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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狄青前传(5)

庞洪听了,好生不悦。只道天子必定准奏,岂知总是不依,急忙出班奏道:“依臣愚见,却也不难。”天子说:“庞卿有何主见,速速奏来!”庞洪说:“臣思我主切意于臣下如此,仰见龙心诚意周详。既然杨滔自愿将女儿许配平西王,何不作为偏室?即平西王功重位尊,一妻一妾也是应该,望我主圣裁。”天子一想,国丈这句话助着狄青,倒也不差,即问杨滔道:“卿家之女肯与平西王作偏室否?”杨滔说:“即使做偏室也愿的。”此时,狄青出班说:“臣启陛下,臣在单单国招亲,依律罪该万死。已蒙圣主宽宥。况且赛花虽生于外国,义重情深。为臣被困白鹤关时,非她与兵解困,众臣焉能得全性命?她不负为臣,臣岂可忘她!伏乞我主不依杨滔之言,以免陷臣于不义,足感大恩不尽矣!”嘉祐王听罢微笑说:“狄卿,朕岂不明此事?

若杨卿之女要主中馈,朕也不依。既为偏室,卿家可允。如今不必推辞,寡人与你作主执柯。庞卿代朕料理迎娶事情。”庞洪说:“臣领旨!”心中大悦。惟有狄爷闷闷沉沉,料想难违君命。

圣上回宫,群臣退班。平西王转回府中沉沉不乐,只得将情达禀母亲。

太太闻言大喜,教声:“儿啊,不必为着八宝贤媳违了君命。你为极品之尊,就是三妻四妾也不为过,岂但一夫二妻?况且你不是无情负她少年。日后候请了圣旨前往单单国迎请她前来就是。杨滔又愿将女给你为偏室,圣上之意果然不差。目今先与杨小姐完婚,等待满月,请了旨往单单国接娶贤媳到来,共享荣华,何为不美?”狄爷勉强答应母亲,回到书斋坐下,心如乱麻。此时,六位将军多已知道。众英雄大悦。这平西王正是双美团圆了。

且说国丈回归府中十分爽快,他原要代圣上为媒的。杨滔回府又说知飞龙。此时,这番女放心去报丈夫之仇。独有夫人小姐心中不悦,犹恐吉凶祸福不分,夫人又是难以阻挡丈夫。此时钦天监太史择了吉期与狄王爷成亲。

此时,王府铺结绸彩,音乐齐鸣,摆开奇珍异宝,烛灯交辉。文武官员纷纷送礼。庞国丈也来王府与狄爷相见,说了一番好话。狄爷虽与他不合,奈他是奉旨代媒特来称贺,也不敢轻慢。百官齐集府堂上盛设华筵。少刻红日归西,狄爷叩拜萱亲已毕。

再说杨滔,是日先将女儿凤姣藏避过,命丫鬟四个陪嫁。杨爷嘱咐说:

“你们前去王府,伏侍小姐,断然莫要说出真情。违者活活处死,顺者多赏金银。”此时四个赠嫁丫鬟与公主装扮得齐齐整整。此时未受封诰,先沾天子恩。圣上御赐凤冠宫服,白璧黄金。李太后是日也命两名太监赐她奇环异钗。狄太后也有赐赠。无佞府佘太君有许多物件相送。

是晚王府华堂生彩色,珠翠拥宫房。吉期已至,邀请双贵人同参天地。

狄爷是日不能违圣旨,又不能逆母命,参拜天地毕,又请母亲坐定,儿妻殷勤叩礼,送入洞房,合卺交杯。飞龙公主要报仇,先已藏下尖刀一把在身。

独有平西王送客已完,堂上坐一回,时交二更,犹不进新房,仍在书房安歇。此夜飞龙等得厌烦不过,暗说:“狄青啊,想你青春年少,岂不思云情雨意?今夜新婚燕尔,应该共枕同衾,好待哀家一刀结果了你,免得心怀长挂的。为何此时候还不进房来?”只得打发丫头先睡了,单差小翠去请王爷进房。小翠去了一会,回来禀知说:“王爷已往书房睡了!”飞龙暗怒,说:

“小翠,夜深了,不必等候王爷,去睡罢!明朝要早进房!”小翠去了。公主暗说:“狄青想你今日不该死,来日断难容你。”停了一会,见他仍不进房,长叹一声,将房门闭上,卸下梳妆睡去。

