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剧烈的疼痛缠绕着大脑，思维完全变得迟钝下来。朦胧中千叶似乎看到爸爸坐在床沿。他伸过手来轻抚他的额头，忧心地看着他。
“爸爸……”
“嗯。”
“我要怎么办呢？”他哭泣着向爸爸求救。
“总会有办法的，希望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可是，我怕等不及……”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嗯。”千叶蜷缩着身子，像一尾受伤了的龙虾。这时他看到爸爸突然站起身来，朝他摆手。“爸爸，不要离开我……”
魁梧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淡去，千叶焦急地从床上爬起来，只是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胸口传来针刺般地疼痛，然后从睡梦中惊醒。
酒醉梦醒之后千叶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与白瞳的谈话。
远处的天空刚刚露出鱼白，清爽的凉风从窗户的隙缝中溜了进来。千叶站在窗前，此时的池水镇安静得想个熟睡的婴儿。
“你终于醒了。”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男生的声音。
“谁？”千叶一惊，迅速回过头去。他看到楼梯口站着的男生染着一头黄发，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面孔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名字。千叶看他的打扮猜想应该是跟穆葵混在一起的人。“你怎么会在我家里？”千叶问道。
“因为我死了啊。”男生自嘲似地笑了起来。
“你是……”
“我的名字叫良弛，我们见过面。”
千叶想了一下，虽然没有记起他们见面时的情景，但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几天前阿律对他说，秋离在中心广场附近跟别人打架，那人打不过一顿乱窜，结果出了车祸，好像名字就是叫良弛。
“你找我有什么事？”千叶镇定道。
“我想让你帮我去杀一个人。”良弛一脸坏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昨天晚上我一直躲在你家里，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良弛看上去自信满满。“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只有去找另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叶深吸了口气。
“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装傻呢。如果我去找百里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良弛继续威胁道，“依靠她的寿命活下来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你……”
“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智一点。”
千叶没有立即答复，而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良弛似乎也不着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偶尔回头瞄上几眼。千叶没想过这个时候还要处理如此烦心的事情，像是在原本的漩涡里又搅上了几棍子。
杀人，良弛说得太过轻巧，这完全不是他所能做的事情。
“我想……”千叶犹豫着开口。
“你做不到？”
“是的。”
“大概还是不够爱她吧。”良弛讥笑道，“那些所谓的为爱赴汤蹈火真的不过是句谎言，你觉得呢？”
千叶没有反驳，他不想跟一个疯子较劲。
“算了，我也不是想完全放弃这个筹码，谈不拢对我并没有好处，所以我换一个要求好了。”良弛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让秋离能够看到我，我要好好地吓唬他。”
千叶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
“你可别告诉我这个你也做不到。我终于想明白了那天你是怎么战胜穆葵的了，现在我希望你能够故技重施。”良弛退了一步，这一次没有再给千叶选择的机会。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
“第一，事成之后离开池水镇，被死神带走最好，再也不要回来。第二，不要将你听到的秘密告诉其他的灵魂。”
“我可没那么八卦，咱们成交了。”
2
千叶照常去学校上课，只是心里却依然乱得厉害。其实帮助良弛实施他的恶趣味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背弃了自己使用绯灯的初衷，另一方面展示绯灯的神秘力量也很可能泄露秘密，给百里樱带来更多的危险。
这样看来百里青桥之前的警告是完全有必要的。如果不是真正了解百里樱目前的境况，千叶不会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而会依然抱着侥幸的心态来跟她相处。
白瞳说，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确实不是。
千叶没有心思听课，百里樱发了短信过来他也没有回复。现在面对的困难太多，他要一件一件理清楚，然后解决掉。
