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步子又多轻,他的神情有多紧张,他的呼吸有多浅,浅到近乎屏息。
在手离那睡颜只差一厘米的时候,他陡然停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刚才还柔情满溢,深情款款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几乎是同时的,身子也从床上离开,看着她,手紧紧的握成拳,眸光变得凌厉清寒,幽冷得不见一丝光芒。
他走出房间,已经是半个小时的事了,表情依然冷峻,但眉眼之间却见疲惫。
他走进自己房里,坐到书房的桌前,背后是落地窗,落地窗外是这个城市繁华的夜景。
闭上眼睛,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头,一使力,椅子转了个向,他的眼前是一片灯火辉煌。
可即使是多如星辰的灯,也照亮不了他的眼里。
他的心呢,更是沉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可能是因为许卿云的那番话,何以侬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夜无眠,睡到天大亮。
对面房间的门开着,她一愣,刚才还想着他昨晚上不是不没有回来呢,顿了顿,她走进去。
床铺整整齐齐的,她知道他,他是不可能早上起来后就叠被子的,那就是他一夜没睡。她想都没想的,望书房走去,因为椅子是背对着门的,她走进去,才看到他靠着椅背正在睡。
她本想伸手推醒他的,不知怎的,一顿,手就自动变换方向,落到了他的脸上,紧皱的眉头,闭着的眼睛,坚挺的鼻子,抿成一条缝的嘴唇,以及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
他回来后,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他,还是一样的丰神俊朗。以前她也是一样,每次他出差回来,她就会好好看他一边,然后她就会很不好意思的发现,她对他的爱更深了一些,其实,她也是个肤浅的女人,也受不了美色的诱惑。
想到昨晚他的暴行,她原本眉眼弯弯的脸,蓦地一沉,秀美像是被人用力一扯,拧成了一道,嘟着嘴,抱怨道:“如果你能改掉这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发怒的臭脾气,我现在肯定爱你爱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害怕我会被孔道贤他们抓走来威胁你,才不让我出门的,难道对我多说一句真心话,就这么难吗?你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可能是她心情好,有话说,也可能是现在着场景适合她满肚子的唠叨,反正他也听不清,她也就肆无忌惮了,什么话都往外倒。
“和你在一起那么久,甜蜜的话,你没说过几句,倒是脖子被你几次险些掐断,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你手里,那也肯定是被你掐断脖子的。”
何以侬只顾说自己的,没有看到韩霁风打在扶手两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长长的睫毛也细微的颤抖着。
“你一定觉得掐人脖子很过瘾,很舒服,所以才这么喜欢做,可是你不知道,当我感到你的手一点点收紧的时候,我看到你眼里涌动的那些血腥的光芒,我有多害怕,多难过。我难过是因为你有时候过于偏激残暴的性格多少有些是我们造成的,那些是我和妈妈欠你的,所以我要还,所以我努力的想让你幸福起来,做梦都想。可是我害怕呢,不是因为我就要死了,而是因为我想到如果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要怎么办?别告诉我说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我不相信。我或许会相信你做尽一切坏事,你是个残酷的男人,你是个恶魔,我甚至会相信你或许会真的掐死我,但我就是不相信,没有我你会活得快乐。”何以侬蹲下来,极尽柔情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的眼睛依然闭着,她的眼睛里已是眼泪汹涌。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也一样,我想过你死,可是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和死了没两样,不,是生不如死。”
她看到他的眼皮轻轻动了下,她笑笑,手往下,狠命的掰开她的手,勾住。
“所以,哥,我们先做个约定,将来,我是指很久以后的将来,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不行了,你答应我,让我先离开,好不好?”
韩霁风再也抑制不住,将她拉起来,狠狠搂住,不说话,眼睛里有些湿润,使得那隐忍的痛苦和绝望再也无处可逃。
“你真残忍!你这是在逼我死!”
“不,我是在求你活着。”何以侬笑着答。
“不,是让我生不如死。”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手指几乎嵌进了她的肩膀里。
她疼,疼得厉害,疼得想哭。
抬起头,看看阳光由落地窗照进来,她的泪颜里浮现一抹笑靥。
这么美好的清晨,他们却谈到了生死,也难怪心情会这么沉重!
午饭过后,月笙来了,是成非送月笙过来的。
王妈是个眼尖的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后来对何以侬说,何以侬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月笙敢对成非大呼小叫时,成非半句话都不吭,一点老板的样子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啊!
何以侬为月笙高兴,在风月场呆长了,风花雪月的事也见得多了,心不自觉的也跟着麻凉起来。以前,她问过月笙:“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忘不了那时月笙的笑,抬头看着月亮,月光朦胧,她姣好的容颜也朦胧,那笑却甚清晰,可能也不清晰,只是她的记忆太清晰。有点落魄,有点寂寥,有点不以为然。
“不知道,没想过。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
老天还是公平的,把成非带到了月笙面前,更庆幸的是,月笙还爱上了这个男人。
遇到了,就是一辈子!
她的月笙值得成非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用一生的幸福去呵护。
“小姐,您在想什么?”王妈见她兀自发笑,好奇的问。
“哦,没什么,替月笙高兴,遇到成非这么一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