且说小翠丫鬟去睡,暗想:“这野婆乃小国之人,可笑我家老爷真没主张,自己亲生之女二小姐这等美貌,难道嫁不得狄王爷?这个野婆举止轻浮,欺着我众丫鬟,不时呼唤。我小翠前时已不轻贱。我父亲乃秀士,只因命蹇时乖,不曾取得功名。后来父母双亡,并无兄长可依。上年恶叔骗诱于利,将我卖到杨门为奴,取名小翠,伏侍二小姐。如今赠嫁于狄府。她来时我却疑惑。只是老爷前日吩咐我四人断然不可说与别人得知。这句话说得古怪,其中必有缘故。我也不必管她冷眼,看她做出甚么事来便了。”

次日五更三点,狄王爷上朝谒见天子。谢过隆恩回来,也不去见妻房,进内参拜母亲。太太说:“我儿,凤姣媳妇贤否?”狄王爷假说:“母亲,杨氏妻房十分贤慧。”太太笑道:“儿啊,这是狄门有幸,所以有此贤良媳妇。儿啊,你万勿恃勇欺压于他。”狄爷说:“孩儿领命。”太太又说:“儿啊,圣恩谢过,众客未酬,今日可去各王府拜谢才好。”此时狄青奉了母命,谢过各王爷大臣。一连两日烦劳,方得安闲。心烦不乐,又不进妻房去,只往书房躲着。家人送进夜膳,只有六位将军吃得大醉,往西楼内睡得七颠八倒。是晚,飞龙又等不见冤家进房来,又唤小翠去请千岁进房安歇。小翠领命去了,即便回来说道:“千岁说有些心烦,今夜不进房,待过三朝,然后相见。”飞龙说声:“小翠,千岁爷如此说么?”小翠说:“正是!”飞龙公主原不是贪欢图乐,只一心要结果狄青,与丈夫报仇。今见他不肯进房,且成亲三日,未见一面,便又差小翠去请他。见他又托有些心烦不来,好不恼恨,默默不言。

忽有一个丫头名紫燕,发起牢骚来说:“你去请王爷不来,待奴请他来便了。”一程出到中堂,来到书房,把门打上几下。狄爷开门一看,又不是先来这丫头,便问:“你教何名?”紫燕说:“千岁爷,小丫头奉了小姐之命,要请千岁爷进房相见。”狄爷说道:“前曾说过,我有些心烦,不便进房。且过三朝,然后与小姐相会,你快些回去禀知小姐,不必再来了。”紫燕说:“千岁爷,三夜新婚不进房,今朝总要结成双。做亲若再孤鸾宿,美貌青年不在行。千岁啊,小丫头奉了小姐之命,前来请王爷,王爷若是不进去,我家小姐说你不知情,又要打小丫头,说我邀请不力了。千岁爷,快些请进房去罢。”狄爷听了丫头之言,骂声小贱人,此时不知狄千岁进房如何?

正是:

重义英雄全大义,报仇烈女报夫仇。

§§§第四十三回平西王守义却欢娱狄太君知情调儿媳

诗曰:

忠孝能行义必全,一心守待赛花缘;只因君母尊严命,权作合谐美凤鸾。

当下狄爷一闻小丫头说出许多絮絮叨叨之言,好不耐烦,喝声:“小贱人,早间已说过本藩身心不快,候三天进房见你家小姐,因何你却说此胡言,还不快些回去!”紫燕说:“千岁勿要动气!并不是小丫头自主来迎请千岁爷,是奉小姐差使来的。我想,既成夫妇,为何不见我小姐一面?今朝小丫鬟定要千岁爷与小姐成双了。”说罢伸手过来扯住狄爷的袍袖要走,那里扯得动分毫。狄爷此时带怒喝声:“小贱人休得无礼,本藩跟前好不放肆,还不快走么!”轻轻把她手一脱,紫燕教痛哭起来。原来狄王爷力大手头重,轻轻将小丫鬟手扒开,犹如板夹一般。此时这紫燕谅得千岁爷必然不肯进房,心中恼恼烦烦,拿回灯火急急进内去了。

此刻狄爷闭关书房门,心中烦闷说道:“本藩原不愿与凤姣成亲,只因君母之命难违,无奈勉强奉旨,迎娶了她,立意不愿与她同裳共枕。倘若与凤姣尽了夫妻之礼,公主待本藩恩情何在?倒做了薄情不义之人,于情理上乃不合的。如今既遵了君亲之命,迎娶了她。本又不相亲,有谁谈论的。”

叹了一声:“凤姣啊,你父亲却误了你终身也!强奏圣上作主,要配着本藩,如此做亲反做冤家了。”