他跟秋离不是很熟，但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参与进来，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单独邀请秋离出来喝酒。好在秋离性格豪爽，并没有觉得奇怪。千叶事先赶到饭店，在啤酒中参了些白酒。只有让秋离在喝醉的情况下看到灵魂才不会猜疑，醒来后只道是自己喝太多了。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着。秋离醉得东倒西歪，千叶扶着他走进一条行人稀少的巷子。良弛早就在那里等候了，他看到千叶走过来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真聪明，太能蒙混过关了。千叶没有搭理他，冷冷地将手中的绯灯贴着秋离的手心。
“醒醒……”良弛迫不及待地朝秋离喊道。这个时候秋离已经能够听到灵魂讲话了。他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良弛。
“鬼……”秋离顿时脸色苍白往后倒去。
千叶扶住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是啊，我是鬼，我来要了你的命……”良弛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桥段张牙舞爪，但是他并没有试图去碰触秋离。
秋离被吓得不轻，试图往后跑。千叶从后面抱着他，不让他离开。这是非常残忍的行为，只是千叶不得不去这样做。良弛继续着他的恶趣味，秋离害怕得抓狂了，浑身颤抖不已。
“尿裤子了，他尿裤子了……”良弛欢呼道。
秋离有些神情恍惚，缩紧身子蹲在地上，呕吐不已。
千叶松开手，将绯灯收进口袋。
“够了，他一会就清醒过来了。”
“你真没劲。”良弛站直身子，耸了耸肩，“不过看在你还算尽职的份上，我也会遵守诺言的。”
“嗯。”千叶用鼻音回应了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良弛愣了一愣，好像突然有些伤感。
“有你的爱，那个叫小樱的女生真幸福。”
“她很可怜。”
“每个人都是可怜的。”良弛摇了摇头，“我的这一辈子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爸妈说这件事可以做，那件事不可以做。老师说你要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也尽量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快乐。于是，我开始想我要反抗他们，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小孩。说起来真是可笑，我做的第一件坏事就是约秋离出来挑战，他曾经嘲笑过我。只是我早已经变得懦弱不堪，看见他的拳头挥过来就落荒而逃。死亡，真是一瞬间的事情呢。我在我的尸体旁听到我妈妈的哭泣，她说如果你听我的话你就不会死。我没有任何责备她的意思，只是这样死去我并不后悔。”
“你觉得快乐就行了。”千叶叹了口气，忍不住安慰道。
“是啊。”良弛愉悦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安阳千叶，让我这么痛痛快快地任性一次。”
“只是可怜了他。”千叶转向吓傻了的秋离，低声道。
“好了，咱们再见吧。”良弛说完又摇了摇头，“为了你的小樱，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千叶苦笑着目送良弛离开，他一点都不怪他了。
3
隔一天来找千叶麻烦的并不是秋离，而是美空。她怪罪千叶灌醉秋离，而且把他弄得那么狼狈。千叶这才知道他们俩偷偷地交往上了。虽然有些意外，但千叶还是为美空走出之前的阴影感到高兴。
紧接着百里樱和阿律都知道了这件事，纷纷提出要美空请客吃饭。阿律更是怂恿秋离要灌醉千叶以牙还牙。
千叶不想见人，借病推脱没有去参加聚餐。百里樱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愿意多说，声音闷闷的。
第二天中午百里樱特地去教室找他。千叶本想从后门离开，却被百里樱堵住了。
“你干吗一直躲着我？”
“我没有。”
“还说没有……”百里樱一脸委屈。她抓住千叶的手，拉着他下了教学楼。千叶心乱如麻，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说分手。可是现在，他被逼到了角落里。虽然还没有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但至少现在他不能再给百里樱带来危险，哪怕是微弱的可能。
“小樱……”千叶跟着她来到了操场上，终于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你要解释吗？”百里樱松开手，转过身来面对着千叶。
“小樱。”千叶再一次叫她的名字，然后缓缓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百里樱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有趣。”停顿了片刻百里樱企图化解尴尬，但看到千叶无动于衷，心底不觉有些发凉，“你是认真的”
千叶用沉默回应了她。
“我不阻止你去清水镇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百里樱摇头道。
“不是……”千叶心中一酸。
“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
“小樱……”
“真的，我真的可以改。”百里樱急得快哭了，“你说过会喜欢我很久很久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难道这些都是谎言吗？”
“对不起。”听到这样的质问，千叶的心脏揪得生疼。
