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威登保照此做了,在他长寿的余生中,写了30多本书,透露上帝和天堂的秘密。最后发展成一个复杂的,有时自相矛盾,谈不上自治,并且常常是幻想式的宇宙,一种史威登保式的宇宙。毫无疑问,史威登保本质上出于真诚(肯定不是卡里奥斯特式的骗子),但是他报道的在天使和精灵中间的见闻和冒险,确实使许多认识他的人大为摇头。他声称访问了天堂和地狱,面对面地与上帝谈过话,还访问了众行星。他描写了金星上的居民,其中有和蔼仁慈的,也有凶残骇人的。他解释说,月亮人个头不大于小孩,但力大无比、声如洪钟。他说他获得了神眼、通灵的能力和特殊的感官知觉,能记得过去的科学世界,他甚至声称要与牛顿的灵魂谈话。
史威登保是疯子还是一位无害的怪人,或确实是一位先知?这些问题常常有人提出,他那众多的读者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可以肯定的是,面对启蒙运动的新思想带来的变化,许多人感到困惑和不安,不过他们在史威登保的神学和依据他的“灵性”和“新基督教”建立起来的教派那里,却找到了安慰和帮助。对于今天的许多人来说,他的思想依然散发出同样的魅力。
和史威登保一样,梅斯梅尔(Franz AntonMesmer,1734—1815)开始也是科学家。但他和史威登保不同的是,直至进坟墓,他还把自己称为科学家,尽管许多人不同意他的自我评价。
梅斯梅尔,1734年出生于德国康士坦茨湖旁伊兹南的一个小村庄里。他的父亲是为天主教堂的主教服务的猎场看守人。人们对梅斯梅尔的儿童时代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家中有九个兄弟姐妹,他母亲显然曾经鼓励过其中的几个孩子加入天主教会。历史记录表明,其中至少有一个,名叫约翰,后来成了天主教神甫。梅斯梅尔排行第三,1743年开始在当地修道士开办的学校里接受教育,1750年进入巴伐利亚的蒂林根大学。在这里他学习了四年哲学,对笛卡儿有特殊兴趣。然后他转到寅格斯塔特大学,在耶稣会士的指导下学习神学。在学习结束后,他不想进教堂当神甫,又在1759年转到维也纳大学学法律。一年后的1760年,又转变方向,这一次是医学,1767年他33岁时从医学院毕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斯梅尔对帕拉塞尔苏斯的著作着了魔,他用拉丁文写的学位论文取名为《行星影响下的物理医学调查》。他后来提到这篇论文时,则称之为《行星对人体的影响》。这篇论文深受帕拉塞尔苏斯宇宙理论的影响,试图在天体影响和人体健康之间建立联系。
关于梅斯梅尔最早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有了这一不久将会改变他一生的思想,人们说法不一。可以知道的是,他在1768年娶了一位极其有钱和擅长社交的女子,名叫泡希(Maria Annavon Posch)。她比梅斯梅尔年长,以主办豪华集会和时髦沙龙闻名于维也纳。在这些集会和沙龙里,维也纳的贵夫人聚在一起讨论时髦课题。梅斯梅尔已经在上等社会里受宠,结婚以后迅速成为维也纳显贵中的主流人物,他的朋友中有莫扎特一家和他们的儿子——早熟的音乐神童沃尔夫冈(Wolfgang Amadeus Mozart,1756—1791)(家里称之为沃尔佛尔)。
有一次,梅斯梅尔和一位有钱的病人谈话,病人告诉他以前曾经成功地用磁石治好了病,这是他首次把磁石治病这一怪诞可疑的说法与他从帕拉塞尔苏斯那儿学来的宇宙理论联系起来。既然帕拉塞尔苏斯也曾说过,曾经成功地用磁石从病人体内吸出了病,随后又把这些疾病引向地面,于是,梅斯梅尔开始寻找一个理论,以便成功地把他关于行星影响人体健康的思想,与医学治疗中磁石的用途相结合。
结果就是引出了他那晦涩和混乱的“理论”,他的推断是,也许有某种普遍的“磁流体”或者磁力渗透于整个人体,正如有一种普遍的流体渗透于宇宙之中,以便使所有的天体处于完美的和谐状态中一样。这一流体的扰动就引起了疾病,但是通过利用磁性作用于这种不可见的“流体”,就可实现流体的调整。即便在当时这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并且立刻遭到同时代人的抵制。但批评不会让梅斯梅尔止步不前,他认定自己就是一名科学家,于是,他开始用磁石为病人治病了。
不久,梅斯梅尔开始宣称他已取得某些惊人的成功,甚至有更多令人吃惊的发现,但他又宣布,磁石并不是病人神奇康复的真正原因,他自己才是。他确定,磁石并不是治疗的工具,只不过是他的传导者。治疗作用来自他本人才有的“动物磁性”,这种动物磁性通过磁石传导,使病人失调的“动物磁性”恢复平衡。
不用说,并没有很多医生对他的新“发现”表示热心,尽管它招来了一大帮无聊又爱发牢骚的社交界妇女跨入他的家门。梅斯梅尔出场了,目光锐利且充满自信,威严中不乏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候诊室坐满了等候“治疗”的社会名流。他对病人的要求(除了钱)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必须对他的能力有完全和坚定的信心。梅斯梅尔宣称,只要做到这一点,他可以治愈任何人。这是一个过分的承诺,必然会导致麻烦。麻烦,并且也是梅斯梅尔在维也纳的垮台,是由一位巴黎小姐引起的。这位巴黎小姐是一个盲人。
