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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狄青前传(4)

公主说:“太师爷,若说驸马的本事,在我西辽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倘若他战场交战杀死哀家驸马,我心不恨,断然不想报仇之念。”庞洪说:“怎样死的?”公主说:“他用法宝伤了驸马,所以哀家誓死不休。”庞洪说道:

“你既要报夫仇,必要有个报仇之策。且说与老夫得知。”公主说:“太师啊,哀家混进中原,用尽多少细心访听,方知相爷原与狄青不相合的。特来求见,伏望太师怜念我难中苦人,用些许计谋伤害狄青,自身就是碎尸粉骨有何遗恨?哀家若得报了丈夫之仇,来世定当衔草报答深恩。”

庞洪听了,也觉可怜,叹息他乃节烈之女。暗想:“细观她容貌十分悦得老夫的心怀,待我留他在府内先来成了美事,料想必然允从。然后用计,帮她伤了狄青。”想定,教声:“公主,若是老夫与狄青不是对头,你也枉到此地,驸马之仇,焉能报得来!”飞龙说声:“相爷,哀家到此暗暗打听月余,方知太师与他作对,故来求见。”庞洪说:“公主,你也算得胆大包天,一路不提防人诰问。你且在此安歇,机关切不可泄漏的。况且你不是中国口音,须要学习我邦言词,方好行事。如若造次而行,恐防近虎不成反为不美。”公主说:

“太师高见不差,深感周旋大德。倘得报了丈夫之仇,生生世世不忘大恩。”庞洪说:“公主言重了。老夫与狄青深有宿仇,几次害他不得,难得公主到来,帮助我一臂之力。但你在这里恐防众家人疑惑,你只说三关孙老爷差你前来投送书文,路逢强盗抢劫可也。”公主应允称谢,原来庞洪一心要算害狄青,如今他班师回国,圣上恩宠,正在算计不来。如今见飞龙到此,专心为夫报仇,正中他心怀。又见飞龙生得风流少艾,顿起淫心。此时,开了书房门,唤到小使,吩咐道:“这李飞雄乃三关孙老爷差来递送书的,路遇强人抢劫,快把衣裳与他换了。”小使领说:“李兄,这里宿。”慢表飞龙进去。

此刻庞洪在书房内想起公主:“老夫只这番邦人物丑陋不堪,岂料这飞龙公主真有沉鱼落雁之容,令人可爱。想她青春年少没有丈夫,岂不思想云情雨意。待老夫将他挑动,看她怎生光景便了。若得佳人陪伴老夫枕席,直待我半世风流之乐。”庞洪此想了,心花大开。少刻飞龙换过衣服到来。这公主更衣,不过卸去外衣,不换贴肉衣裳,众家人焉能得知。又是天生成一双大脚,穿上靴来易于走动。国丈见她装扮得如此,不觉看住公主呵呵大笑。见四下无人,说声:“公主,若说兵部差官,不该留在书房之内。奈何你是个女身,若外厢安歇,一则轻了公主,二来犹恐破露机关,不若在南楼书房安歇罢。”公主连声称谢。国丈又唤小使引进南楼书房。是晚送进美酒佳肴与公主用过。又齐备帐铺安歇。此时,这些家人不知所为何故,猜疑不定。只有飞龙公主心中暗喜:“有了杀害狄青的机会,丈夫之仇得报了。”

当晚国丈独在书轩内,有心要调戏飞龙公主,饮酒至更将二鼓,教这家人自去睡。暗想:“不知公主睡了否?待我拿灯火到南楼会她便了。”一路走,只见堂侧的家人俱已睡下。就又转到堂中,见月色光辉犹如白昼。已到南楼,只见里面灯光影出纱窗之外,侧耳但闻叹息怨恨之声。国丈放心,轻轻打上门榻几下。公主里面闻声,即便道:“是谁教门?”国文说:“老夫在此,公主快些开门。”公主暗暗想道:“更深夜静,太师到来何干?”急忙起身开了房门,庞洪直闯进来,说声:“公主啊,此时已夜深了,还在这里恨恨之声,却也未知何事?”飞龙说声:“大师请了。只因大仇未报,哀家焉有不恨之理。

若然早日得报丈夫之仇,我死在九泉之下也觉心安。”国丈说:“公主,你且免愁烦,这件事性急不来。总要有得日期,自然成功有日的。”公主说:“多谢太师关心。为何夜深不睡,独自到来?有何故?”庞洪说:“公主,老夫因屡屡计害狄青总不得,所以时时在心,日短夜长,安睡不得,特来与你讲话,或者心事还开得些。”此时一双色眼把公主的花容目不转睛地呆看。

公主想道:“太师的形景却也奇怪。莫非他有甚么邪心于哀家不成?难道年老之人还是好色么?”飞龙说:“太师,夜已深了,且暂请回安睡,有甚么话说,明日讲罢!”庞洪说:“老夫总是睡不安的,谈谈心事却也何妨!”

