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灯火阑珊（二）
“哇……是冯侯府的公子耶。”
“果真相貌不凡，若是他能收下我的花灯就好了。”
“这冯公子可是江南有名的风流才子，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收下你们这种平凡人家的花灯？就别做梦了。”
“咦……他身边那位又是哪家的子弟？这世间怎会有男儿家长得比女子还美的？”
“看，冯公子跟他好亲密呢，该不会冯公子有断袖之癖吧？”
一路上不时有人窃窃私语，飘进子杰和子月的耳朵里。两人不觉得生气，反倒是笑开了。
“子杰兄，你我二人如果再呆在一处的话，明日整个江南都要传：冯家公子有断袖之癖好男色。唉……兄台你相貌、才品均属百里挑一，又到了婚配的年级，如果是能在这夜市中喜结良缘，到也能成为城中的一段佳话。”子月打趣的说。
“你呀，人小鬼大。不担心自个儿反倒是操起我的心来了。这女人呐我可是怕了，万一娶了个母夜叉，我可受不了。”子杰双手抱胸，侧头看着眼前的青衣俏公子。
平日在府里，这子月妹妹一向除了用膳之外就呆在西厢别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像三妹子霜，动不动就把冯府弄得天翻地覆；也不像子霓，整日带着面具做人，对谁都是假惺惺的客套。
倒是今日身着男儿装的子月，让他看到了平日中重未见过的另一面。
想她自幼没了娘亲，父亲虽然疼她，可总是要到皇城办事，外头又有那几个不敢送进冯府的女人缠着，父女两个一年之中又能相处几个月头？子霜跟子霓对她也相当排斥。可喜的是在这样环境下生活了十五年的子月，笑容里除了有着少女的纯真，还多了一份淡然与坚强。
此时的她脸上、眼中都流露出对这个冯府之外新兴世界的好奇与欣喜。
这样的女子，又有谁不想保护她呢？
“子杰兄？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唉？”子杰回过神来，就看见放大在自已面前的清丽容颜。心下莫名的升起一阵慌乱，这陌生的感觉来得太快，却像在心中扎了根一般，迟迟不肯退去。“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都已经是花灯会的最后一日了，人居然还这么多。”
“嗯，我也不知道为何今年最后一天的灯市会这么多人。”
“我看哥哥一定是只顾着看这满街的美女去了，才没有听见我方才的话。我是说：前面好热闹，似乎有高人下局在猜灯谜。不知道子杰兄可否与小弟一同前往？”子月摆起男儿的腔调说完这话，又忍不住笑起来。
“乐意之致。”子杰玉扇一合，笑得潇洒极了。
子月也学着他的模样，用扇子在空中一收，却只能把它合了一半。她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用半开半合的扇子比画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轻声道：“子杰兄，请。”
“贤弟，你看那盏花灯如何？”子杰指向灯架最右边的一盏花灯。
子月顺着子杰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由得双眼一亮：这花灯以象牙为棱，天蚕丝纱为罩，珍珠为坠，确实属于精品。
不光如此，那天蚕丝纱罩上还用墨色的丝线秀着一首康伯可的《瑞鹤仙》：
瑞烟浮禁苑，正綘阙春回，新正方半。
冰轮桂花满，溢花衢歌市，芙蓉开遍。
龙楼两观，见银烛星球有烂。
卷珠帘尽日笙歌，盛集宝钗金钏。
堪羡，绮罗丛里，兰麝香中，正宜游玩。
风柔夜暖，花影乱，笑声喧，闹蛾儿满路，成团打块，簇着冠儿斗转。
喜皇都旧日风光，太平再现。
“贤弟真是好眼力。”子杰见子月对于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他帅气的脸上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继续说到：“前天听子霓和子霜说，这灯市上有一盏极为精美的花灯，说是一位白衣公子属有。若是想得此灯也不难，只要猜中灯下帛里的字谜便可。”
“想必那位白衣公子也是一方才子、饱读诗书。要不然怎会连城中第一才女的子霓姐姐都猜不出那谜底呢？”如果说子月对这盏花灯是喜欢的话，对这花灯的主人更加的好奇。
到底那人是谁呢？城中男子皆为子霓姐姐的美丽与才气所折服，这花灯主人不送花灯讨美人欢心，反倒存心刁难不买子霓姐姐的账，这样做又是为何？
“我也正想来会会看是何方高人，害得子霓都碰了鼻子。”子杰心里头到是明白得很，大家都把子霓称为城中的第一美女，那是因为大家不知道这冯府中还有一位比子霓更出色的女子。
“听子杰兄这话的意思，对这盏花灯是志在必得？”
“呵……写诗作词是我的强项，论猜谜嘛……我可不敢在贤弟你面前夸口。不如……你把这盏花灯赢来，也好为我们冯府出出气，免得有人笑话我们冯府无人。”子杰脸上带笑，眼里却有着难得的认真。
“听贤兄这番话，小弟倒真想试试了。”说到此处，子月抬首望向迎宾茶楼，秀眉轻皱了一下。
子杰见她突然间沉默，不由得探问：“怎么了？”
“没。”子月笑着回道，但心中却暗自觉得奇怪。从前半刻钟开始，她就浑身不自在，那种压迫感好像头顶上方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住她不放。
子杰淡笑不语，却走在前面默默的将涌上来的人流隔开在身外。
郭公公郭怀德好歹也算是从小侍候着赵诚胤长大的人，见主子盯着楼下那两位公子好些阵子，心中不免对那两位陌身的公子多了几分好奇。
要知道他这位主子可不是对谁都感兴趣的。
赵诚胤远远就看见两位翩翩公子谈笑着向这边花灯市走来。那位紫衣锦缎的公子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在他身旁那位略显纤瘦的少年，虽身着一身青布衣衫，也难掩脱俗气质。再看那紫衣公子为青衣少年将人流挡开，如此宠溺，不让人想歪也难。
“可惜……可惜啊。那青衣少年，若是个女儿身的话，与那紫衣公子到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壁人。”站在一旁的郭怀德忍不住感叹，偷瞄到主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立马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