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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纪唯一的老家虽然离京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毕竟只是个小城镇,父母就算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打打杀杀头破血流的人,但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血压噌地就上去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毁了他们精心安排的一场相亲。家里,不仅有媒婆,有邻居,还有相亲的另一主角——他们全都看好的未来女婿。可是纪唯一竟然扶着一个全身是血满身是伤的男人出现,啧啧,那些八大姑七大姨的还保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纪……纪唯一,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成心想急死我是不是……快说啊……”纪唯一看着老妈在沙发上直拍胸脯顺气,又看了看靠在门框前那个虚弱得像是马上要晕倒的陌生人,说实话吗?不能吧,如果让老妈知道这人正在被人追杀,估计敢打断我的腿……

“你这孩子,赶紧说话啊!”一向沉默的老爸也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邻居三婶,还有沙发上一直沉默安静的年轻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纪唯一的身上,一片灼热。

“爸,妈,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出这句话之后,纪唯一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眼睛紧紧地盯着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个男人。他,值得信任吗?值得自己这样对家人说谎吗?可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上午从家里出来后去车库取车,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了几个黑衣男人,手里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棍子,一下子就把我给围住了。呃,也许是想劫色?毕竟我今天穿得还不错,是吧?咳咳,可能也许是想劫财,毕竟我那辆车还是挺值钱的。当时的情况真的是万分危险,幸好这个人及时出手相救,即使明知打不过那么多人,还是拼了命地保护我,最后才伤成这样。后来赶上小区保安带队巡逻,那群黑衣人才散去。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没有来得及送他去医院,就被您的电话急忙忙地吼了回来……”

欧阳景不动声色地靠在门边,明显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可是听着眼前这个女人战战兢兢地编着故事,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这边,就觉得很有趣。这么多年没见,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为她而跳动。可是,她竟然也会跟家人这样说谎啊!也许一个小谎的力量,可以很大吧。

欧阳景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多想,用力按了按伤口,想以此止住伤口流出的血。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条自己选择的路,还能坚持多久……

“我这不是怕不能按时到家你们担心嘛,而且救命恩人也不想去医院。我这思前想后,琢磨着我先把他带回了家,然后再跟你们商量看怎么办……爸,妈,不要生气了,大不了我现在就把他送走……”

真能编啊,这几年的编辑真是没白当,像小说似的把情节说得顺理成章。人家都说魔羯座的人擅长把谎言说得让人信服,看着老爸老妈的表情,似乎也许大概已经相信了六七成了吧?!纪唯一趁家里人都还没从震惊里回过味儿来的时候,一下子冲到门口,赶紧拉着那男人就往外走。虽然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应该留在这里。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对上,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个人往家里带,这不明摆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吗?当时就应该随便放在哪个宾馆啊饭店门口,让他自生自灭。啊啊啊,简直是脑袋短路啊!

现在,此时,NOW,赶紧送走,才是正事。

只是,似乎连一步都没有前行,就被反拉回来。纪唯一愤怒地回头,刚好对上那张苍白的脸,未经岁月雕刻却让人觉得一脸沧桑,琥珀色的眼神忧伤而坚定。就那么一失神的工夫,纪唯一心里的某个小角落似乎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不明原因的,没有征兆的。

“我……不想走。”像是乞求,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这种感觉,真让纪唯一讨厌。

“我认识你吗?我凭什么收留你?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的家人做什么?所以,请你马上离开。”纪唯一咬牙切齿地极力地压低声音,在那男人的耳边说着仅仅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听得懂的话。虽然刚刚的感觉很奇怪,但是现在没时间让她多想了。

“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要淡定,要微笑,要跟他讲道理。纪唯一在心里瞬间安慰了自己一千遍,可那小团无名的小火苗就是灭不了。刚刚她说的所有话,别人都可以当成真话来听,只有这个人,不可以!

“你!明!知!道!那!是!借!口!是!谎!话!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的时候,纪唯一的手指就狠狠地戳一下那男人腹部的伤口。她没有注意到,欧阳景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只想让他赶快离开,如果知道疼,就知疼而退吧!