又说:“公主,老夫与你讲了半天的话,到底不知你今年纪多少?”公主说:

“虚度年华二十四岁了。”国丈说道:“你青春二十四岁,老夫看将起来只像十七八岁的光景。公主,看你的花容好比一片美玉无瑕,恰似初开碧桃秀嫩。

可惜与英雄驸马阴阳隔别,今日弄得你不胜寂寞凄凉,孤帏独宿,其实可怜。

想到凤友鸾交之日,可把狄青千刀万剐,尚未息胸中之恨。”公主听了庞洪一番之话,心中想着,知他不怀好意,便说一声:“太师啊,哀家虽然生长番邦外国,为妇从夫之节,我略知三分。雪月风花非我所乐,保全节烈以从夫这是哀家的本心。这些风情浪语,太师休说罢!”庞洪一想,她说话来得坚硬,但不知她是真是假。转声又说:“公主,休得瞒我,你是青春年少之女,雨意云情焉能丢得下去?是老夫年经花甲之人,风流不减得的。虽有妻妾几人陪伴,只甚少公主的花容美丽。公主你乃如花如玉的美人,谁不想风云之际会!”公主听罢,粉面含羞,低头不语。庞洪此时伸手扯公主的袖衣。公主着急,立起来教声:“太师,你是当朝一品,为何这般无理,不顾廉耻?不知俺飞龙为何样人。枉你如此高年,轻浮太甚,来调戏哀家。”庞洪听罢,呵呵大笑道:“啊!谁教你生得花容娇嫩?谁教你孤身独自投到我府内?惹起老夫风流之念。今日不期而会,乃是宿世姻缘。公主休得推却。”正是:

纲常烈女何堪犯,淫欲奸臣枉用痴。

§§§第四十一回荐行刺庞洪托友居王府狄青思妻

诗曰:

身居相位大奸臣,图害忠良负主恩;党羽同谋多误国,至教番女报夫仇。

当下飞龙公主见国丈至书房来调戏于她,心中焦闷,暗想:“这老头儿如此痴心好色,错投他相府了。教哀家今夜如何脱身?罢了!不着设言哄退他便了。”说道:“太师啊,既蒙见爱,哀家岂有推辞见却之理?只因未报夫仇,岂得先与太师有此耍乐!且待我杀了狄青,消却宿恨深仇,方可与太师欢娱。倘若今夜要苦苦逼勒哀家成事,就是颈付清泉万万不能了。”庞洪听罢,只好呆呆看看飞龙,反觉没趣,惭愧起来。暗想这番女倒也心如铁石,节烈可嘉。如今倒使老夫没趣,不能收科。只得又教声:“公主,若待你报仇,又非三朝两日可能办得来。教老夫性急之人那里等待,岂非闷杀人也!不若趁此夜深无人,何不先赴阳台就却楚王之梦!”公主说道:“这也断难从命。太师啊,你位列三台之首,看得飞龙如草如芥。请太师速去安睡罢!纵有多少蜜语甜言,哀家总付之流水,你休再言。”庞洪说:“公主,犹恐你报仇之后忘了今夜之言,岂不辜负了老夫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公主说:“太师休得挂虑,哀家断不是负心之人。报仇之后,愿陪伴太师共效于飞之乐。”此时庞洪乃真没趣,连称:“公主节烈可敬!可敬!老夫多多冒犯了你,且安睡罢!事后休得忘了老夫爱慕之心。”公主说:“违却太师,是哀家之罪,但等报仇之后自有会合之期。”此时庞洪辞别,已是更鼓三声。

公主闭上书房门宽衣而睡,想道:“庞洪实也可笑。只道他是身居极品的老尊年,岂知他花甲之年将已就木,还要贪淫好色,把哀家这等欺侮。驸马啊,今夜若然从顺了庞洪,岂不是哀家不能与你守节了。总是哀家一心与你报仇,望你阴灵护信你妻。”