“我不听，我不要听这样的话。”百里樱看着千叶，勉强微笑着，“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快点收回去吧，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千叶还要说什么，百里樱已经转身走开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滚过闷雷，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学生从千叶身边快速跑过去。可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百里樱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火，将他如糖般的心脏软化掉，让他说不出哪怕一句狠心的话来。而这本是他不得不去做的，越是拖延，伤害越深。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空气中的扬尘味挥之不去。千叶站在雨中，身体有些发僵，似乎忘记了要离开。大雨中走过来一个身影，雨伞很快遮过了他的头顶。
“别淋着了，回教室吧。”
“嗯。”
千叶跟着百里樱往前走，迷迷糊糊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分手似乎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她不计较，他也不再去强调。
百里樱将雨伞收起来抖了抖，抬头看了千叶一眼又移开视线。
“好好休息，明天大概会是个晴天。”
“哦，那太好了。”千叶点点头。
晚上美空打电话过来质问千叶，说是百里樱眼圈红了一下午，问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千叶无言以对，只说是误会了。美空还要纠缠，却被千叶用“不关你的事”打发了回去。
人变得越来越急躁，头也涨痛得厉害。
夏绘看到千叶挂断电话后脸色很不好看，于是走过去问他：“跟小樱吵架了？”
千叶没回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肯定是的，其他人根本不能左右你的喜怒哀乐。”夏绘做出了判断。
千叶怔了怔，转过身去给玫瑰花洒水。
如果可以，我心甘情愿让你左右我的喜怒哀乐，我愿意做一辈子你的傀儡。
4
接下来几天百里樱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让千叶无所适从，他心中难受，却也只得忍着。
周末的时候阿律打电话叫千叶去踢球，千叶推脱说身体不舒服。
“你最近怎么了？整天不舒服，不会是有喜了吧。”阿律调侃道。
“是啊，有喜有悲。”千叶摸了摸额头，“我晚上要出去和夏绘一起吃饭，下午搞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可不好。”
“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朋友。”
“你要去做电灯泡啊？”
“你们单独去？”阿律有点蒙。
“是啊。”千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玉兰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大大的落地窗，浪漫到不行。”
“那就祝你约会快乐啦。”阿律没工夫听他讲这些。
“对了……”趁阿律还没挂电话，千叶赶紧补充道，“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小樱了啊。”
“嘿，敢做还不敢当啊。”阿律嘲讽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和女生吵架最麻烦了，哄得人心累。”
“我知道了。”阿律有点不耐烦，匆忙挂断电话。
百里樱一直在面馆的楼上看电视。旅游频道新推出了一档介绍各地风情和美食的节目，制作得非常精美，加之主持人是个奶油小生，看上去很养眼。她已经连续追了好几个礼拜，并且在本子上认真做笔记，这都是她将来打算要去的地方。
阿律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们去逛街吧。”他提议。
“不去。”百里樱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继续道，“我没心情，再说美空到舞蹈教室上课去了。”
“我们两个不行吗？”
“啧，你又想越位啊，我可是安阳千叶的女朋友。”百里樱说着玩笑话。
“我可不管，今天你一定要陪我去。”阿律耍起了无赖，“就当我甘心情愿地在你们身边当小三的回报吧。”
“谁稀罕啊。”百里樱笑了起来，“说得这么难听。”
“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你不会是跟你哪个朋友打赌了吧？”百里樱心存疑惑。
“没有的事，我压根就不是那种人，你们平时都误会我了。”阿律越说越贫。
“好啦好啦，只此一次啊。”
在阿律的坚持下他们去了玉兰街，这里新开的店面越来越多，衣服似乎也比中心广场的时尚许多。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百里樱逛了一会完全放开了，看到中意的衣服总要试上一试。阿律看了看时间，催促道：“咱们先去吃饭吧，肚子好饿。”
“嗯，回来再逛。”百里樱点头答应。
虽然觉得有些卑鄙，但阿律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这样做。他喜欢百里樱，不能让她被欺骗被伤害。任何人都不可以，否则他就要把她夺回来。
千叶和夏绘面对面吃饭的场景还是被百里樱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说笑笑，期间千叶还拉起夏绘的手亲了亲。
阿律站在一旁，他没有把百里樱拉开。