“说谎,总还是会有代价的吧……所以……这个谎话也许能让我留下来……”也许,是极限了吧,身体上的疼一阵阵地传来,欧阳景的头越来越沉,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了一对中年夫妻的责备声,“我说你这孩子……纪唯一……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还不赶紧抬进客房……”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我恩人了啊?纪唯一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忙碌的家人一脸焦急的模样。纪唯一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你好。”客厅里突然响起的男声把纪唯一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刚刚不是一堆人把那受伤的“恩人”送进房间了吗?怎么客厅还会有人?纪唯一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皱着拧巴在一起的眉毛寻找着声源。

时间刚好是正午时分,阳光活跃地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刚好打到一个伟岸的身影,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把最强的光打到最耀眼的人身上。纪唯一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对面那个笑得很好看的男人,不同于唐云的精明干练,不同于“恩人”的苍白病态美,利落的短发加十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加十分,衬衫上面随意解开的两个扣子看起来不像办公室装束那么死板加十分……

“你好,我叫和良。纪阿姨应该没有跟你提过我吧?”就在纪唯一上下打量着和良时,和良再次开口,缓缓地说道。

声音很好听加十分,纪唯一继续在心底打着分,只不过表面上已经装作若无其事了,“一定是她老人家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吧?!我就知道非逼着我穿这么隆重准没好事!”纪唯一毫不顾忌地说着心中的不满,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听,反正现在是在自己家里了,再也没有以前办公室的钩心斗角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和良原本以为纪唯一会像骗家人那样骗骗自己,至少会客气地问声你好,自我介绍一番。没想到,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和良愣愣地看着纪唯一,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可是纪唯一的下一句话,彻底让他呆住了。

“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就交往看看吧,免得以后这种情节不断上演。”纪唯一是认真的,至少这个男人她并不讨厌,如果他愿意配合自己,她自然不会拒绝,也为以后挡去了不少麻烦。老爸老妈既然肯让和良来家里,那一定是看好这个女婿了。如果说几年前的纪唯一还在跟家人嚷嚷着什么一定会找到自己爱的人,那么现在,她只想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平平淡淡地在小镇里过一辈子,仅此而已。什么轰轰烈烈,什么天长地久,对于她来说,早就不值一提了。

原本有些呆愣的和良在看到纪唯一那倔犟又决绝的神情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真像一个赴死的勇士,我就这么让你绝望啊?”

还知道开玩笑懂得幽默,嗯,再加十分。“还好还好,至少你还能让我有赴死的冲动。要是换别人,没准我早就直接自杀。”纪唯一拍了拍和良的肩膀,调侃地说道。

两句玩笑中,已经把之前的尴尬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重新介绍一下吧,姓名和良,职业公务员,石头镇镇长,传说中的下乡村官。”和良正式地说道。

“镇长啊,官真大啊!以后你要罩着我家哈……”纪唯一的语气和神态真是很欠揍,不过恢复得还算快,总算想起一本正经地介绍起自己来,“姓名纪唯一,职业……嗯刚刚成为无业游民,不过很快应该会成为某镇长的女朋友,呃,你说这职业能很快上岗不呢?”

“这职业考核很严格的,公务员的家属也要经过党和人民的同意才成,我会尽快向组织递交文件的。”和良不苟言笑地说完,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同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纪家二老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纪唯一和和良在沙发上正笑作一团。二老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写满了两个字:有戏!

“老爸老妈,你们这次眼光不错哦。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男朋友和良。”纪唯一此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气宇轩昂地说道,仿佛是她把男朋友带回来见家人似的。

纪红军轻轻地咳了两声,然后严肃地说道:“唯一,你是认真的吗?”

唯一,你是认真的吗?

老爸的眼光还真是毒啊,就这么一句话,让纪唯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差点瞬间瓦解。如果这句话是老妈问的,那纪唯一肯定能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可现在,她甚至不敢直视老爸那双沧桑的眼睛。

能说实话吗?能说不是吗?

老爸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做任何事情,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心,然后要对得起别人的信任。尤其是感情,不能去拿感情伤害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七年来,他们能纵容自己一直单身,而没有强迫她去接受什么相亲。

“叔叔,阿姨,我是认真的。我对唯一,一见钟情。”就在纪唯一的心一点点沦陷的时候,和良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真诚,“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但我一定会追到你们的宝贝女儿的。”其实他后面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只有旁边的纪唯一听得清楚:“我会罩着你们全家的。”

这句话,听在纪唯一的耳朵里,甚是可爱,直接给和良加到了一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