再说这庞国丈复走回书房,坐下自说:“老夫想他是个釜中之鱼,拿得抬捻牢牢,共他效于飞之乐。岂知一场空快乐,还弄得老夫羞惭而还。想她生长番蛮之地,夫妻之情却如此珍重,却也难得。但是老夫要算计狄青,尚无妙计。难得有此机会,飞龙要与丈夫报仇,必当打算成功,杀了狄青,此时两家欢欣,老夫心愿遂了。但想狄青单单国已有妻子,只怕他不要纳这飞龙为配,如何是好?并且她言语不是中国的,必要学习中原的话,才好行事。想来狄青素与老夫不睦,圣上也知,若亲自出头来,定不能成事。必须要旁人作主,待老夫鼎力,此事方能成就。”想了一会说:“罢了,老夫有一好友,乃名杨滔,现为户部尚书,他有两个亲生女儿,大女儿为鸾姣,已匹配了江西韩君祖。只有次女凤姣,尚未出门。不若请他过来,悄悄商议,把飞龙代作凤姣,奏知圣上与狄青为配。待老夫在旁为媒,方可与中行事,他人何能得知内里?我想圣上作主,谅狄青拗不来的。这个小畜生若作了刀头之鬼,老夫好不快乐!”慢表庞洪奸谋之言。

次日朝过天子,庞洪回衙即差人去请杨滔。不多时杨滔即到来,进入内堂,分宾主坐下,国丈细将情由说知。杨老摇手道:“国丈,此事下官做不来的。倘她杀了狄青,圣上必然追究起来,必然反坐于下官身上。”庞洪笑道:“杨大人,你一向心雄胆壮,如何今日这等畏怯起来?如若追究于你,老夫自当出头顶力,决不牵连于你!况且这番女报得夫仇,死也不惜,是她亲口自言的。如此焉能干系得你?且自放心。”原来杨滔屡屡奉承这庞洪的,正是他的党羽,只得应允。国丈即唤公主见了杨滔。杨滔将她带回府,将家人使女各各瞒过,细将此事细细说与夫人知道,凤姣小姐也在旁。此时飞龙公主更换过女衣,殷勤见礼,就在着凤姣小姐房中安歇。她是一个灵聪之女,当心学习中原声音,一众丫鬟那里得知缘由;多不解其意,猜测不出。

他官家法严,就是有些知觉亦不敢传出风声。只有夫人愁闷不悦。这一日并无丫鬟在旁,夫人教声:“相公啊,你奉着国丈,图害狄青。倘若弄出事来,如何是好?”杨滔说:“夫人啊,下官岂有不知?只因下官与庞国丈相交好友,二来他的官高,我的官小。若不是他数年提拔,怎得今日这等高官?此事若不听从,岂非下官没朋情?若是平安无事,自然金银酬谢于我。

若有甚差迟,自有他出头顶力。夫人不必挂怀!”

再表工部老爷奉了圣旨,购买民地建造王府,差用泥匠工人千余,日夜赶工已有一月余,方可能筑成。完工之日,复奏天子,嘉祐王降旨,令狄爷进居王府。焦、孟等六将当殿受封,谢过圣恩。此时,平西王禀知太后娘娘并母亲,择日迁居。此日狄千岁一路进王府,好不威仪:排开王旗,刀斧手数百,摆道而行,金瓜月斧两行下绝,一程炮响连天,后面家丁一队队何止数千。此时太太再三深谢姑娘,狄太后亲自送出皇宫。此时,太太坐上金镶八宝轿,潞花王一路亲送至王府。二位王爷乘着军车前呼后拥,前面四位大将军多是高头骏马,太太轿后又有焦、孟二将军。城厢内外,大小官员齐来赴送这平西王。一路笙歌音韵悠扬,金炉香烟喷鼻。街衢上百姓远远回避,两旁多是一派香花灯烛辉煌。旁人已多赞羡他功高爵显,乃大宋社稷藩臣,此乃当今万岁洪福齐天,故天特降这英雄忠义之人,以佐辅江山。此时狄王爷一路进了王府。

是日,仁宗天子钦赐白金六十万两,黄金五万两,绸绢五千匹,御酒千樽。狄太后娘娘也是赐送厚礼,也不过金银宝珠之类。天波府内佘太君众女将打发家人,扛了四大箱盛礼也送进王府。一众王侯文武大小官员多来送礼,不过金银之类,不能一一细述。狄爷亲身到谢,忙乱了几天方得安闲。