故事本身充满丑闻又错综复杂,我们长话短说——梅斯梅尔的治疗失败了。更糟糕的是,他拒绝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梅斯梅尔宣布,巴黎小姐看不见,是她自己的不是,而不能怪他。在这场丑闻中,虽然有一些愚蠢的追随者支持梅斯梅尔,但他的生意一蹶不振,只好决定迁到更陌生的地方去以便继续行骗。
下一站就是巴黎。1778年,梅斯梅尔搬到塞纳河边这座城市。这里是伏尔泰、笛卡儿和狄德罗的家。似乎为了证明它是世界性的城市,巴黎也为怪人、骗子和冒名顶替者提供了避难所。就在梅斯梅尔来到巴黎的前一年,一个名叫“光明会”的秘密会社在这里建立了总部,其他所谓的秘密会社,诸如共济会,也继续活跃在这个城市里,这里充满无拘无束的智力和艺术氛围。这座城市也是圣-日尔曼和卡里奥斯特活跃的地方,肯定会有梅斯梅尔活动的空间。
起初生意进展缓慢,但是,梅斯梅尔很快就从一位有钱人那里得到支持,生意开始兴隆。不久,梅斯梅尔医生的谈话和他奇异的新发现开始在沙龙里广为流传。“梅斯梅尔主义”成了时尚,“动物磁性”成了豪华客厅里的谈话主题。这位庸医被罩在光环之中,他已完全沉浸于自己的角色之中。
许多新“科学思维”的支持者相信,科学会把迷信和巫术之类扔进历史的垃圾箱。他们相信,形形色色的行骗者面对以严格著称的科学将会销声匿迹,假先知、炼金术士和占卜师将会消失,而科学和合理的思维将会盛行。遗憾的是,他们低估了人类对于奇迹和惊异的需要,也低估了有些人如此容易受骗,因为这些人乐于相信,世界最好不受自然和物理学定律的约束。
顾客聚集在梅斯梅尔的磁性浴盆周围世界看来充满了由科学和技术所带来的神奇,这合乎情理,但是许多人并不善于区分什么是科学,什么不是科学。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无所谓。奇迹就是奇迹,惊异就是惊异。人们会想,富兰克林及其他人演示电的神奇跟梅斯梅尔医生的奇迹以及他那令人惊讶的“动物磁性”有什么区别?
梅斯梅尔医生是怎样亮相的呢?他肯定在巴黎学到了很多东西。穿上飘逸的长袍,不相信的人看他像是个骗子,相信的人看他却是真正的预言家,他举起“神圣慈善之手”,穿行于病人中间。
为了接待病人,梅斯梅尔把他的豪华住房隔成一间间特殊的病房。在每间病房的中心,是他那著名的浴盆,他保证这是真正科学的器具,可是许多人仍然觉得非常神奇。浴盆直径4英尺,深1英尺,里面放着一些盛有“磁化水”的酒瓶。一旦瓶子放好,再为浴盆充上普通水,有时会在其中置入若干铁棍,再盖上盖子,盖子上事先已打好一些孔,以便铁棍可通过这些孔伸出来。病人围着浴盆坐着,每个病人手拿铁棍的一端,等候从铁棍传来魔力,接受治疗。为了加强疗效,梅斯梅尔本人也会出场,他穿着豪华的长袍,手持铁棍。偶然他会靠近并用铁棍接触一位病人,让自己强有力的“动物磁性”共同参与治疗。
梅斯梅尔神奇浴盆的故事在巴黎社会的高层不胫而走。为了使事情更令人激动,不仅要有奇异的疗效,还暗示可以产生其他更为有趣的效果。围绕着浴盆同时还有梅斯梅尔医生的强力出场,果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男人和女人似乎都失去常态,有时甚至做出极怪异的行为。
梅斯梅尔成了巴黎的时尚,但是他的野心更大。不过他依然没有博得来自科学界的尊重。随着他的故事不胫而走,他的狂言也越来越多地传到同行的耳中,那些过去只是对他的荒谬举止一笑了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地关注起他的行为。越来越多的同行开始把他看做是一个骗子和庸医,而不是误入歧途的科学家。
当巴黎城漏出风声,说梅斯梅尔正在组织他自己的秘密社团“和谐会”,以促进动物磁性用以增进“社会更多的福利”时,这场闹剧也快收场了。是时候了,法国政府决定调查梅斯梅尔的言行。
1785年,法国政府提议的委员会开始调查梅斯梅尔的理论。组成人员包括某些显赫人士,例如当时在法国居住的富兰克林、法国一流化学家拉瓦锡、天文学家贝里(Jean SylvainBailly,1736—1793)和古罗廷(Joseph Guillotin,1738—1814)(断头台的英文guillotine就是用他的姓名命名的)。
在经过彻底的调查之后,委员会交出一份详细的权威报告,从而彻底击败了梅斯梅尔,使他在巴黎名声扫地。委员会的结论是,绝对没有“动物磁性”存在的证据。所有所谓的“治愈”和据说它存在的效应都是梅斯梅尔的客户和病人受激后的想象。一句话,“动物磁性”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名居高临下、刚愎自用的治疗师,他的“建议”触发了病人作出某种反应。
梅斯梅尔的辉煌日子一去不复返,回到维也纳后,他成了一个受人讥讽的人。一直到死,他都坚持说自己毁于忌妒的竞争对手,他们诋毁他的科学成就和他的重要发现,他认为自己发现了宇宙中一种新的强大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