“你早知道他们会在这约会？”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百里樱苦笑，“希望我和千叶分手，然后接受你？”
“不是。”阿律摇摇头，“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好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咱们走吧。”
阿律看到百里樱大步往前走连忙跟了上去：“咱们不去跟他们打招呼吗？”
百里樱冷笑道：“何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堪呢。”
阿律点了点头，默然地走在后面。他掏出手机来给千叶发了一条短信。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祝你约会快乐。
5
千叶将手机合上，朝夏绘笑了笑：“垃圾短信。”
夏绘搅拌着眼前的咖啡，棕色的漩涡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她虽然对千叶的突然邀约有些吃惊，但还是沉浸在快乐之中。
从咖啡店出来千叶陪夏绘去逛街，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并排走了。夏绘有点不习惯，不停地往一侧看，忐忑的心情似乎像是回到了初恋的感觉。
“你跟小樱真的分手了？”虽然在咖啡店的时候千叶已经说过，但夏绘还是不敢相信。
“嗯，分了。”
“所以，我是她的替代品？”
“不是……”千叶连忙摇头。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在意的。”夏绘转过身看着千叶，“我不管你找我是为了疗伤，还是想借此和小樱彻底分开，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就愿意。”
“谢谢你。”
“你刚才说的我们重新开始，也是真的？”夏绘再次确认道。
“嗯。”千叶点头。
夏绘没有继续追问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百里樱了，是否会慢慢喜欢她。这一切现在对她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要的爱已经卑微进了尘埃。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就愿意。
千叶将夏绘送回花店，然后一个人独自回家。夏天的夜风也是热热的，吹在身上并不舒服，像是要将人风干一般。远远地看到百里樱站在门口，千叶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
“因为想找你问个清楚。”百里樱淡然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什么？”
“故意让我看到你和夏绘约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叶缩紧了眉头，“不过，我是跟夏绘和好了。”
“你就是这样对我的？”百里樱身子一抖。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想说我们还没有分手，所以我不能去跟别的女生交往？”千叶顿时狠下心来，“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是吧？”百里樱冷笑道。
“嗯，我们结束了。”
“你说过的那些话，给过的承诺，都不算数了，是吧？”
“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不会后悔的，对吗？”百里樱的眼泪已然控制不住，但声音却依旧努力保持镇定。
“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千叶冷冷道，“爸爸被杀的时候我还在很开心的逛庙会，如果后悔有用的话我会选择在家里等爸爸而不是跟你一起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摆脱那件事对我的影响，而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忍不住再次想起来。这样让我很痛苦，你知道吗？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百里樱的心里空荡荡的，双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她难受地眨着眼睛，真希望这是一场没有醒过来的梦。
仍然无法平静，像是突然被丢进了无穷尽的黑暗之中。
她转过身直直地往前走，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你不喜欢我了，对吧？”像是不甘心，她又回过头来问。
千叶点了点头。
百里樱的嘴角滑过一丝伤感的笑，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这次她的步伐很快，再也没有回头。
千叶长长地叹了口气，喉咙像是快要干裂了一般。
为了百里樱，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需要立即解决的事情。如果能够阻止灵魂靠近百里樱，至少她还可以活上十年，这是千叶必须争取的时间。
离开她，然后远远地保护着她。这是百里青桥的建议。
千叶暂时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
6
自那天晚上以后，他们彻底停止了来往。阿律和美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站在百里樱那一边，和千叶也几乎没有了交集。
