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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卢处长说,为脱离嫌疑,吾当变被动为主动。西门贤弟,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你是知晓的。翌日吾便主动去找吴青青,恳请其为吾生一子,吾保其终生富贵。为使吴青青今后有依靠,吾愿投资一大酒店,或令金条经营,或者由此他二人便产生仇隙。

卢处长那天跟高山眼擦肩而过。过去时,卢处长看着前方,装着抠鼻屎,挡着嘴说:“你照直走,看到小广告,就停下等我。”

高山眼照直走,卢处长也照直走,两个人背道而驰。

然后卢处长装着接电话,“你好,哦,是你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哦,那我再拐回去,好的好的……哦,你还在机场的路上啊,那我不急,我慢慢拐回去。”

卢处长就往回走,他看见高山眼正在悠闲地看着路两边。

高山眼暂时没看到小广告,怕卢处长急,见一大广告,是某医院做的,无痛人流,广告上写着:“那简直就是一次享受,那份快乐,无与伦比。”

于是高山眼就站那儿看。

这时候卢处长过来了,又装着接电话。他在广告牌处来回踱步,“嗯,嗯,好的好的,一定一定。”然后就停在了高山眼跟前,依旧打电话。不过他这时候的话,是对高山眼说的,他说:“以后咱俩通话,要捏着鼻子,防止窃听,你不喊我卢处长,我也不喊你老高,咱俩交谈用文言文,文言文公安听不懂。我看你先前,一直在看三字经,应该有一定功底……你现在装着刚看见我,我也装着刚看见你,你义愤填膺要找我算账。”

高山眼于是一回头,劈胸抓住了他,嘴里高喊:“原来你在这儿!人生何处不相逢!你说,你为啥躲着我,不给我解决工作?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个活路,你永远别想有安静日子!”

卢处长挣脱他就走,口里说:“一切按规定办,你无理取闹没用!”

高山眼也不追赶,拤着腰喊:“姓卢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半个小时后,卢处长和高山眼捏着鼻子通话了。卢处长说:“西门贤弟,所嘱之事进展如何?”

高山眼说:“世美吾兄,不必牵挂,吾在海选,沙里淘金。”

“火烧火燎,时不我待。”

“稍安勿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奈何金条那厮逼我正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世美吾兄,你说你当务之急是什么?”

“西门贤弟,一想到那厮,我就乱了方寸。”

“世美吾兄,乱云飞渡仍从容。”

“请庆弟点拨一二。”

“庆弟愚鲁,但庆弟感觉,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金条那厮,一切条件都答应那厮,双倍答应。”

“庆弟拨云见日,为兄甚慰。为兄不但要答应那厮,还要为今后铺路,给捕快造成一个假象,将吾等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愿闻其详。”

这时卢处长突然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之乎者也,者者也也,也也也也。”

高山眼一阵迷糊,“世美吾兄何意?”

“我让捕快头疼。”

“吾兄高明,之乎者也者者也也也也也也,还请吾兄继续。”

“之乎者也者者也也也也也也。”

“之乎者也者者也也也也也也。”

卢处长的语气显得轻松了一些,“如此便可放心继续,窃听者听到这里,已经不知所云。”

“世美吾兄高明。”

卢处长接着说:“为脱离嫌疑,吾当变被动为主动。西门贤弟,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你是知晓的。翌日吾便主动去找吴青青,恳请其为吾生一子,吾将保其终生富贵。为使吴青青今后有依靠,吾愿投资一大酒店,或令金条经营,或者由此他二人便产生仇隙。吾一边和她准备生孩子,一边选酒店地址,当然,让金条去选址。让其选一万平方左右的地址,不甚容易找到,便于拖延时日。此时你厉兵秣马,万事俱备,杀一儆百。”

“此计甚妙。”

“为防按下葫芦起了瓢,牵扯出你我贪污之事,我做利令智昏状。西门贤弟,你猜一猜,吾如何去做那利令智昏状?”