且说紫燕回到房中一一说知小姐。飞龙听了,气得满面通红,呆呆不语。想一会,恨声不绝,又不敢说骂高声,犹恐众丫鬟知透机关。只得吩咐四个丫鬟出房去打睡。狄爷抛却三天不进房,飞龙是夜愁烦不乐,直到天明。又过了三朝,狄太后只道他夫妇合谐,如鱼得水,这老人好不心欢。岂知乃是宿世冤家,今生相会。此日又至第八夜,狄爷仍不入房。飞龙等得不耐烦,暗想:“莫非有人泄漏机关不成?”只得又差紫燕往书房连连请数次,狄爷仍是推却不来。紫燕一路回复小姐。公主一想,不若将此情由禀知太太。即命丫鬟至后堂一一禀知老太太。太太闻知,也呆了一会,满心不悦,暗说:“老身只道他夫妇正在新婚燕尔,恩爱相投。岂知尚未尽一分夫妻之礼。”连忙吩咐两个丫鬟两头去请王爷、夫人到来停一会。夫妻二人已到,见太太礼毕,夫妻不免见过礼。老太君说道:“我儿,初婚数日,尚不进房,有何缘故?”狄爷说道:“母亲,孩儿只为前日征西劳顿已久,身体欠安,故不进新房,耽搁了贤妻,孩儿之过了。”太太说:“儿啊,这也难怪于你。既然身体欠安,原该息养。既是夜间不进房,也该日里进来与媳妇说明缘故,讲论些闲话,省得妻房怪恨于你。她怪着丈夫,还要怪老身了。纵然媳妇贤慧无言,到底你久不会她,还防也起怨恨不合了。我儿若不听为娘的吩咐,只算得逆子了。”狄爷听了说:“母亲啊,不是孩儿疏间夫妻之情。

平日性情母亲你也晓得,孩儿是个不恋妻奴之辈,所以前日犹恐耽误了杨小姐,孩儿苦苦辞婚。只是君主不准,况且母命难违,只得勉强成了婚姻,倒觉添了许多烦闷。”太太闻言说:“孩儿你哄为娘的。你既不恋妻奴,那单单国两个孩儿那里来的?”狄爷说:“母亲啊,也是孩儿无可奈何的。是以成亲一月,就要逃走了。”说罢,又向妻教声:“杨小姐,你与本藩成为夫妇,只好有若无罢。久闻你是贤德之人,料想你决不是贪欢浅薄之行,怪恨着丈夫的。”说罢,就要跑出外厢去。太太见他要走,又教声:“孩儿,你且转来。为娘在此劝你,竟一言也不听,公然走了么?”狄爷说:“母亲,孩儿心里烦闷,要去睡一觉。”太太说:“媳妇房中睡不得么!”狄爷说:

“儿要往书房打睡的。”太太怒道:“我偏要你往媳妇房中去睡。”此时太太一手扯住孩儿,一手挽着娇娘,狄爷无奈,顺着母亲随他拽挽进去。一众丫鬟暗暗笑个不住,说:“太太为人,却也知情识趣。好比药中甘草,能调合百药一般。”此时,只有这位假小姐羞惭得满脸通红,只有随着太太而走。

心中烦闷,想到太太如此光景又觉好笑,想道:“若果然是你媳妇,也不亏你如此调停。今日却正是冤家遇见对头人。”三人扯扯拽拽,不觉到了宫房内。太太双手挽住儿、媳,早有两个丫鬟点着明灯。太太微微含笑道:“我儿、贤媳、你二人且与老身共坐下,我有句话讲。”此时夫妻二人见过礼,齐声说:“母亲,请坐!”飞龙只得教:“婆婆啊,媳妇不是贪欢爱乐无耻之辈,就是丈夫胸中不快,心下尚烦,不尽夫妇之礼,媳妇何曾有半点怨恨之心?虽然如此,但想既成夫妇,若然身体不适,数日以来也该进房说明。

你媳妇焉有再疑?如今成亲八日,夫妇尚未见见,其中必有个缘故。只须千岁说个明白,奴家省得心疑了。”太太听了,点头说道:“媳妇啊,你真乃大贤大德之人。孩儿到底你有何缘故,数日不进房相见,尽其夫妇之礼?且说明罢!”狄爷烦闷,说道:“只是因身体连日劳顿繁忙,加以数天口中饮食不下。且再迟了几天,孩儿自然进房的。”太太闻言,连忙唤教道:“媳妇,想他的话,谅非虚言。劝贤媳不必心懊,休疑别的。儿啊,今夜且听娘之言,须在房内坐坐,可以叙叙言,谈谈论。次夜再要书房安睡也由你就是。日间可进房内,使你妻安心不怨恨,到底你疏间于她未必心悦的。儿啊,今夜须顺母命,在房中安睡。”说完抽身,儿、媳齐送出房。丫鬟二人扶行,一同持灯照路去了。