这个夏天让人感觉特别难熬，闷热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千叶不停地回想白瞳说过的那些话，总希望在这中间能够寻找到一丝转机。他没有将事情的严重性告诉百里青桥和木姿，他们肯定很难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如果这是苦难，就不要让太多人去分享了。
千叶望着窗外发呆，墨绿的树叶被晒得卷了起来。夏绘将风扇转向千叶，然后走到他的旁边。
“想什么呢？”
“猜测一下你会考到哪所大学去。”
“唉，反正高考都完了，这种事情只能天注定了。”夏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上大学后应该很轻松吧。”
“据说是呢。”夏绘抓住千叶的手，“至少老师是这么说的。你也快了，只要再熬过一年就好了。”
“其实，我不想离开池水镇。”停顿了片刻，千叶说。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不离开池水镇呢？这里又没大学可上。”夏绘有些疑惑，想了想又说道，“我爸爸跟我说，如果以后你上大学缺钱，他可以帮忙。反正我们家也没有其他人……”
“不是这个问题。”千叶打断道。
“那为什么呢？”
“只是，不太想离开。”
“你是男生呢，不应该都是有大志向的吗？池水镇虽然现在发展得不错，但毕竟机会不多啊。”夏绘搞不明白千叶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焦虑。这一个月来，他总会突然蹦出几句让她费解的话。“如果你真的喜欢池水镇，那我们读完大学还回来不就行了。至少可以好好地经营花店，安稳地过一辈子。”
听到夏绘做出这样的妥协，千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又多亏欠了她一笔。
“你希望和我在一起过一辈子吗？”夏绘延续了刚才的话。
“嗯。”千叶肯定道。
“那，可以亲我一下吗？”
千叶看向夏绘，她的睫毛很长，眼神里满是期待。大概是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夏绘闭上了眼睛。千叶顺势吻了下去，柔软的嘴唇贴上来，心里一阵酥麻。夏绘伸手搂住千叶的脖子，主动起来。
“你哭了。”泪水流进千叶的嘴里，有一股咸涩的味道。
“我高兴。”夏绘抽着鼻子笑。
到了七月初气温已经明显上升到峰值，大人们没事就窝在家里，但还是有好动的小孩跑到河里去游泳。千叶有事经过面馆门口，虽然尽量快步但还是被刚出门的木姿叫住，说你最近怎么不来面馆玩了？千叶猜想百里青桥没有将女儿的事告诉木姿，只得陪着笑脸道，马上高三了，所以多在家里读书。木姿便道，我们家小樱要是有你一半勤奋就好了。
过了两天夏绘生日，夏大叔急着去外地进花卉，只得拜托千叶陪她。去年生日那天夏绘在进行专业课培训，千叶刚好和她吵架，除了爸爸打电话问候之外，临时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夏绘独自去外面吃了碗面算是庆祝了。虽然觉得生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如果千叶能够跟她一起过的话，终究是很快乐的。
下午千叶特地去订了个小蛋糕，然后又选了一个旅行包给夏绘当生日礼物。晚上他们去外面吃了饭，然后回到花店继续庆祝。
千叶将礼物拿出来，夏绘特别开心，因为正好可以带着它去上大学。
“我就当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了。”夏绘在千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们把蛋糕放到桌子上，然后点燃蜡烛。
“我要许愿。”夏绘双手抱拳撑着下巴，闭上眼睛。
千叶看着她满足的微笑，心情也受到感染，尽量排除那些可怕的烦恼。
“生日快乐。”
“谢谢。”夏绘抬起头，“想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千叶摆手道。
他们吃了蛋糕，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是新换的空调，所以屋里的温度特别舒服。夏绘将头靠在千叶的肩上，左手握着他的右手。
“大学里的帅哥再好，我也不抛弃你。”她笑着说。
“其实可以考虑看看呢。”
“不要，我只喜欢你。”
千叶转过头看着夏绘，捏了捏她的脸。在他心里，即使百里樱摆脱了魅的困扰，他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他伤了她太多次，只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幸福。而对于夏绘，他一直都是喜欢的。
她们是两种女生，他的喜欢也各不相同。
一个总觉得是梦，不踏实；而另一个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夏绘洗完澡后继续坐在沙发上，千叶看到她穿着一件薄睡衣，连忙偏过头去。夏绘在心里偷笑，却继续抓着千叶的手。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千叶坐直了身子。夏绘凑过脸去，淡淡的体香飘入千叶的鼻子。
“千叶……”夏绘边说着话边寻找千叶的嘴唇。
“怎么了？”
夏绘的嘴唇覆盖过来，随即变成激烈的亲吻。
“我想把自己给你，这是我刚才许的一个愿。”她在他耳边低语。
“夏绘……”
“我喜欢你。”她继续堵住他的嘴巴。
“可是……”千叶偏过头。
“你不想吗？”夏绘的脸上有些悲伤。
千叶迟疑了片刻，然后继续吻了上去。其实他并不是想辜负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但在爱情的世界里，本来就只是你情我愿，而无关其他。
屋外，皓月当空，蝉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