“在下愚钝,着实猜测不出。”

“吾同时在做的,还有一件事,此事足见吾利令智昏。吾去跑贷款,大张旗鼓,世人皆知。此一障眼法,你我贪污之事便可金蝉脱壳。”

“世美吾兄,我还有一事担忧。”

“庆弟但说无妨。”

“此事很可能扯出阁下包二奶的问题。”

没想到听到这个,卢处长却很淡然地说:“庆弟多虑了,此问题不是问题,吾轻松应对,世上所有的,吾都能轻松应对,丝毫也休想撼动我。”

“在下甚慰。世美吾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休说一事,便是一百事,吾也答应。”

“吾跟淫妇小乔时间也久了,久则生厌,在下想换一鲜花盛开女子,供其一套住房,金屋藏娇,好生相爱,任时光匆匆流去吾只在乎她。”

“好男儿事业为重,一旦事成,休说一套房子,三套五套,在所不惜。”

“世美吾兄,还有一事,庆弟痛不欲生,不知如何开口。”

“何事如此伤悲?”

高山眼长叹一声,然后说:“欲哭无泪。前日被一卑鄙小人冒充杀手,骗走定金10万。不是因为重任在肩,吾早已轻生。”

卢处长沉吟,然后缓缓说道:“引以为戒,我们花在买教训上的钱太多了,太多太多了,痛心疾首。轻生是懦夫的表现,你再换张卡,用别人身份证登记,我再给你打钱。”

高山眼哽咽着说:“世美吾兄,庆弟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最后卢处长交代,两人的号码该换了,卢处长明天换,高山眼后天换。卢处长说,你跟银条的号码也要经常更换,以防百密一疏。没两天,高山眼10万块钱到账。

高山眼给银条打电话:“我限你10分钟之内,赶到金八路和银八路交叉口,过期作废。”

银条说:“你凭啥?”

“凭啥?就凭老子高兴,要赏你200块钱!”

“我嘞个爹,我现在在大北郊,10分钟咋到?”

“10分钟不到,过期作废!”

“你是不是想活生生气死我!凭啥我好好的,你要把我气死?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做人要凭良心。”

“把良心挂在嘴边的人,都没良心。”

“你听我说……我靠,给挂了……老高,你猜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啥?我想杀了你!”

这天下了一些雪粒子,下得也不匀,好像这一把那一把地随意撒过来。然后就停了,凌厉的风劲吹。高山眼起个大早,包车200公里,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这是个小城,群山环抱,人很少,车也很少。高山眼住下来,用了三天时间,照葫芦画瓢,学会了当地方言。当地方言有特点,尾音带拐弯。

然后他给银条打电话:“你带他来吧,快到时给我打电话。”

银条带来的这个杀手,叫六六。高山眼当时听到六六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银条说,你仔细想。高山眼还是想不起来。银条说,那我提示你吧,看守所,看守所里的小鹞大哥。高山眼就猛地想起来了。小鹞在里面讲从前,多次提到他们过去一起横行江湖的一个人物,建国路的六六。

高山眼就给我打电话:“六六你应该知道。”

我告诉他:“六六,我俩关系一直不错。”

高山眼说:“他是大哥?”

我说:“他不是大哥,但在他眼里,没有大哥。”

高山眼说:“那我知道了。”

傍晚时,高山眼在小城的一家酒吧等候银条和六六。这个酒吧特别小,但高山眼这些日子逛了所有酒吧,都是一般小。酒吧名字叫大钱包,门脸装饰的也是个大钱包,打开盖子的大钱包,人们从口子里走进去。

高山眼坐在大钱包的一个小包间里,要了瓶洋酒。他一喝就知道这酒是假的。假洋酒喝起来很泄,真的喝起来则很凝聚。

高山眼嘴里塞了两个核桃,腮帮子看起来鼓鼓的,五官就跟着走了样。他戴了假发,那假发拿美容店漂染了,黑白间杂,中分发式。他今天看起来眼睛特别大。他一晚上没睡,用手一直朝上撑着额头,把眼珠都快撑出来了。早晨一看,眼睛大了一倍,怕再缩回去,起来后还一直用手撑,酒吧的路上也是撑着过来的。

现在他喝着洋酒,还用手撑着。嘴巴上他化装了三绺长髯,也是黑白间杂的。他用手撑着额头,嘴里面还有两个核桃。因为核桃,他嘴里面津液横生,他只好不停地去喝一小口洋酒。他厉声对女服务员骂道:“狗杂种!”

虽然他嘴里有核桃,但服务员还是听清楚了这个大眼贼在骂她。服务员很委屈。

他说:“狗杂种,你看你那鼻子,比鸡蛋还大。”

服务员说:“我惹你啦?”

