府的小主子里头，就数子杰少爷是真心把子月当亲妹妹看。
子月细想了想，她穿男装出府的事若是被大娘或者其它几房知道了，李姑少不了被责罚；如果换成是子杰哥哥的话，那就令当别论了。于是开口说道：“姑姑留在西厢别院也好，到时候大娘他们问起来就说我跟子杰哥哥一起逛灯会去了。”
“子月贤弟你好狠的心呐，只顾着让李姑脱身，就不怕哥哥我被爹用家法侍候？”子杰说得声泪俱下。
子月见他这副模样，便用扇子敲在他那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肩膀上：“叫你再胡说！你自小就是这冯府的皇帝霸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到是说说有谁敢动你了？”府里的子妹中，她就跟这哥哥最投缘，从有记忆起他就三五不时的过来逗她。也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会放下矜持跟着他一起糊闹。
“子月贤弟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子杰带笑的眼暗示着子月正敲打着他肩膀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