再说四虎英雄,单有石郡马不在,到赵千岁府内安歇,不在王爷府。此时有刘庆、张忠、李义、孟定国、焦廷贵五人在着府中西窗内饮酒,天天醉闹不休。这一天说起狄大哥不肯进房成亲,想必凤姣生得丑陋不堪了。焦廷贵又说呆话道:“纵然生得丑陋不堪,这件东西总是一样的。想来不是嫌她貌丑,必然另有缘故。”刘庆道:“有甚么缘故?狄大哥是个不贪色的英雄,所以如此。”焦廷贵说道:“他有老婆还不肯去睡,教我们打算一个来,也没有得。天道不公,岂不可恨!”张忠道:“你说甚么话来?我们多是烈烈轰轰,以豪杰为称。只晓上阵交锋,与国家出力,谁将女色挂怀!”李义教声:“三哥,此事我们何必多管于他,且吃酒罢了。但你的酒量比我更胜,昨夜也吃醉了,一夜如泥,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张忠说:“四弟啊,昨夜俺们吃酒过多了。”刘庆说:“你们吃些酒子,也称醉了,看来多是不中用的!”焦廷贵说:“只有我的酒量利害,从早晨吃至三鼓也是不醉的。”

张忠笑道:“既然你的酒量高,吃不醉,为何被人抛在水里面,冻到天明?

你夸甚么海口。”焦廷贵说:“此时吃了酒,人已睡熟,所以如此。”孟定国道:“如今国内平宁,君安臣乐,岂不称快,须要众人吃个尽醉方休。”众人多说:“有理,请吃酒罢!”

却说狄王爷顺从母命,只得在新房中安歇。是夜飞龙只一心要结果这狄青,又想他是员虎将,勇猛异常,须防弄他不倒,必须将他灌得大醉,然后下手,方为妥当。此时急忙吩咐往厨房备办酒筵一桌。若讲别的人家办酒,总要耽搁工夫。如今王府中非比民间之家,况且喜事未完,酒筵未毕,海味珍馔多已齐备,即使五桌十桌也能配合得来,何况一席酒筵?当下狄王爷教声:“夫人,非是本藩薄情,不与你相亲。果然前者劳顿太过,身体欠安。

今日休费盛心,纵有香醇美酒,我也不敢多用的。”飞龙说声:“千岁,你前日征西过于劳顿,怪不得身体欠安。但是成亲之后,不能奉敬两盏三杯,今宵幸得千岁进来相近,待贱妾奉敬上数杯,表妾一些恭敬之意。”狄爷说:

“多谢夫人盛情。”无奈只得就席。飞龙亲手斟上了满满一盏,立起身来,双手献过来。狄爷也起位接杯在手,教声:“夫人啊,本藩没有盛情于你,怎敢叨受夫人这等厚情。”飞龙说:“千岁啊,你说那里话来?既承千岁不弃为夫妇,休说客套之言。无非贱妾借花献佛,以表寸心,请千岁上坐。”狄爷说:“夫人请坐。”即干饮一杯,一连饮过三杯,狄爷也回敬三杯,然后夫妻谈说些闲话,不知此夜狄青被害如何。

正是:

仇人今夜同相会,孽债斯时已尽消。

忠良理直何为惧,佞党心歪虚着惊。

§§§第四十四回从母命遇害却除害报夫仇图杀反被杀

诗曰:

强从母命燕新婚,只道贤良淑女身;岂料冤家同匹配,交杯把盏是仇人。

再说狄王爷夫妻对酌,谈话一番闲话。飞龙又问起:“西征劳苦已有三载,想来他邦如此强悍,不知辽将有多少凶勇的?”狄爷说:“夫人啊,若说西辽守关众将,皆是无能;只有番王差来太子达麻花、驸马黑利二人,果然有些利害。众将杀他不过,本藩用法宝才伤了他二将。之后要算扳天将星星罗海本事高强。本藩虽不惧他,他也算得西辽头等英雄。”飞龙说道:

“莫非又用法宝伤他么?”狄爷说:“夫人啊,那法宝后来不知为何不灵验起来。当时兵微将寡,却被他领了数十万番兵、数百员战将,困在边关。本藩无计可施,亏得飞山虎到得单单国请得公主到来,方能大破重围,奏凯班师。”飞龙暗想:“他既有此法宝,但不知他是何法宝,有如此利害。”即说:“千岁啊,但不知你用的是甚么法宝,那里来的?”狄爷说:“是玄帝神明所赠。两桩法宝,一名人面兽,一名穿云箭。赞天王武将等多死在两桩法宝之内的。”飞龙说道:“这法宝如今藏在里?”狄爷说:“本藩上阵交锋藏于怀内;若不出战,焚香供奉,如今现在书房桌上。”飞龙说:“可与妾一观否?”狄爷说:“这也不妨。待本藩请来与夫人观看便了。”飞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