他说:“把我给惹死了,卖假酒的狗杂种!”

服务员要走,他拎起酒瓶就砸了过去,服务员喊一声,脚被玻璃崩烂了,就蹲地上哭。几个凶恶的青年过来了,把胳膊捋起来,让他看文身。高山眼用手撑着额头,抬眼看着他们,说喊老板。一会儿一个妖娆丰满的女子过来了。

高山眼说:“你卖假酒,该不该砸?”

女子勃然大怒,“你砸场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座城市,还没谁敢在大钱包砸场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高山眼哈哈大笑,“你看完这封信,就知道是谁不想活了。”

高山眼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女子满面狐疑接了过来。

高山眼说:“这封信不是谁都能看的,你一个人藏起来看,要不你担当不起。”

女子吸一口凉气,拿起信封出去了。

女子再进来时,已经重新化了妆,换了衣服,高山眼可以看见她的真身。女子用那种酥人的声音喊他哥哥,还过去跟他坐在一起,然后柳眉一竖,对那几个青年说:“出去吧!”

高山眼就搂着她,说:“意外吧?”

女子娇滴滴往他怀里拱,女子说:“哥哥啊哥哥,你真有钱,一赏就是一万。”

高山眼说:“晚上找我。”

女子就去掐他,“哥哥哥哥,你咋这么坏呀?”

高山眼说:“今天一应开销,都算我头上,包括那瓶摔坏的酒。你这酒卖得太便宜了,太便宜我喝着不舒服。每瓶500,你可别说不啊,说了我马上跟你翻脸。”

女子说:“哥哥啊我不敢说,哥哥啊你的毛衣手感真好啊。你摸摸我的毛衣,都没手感。”

高山眼说:“现在不摸,晚上吧,晚上谁还摸毛衣。”

女子又拧他,“哥哥太坏了。”

银条和六六赶到时,高山眼已经喝得有点醉。有些醉的高山眼,相对来说就镇定多了。他其实非常怕跟六六这种人打交道,但骑虎难下。高山眼让女子回避。六六一身运动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高山眼说:“银条都给你说了吧,我是本地人。”

六六弯腰坐着,抬眼看着他。

高山眼说:“要杀一个你那里的人,叫金条,银条告诉你了吧。”

六六面无表情,“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我赶来,就是要接这个活。”

高山眼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接这个活?”

“赚钱。”

“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方案。”

“我有100种方案,事前才知道用哪个。”六六的声音很冷。

高山眼说:“杀人易,不留痕迹难。”

“我是做细活的,不做细活活不到现在。”

“那咱俩谈谈定金。”

“我不要定金。”六六一口回绝了高山眼。

“嗯?”高山眼很疑惑地看着六六。

六六仍旧冷冷地说:“办完事我找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银条跑不了,银条跑不了,你自然也跑不了。”

六六当天就返回了,和银条一同返回的。高山眼给我打电话,高山眼说:“六六可是提醒了我。”

“提醒你啥。”

“六六说,银条跑不了,我自然也跑不了。”

“那明摆着。”

“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回头把银条灭口。”我随意地回答。

没想到高山眼还真上心了,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把他灭口,又牵涉不到我身上来,而是牵涉其他无辜人,并且屈打成招。哎,我问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害怕我了?”

“可害怕了,灭口那事,我啥也没说。”

“你看你吓得,咱俩那关系,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灭口。”

“这我就放心了。”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但你要守口如瓶。”

我很坚定地回答:“我守口如瓶。”

高山眼从小城赶回来,请我喝酒。他问我,六六会不会杀人?我说其他人我不敢说,六六我敢说,他绝对会。他本来就显得心神不定,这时候更加惊慌,但他装得一点也不惊慌,还冷笑了半天。然后他给银条打电话说:“你火速告诉六六,那件事暂停下来……不是不办,周密策划一下再说,你马上告诉他,让他等通知。”

我俩喝了一瓶白酒,又开始要啤酒时,银条打来了电话,高山眼接电话时脸都变了。

高山眼告诉我,六六说,如果变卦,就是耍他,他被人耍一辈子了,从现在开始,谁耍他,他灭谁。

我说,那咋办?

高山眼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真正的杀手来了。

喝完酒高山眼拉我去澡堂,一直让我给他讲讲六六,他说他现在非常想了解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