一日,太太教声:“孩儿,前日山西故土一遇水灾,母子分离十有三载,今日不想枯木逢春,娘儿复得叙会。你虽建得功劳,蒙天子降此隆恩,亦得众将军之力,方才立得此功。今日太平安享,吾儿不可忘了众将军勤劳之功。南清宫也是骨肉相看,不分彼此却难得。她一心照管于你,须紧记在心。当今主上恩如渊海,当赤心少报天子之恩。”狄爷诺诺连声,说:“谨依母亲训诲。”次日五更时分,狄爷上朝谢过圣恩回来,吩咐大摆筵席,邀请众藩王、文武百官,在王府内满堂乐饮。又是忙乱了半个月光阴,方得安闲,狄王爷终日想念公主贤妻,暗道:“公主真乃多情义重之女。想来本藩前者哄她逃走,私往西辽,辜负她深情,却被她赶到风火关前。此时本藩见面十分惭愧,只因是本藩负她恩情。后来讲明忠孝之节,公主醒悟,放我西行。此是她割离恩爱,能明忠孝之义。分离之际并无怨恨于我,只是恋恋不忍分离。只说我虽是英雄,犹恐西辽将勇兵强,须要小心。千般恩爱,万种离愁,此时本藩也是十分不安。只因吾焉可背母,难以相抛,只得硬着心肠,两下分离。后来兵困白鹤关,又承她前来搭救,又说劝尽父王多少话,方才放她提兵救解。看将起来她真乃一心看待,出在至诚。岂知班师之日,她又要回返单单,此时本藩一心要带她回国,岂料她要驾凤拆开。如今国务少尽,岂有负了她么?奈何日下天属隆冬,霜寒得紧,且候待三春和暖之日,将此段情由奏知皇上,求恳降旨,差官前往单单,接取公主到来。此时夫妻完叙,婆媳团圆,下官才得放心。”想罢转进内堂告禀母亲。太太说:“我儿,这公主乃是一个多情女将,心事正该如此。且待春来合暖之日,行人易于走动,然后奏知皇上前往迎接贤媳罢了。”此时天天闲暇无事之日,更觉易过。光阴似箭,瞬息之间新春已至。文武百官朝贺新喜元景。此时正是天子有道,喜稻丰隆,万民安享,瑞雪纷飞。

且说飞龙公主一心要报夫仇,在着杨府内与凤姣小姐早晚盘桓,用心学习中原口气语言,好待行事。但不知庞洪、杨滔如何用计去陷害这位英雄。

正是:

整奋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鱼。

§§§第四十二回假结姻缘奉旨完娶真迎花烛不进洞房

诗曰:

奸臣国贼私通辽,力赞姻缘圣上调;暗里图谋施毒计,难避天眼显昭昭。

再说飞龙公主在着杨府与凤姣小姐同住一卧房,学习中原语音。这户部杨爷乃是江西人氏,自然夫人、小姐多是江西的话。这飞龙公主立心要报夫仇,在杨府耽搁了两月余矣!常言天下无难事,人心自不坚,况且飞龙乃是伶俐女子。此时两月有余,满口江西之话多已肖着。当时她十分心急,要往报仇雪恨。况且庞国丈一来巴不得伤害了狄青,二来还要打算她为妾,所以催促杨滔速速明日上朝,如此如此。好一个失时倒运的杨滔,见庞洪催促,来朝上殿,出班俯伏说:“臣有事启奏!”嘉祐王龙目一看,乃是杨滔,说声:“杨卿平身。何事且奏朕知!”杨滔说:“臣有次女凤姣,年登十八,尚未许字。臣也不敢自称绝色无双,若与平西王匹配,实称佳偶。”仁宗王子听奏,微笑道:“杨卿之女虽然未招坦腹,怎奈平西王在单单已有妻室,岂可把结发之妻中途抛弃了?此事寡人难以作主。杨卿且自另择英豪匹配罢了。”杨滔暗想万岁不肯作主,如何处置?原来这杨滔与庞洪作为党友是个刁奸之辈,想一会奏道:“平西王在单单国虽然招赘了赛花公主,她仍然居住他国,南北分开,目下平西王犹自孤身独处,虽有夫妇之名,并无夫妇之实。望我主明察。”天子听罢说道:“杨滔,你好愚也。赛花虽生长外国,与狄青已经做了夫妻,况且兵危白鹤关时亏她带兵救助平西王,有功于寡人,岂可将她抛弃?万事须要循理。待等天时合暖,寡人即降旨前往单单国接了公主,来到中原与他夫妻叙会,婆媳相逢。寡人之心如此。无奈班师之日已近隆冬,行人艰于来往。杨卿啊,此事不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