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转眼已是暖春,池水镇上来了不少外地的生意人,看这情形越发地像是要往城市化方向发展。千叶的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这样的池水镇越来越让人感到陌生。童年的记忆似乎慢慢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
在楼梯口遇见了美空,千叶站在一侧让她先过去。美空往前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不回家吗?一起走吧。”
千叶错愕地点了点头。
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美空打破了尴尬:“你以为我真和你结仇了呢?只是怕小樱看到你伤心,所以不得不避开。”
“我知道。”
“唉,说起来挺可惜的,你们俩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没办法。”美空打开了话匣子,“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却又草率地分开。那个时候你替小樱挡了标枪,差点要了命,我都感动得哭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千叶勉强笑了笑,“对了,小樱和那个叫余泽的怎么样了?”
“一般般。”美空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还真是希望他们俩能够交往,不要让你有可乘之机。”
“这么恨我?”千叶自嘲道。
“不是恨,是不希望你再给小樱带来伤害。”
千叶沉默着接受了这样的指责,他对此无言以对。如果让他现在去祷告,他也会希望百里樱能够找到一个让她快乐的男生,而他显然不是那个男生。
周末的时候余泽来找千叶。他们俩在学校里碰过面,彼此也知道对方。唯一的两次交集是祝老师叫他们一起去撤换走廊上宣传栏的内容,简单地聊过几句。
千叶给余泽找了个座,自己则靠着写字台站着。
“我听说过你和小樱的事。”余泽开门见山,千叶没插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一直在追她,但是并没有得到肯定答复。我想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忘记你。”
“所以呢?”千叶转头看向窗外。
“你为什么不离开池水镇?”余泽笑了笑,“这样子对大家都好。”
“也包括我吗?”
“当然,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让她过得幸福吗?我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只要你还呆在池水镇,小樱就很难忘记你。”
“那真是太可惜,我不能如你所愿。”
“我不是来劝说你的。”余泽摸了摸后脑勺,“不过,看来你并不是真正喜欢小樱。”
“这种事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千叶扯了扯嘴角。
“既然这样,那等我追到小樱的时候希望你不会再掺和进来。”余泽站起身来向千叶告辞。
千叶跟随余泽到楼下,突然说:“如果你真的想带给小樱开心,那就去做你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一定会的。”余泽自信满满。
千叶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突然惝然若失。他记得自己在某本哲学书上看到一句话:人的欲望很奇怪,即使自己不再拥有,也不希望让给别人。
他并不痛恨自私,只是不喜欢目前的状态。
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
百里樱坐在书桌前,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木姿在一旁说让她多穿件衣服免得感冒了。百里樱摇头说自己不冷。她看着余泽发过来的短信,有些暧昧,似乎想试探她的回应。她将短信删除掉,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继续写日记。
“我们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可是我依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有关你的消息总会那么轻易地传到我的耳中,让我分心。我讨厌现在的自己,却无法恨你的薄情。我大概还是喜欢你的吧,否则为什么我会不敢面对你,偷偷看你一眼也会心酸,否则为什么我无法淡然地谈起你,想起你的忧郁我依然会难受。”
“听说你和夏绘的感情很好,她是个非常不错的女生,很会体贴人。说起来最开始和你交往的人也是她,我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我想我应该给你们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只是我试了很多次,却始终无法做到。”
“不知道闲暇的时候,你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
2
阿律的继父终是没有熬过这个春天,在立夏的前一天去世了。千叶接到消息后给阿律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早知道会是如此,但阿律的心情还是非常沮丧。
葬礼在几天后举行,千叶、美空、还有祝老师都去参加了,唯独没有百里樱。阿律说百里樱给他打了电话,好像是病得很厉害,所以不能过来。美空叹口气,说小樱身体越来越差了,这真不是个好现象。千叶虽然也跟着担心,但他觉得这更像是百里青桥让百里樱撒的谎。万一死者的灵魂没有离去,那对百里樱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祝老师安慰了阿律一顿,然后走过来跟千叶聊天,问了些学习上的事情。千叶一一回答,又反问了百里樱的状况。
“你很关心她哦。”祝老师调侃似地笑了笑,“她成绩还算是稳定,考大学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想跟你一样考上好大学那还真是有点困难。”
千叶心里有些不安,他感觉自己能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从灵堂里出来,千叶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这个时候千叶感觉有个身影从自己一侧走过,他快速地回头,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阿律的继父温学武,准确来说,是一个灵魂。
千叶心里暗自庆幸百里樱没有来。温学武走进灵堂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注意到千叶能够看到自己,顿时吃了一惊。千叶没有多留,匆匆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美空告诉千叶她去看过百里樱,确实病得不轻,手臂的皮肤上起了些奇怪的红斑,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他给百里樱发了条短信问候,百里樱回复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晚上千叶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望百里樱,刚下楼就看到了阿律的继父温学武。他本想装作没看见的,但温学武的视线却没有离开他。
“没想到阿律的同学还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能看到而已。”千叶躲不过,硬着头皮应答。
“你很怕我?”温学武笑了笑,络腮胡子往外散开。
千叶摇了摇头,他不是怕,只是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想起阿律的伤心,温学武应该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凶恶。千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嗯。”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为什么没有跟着死神离开?”千叶疑惑地看着他。阿律的伤心他应该是看到了的,所以不像是情感上的事情。
“我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但因为看到你的能力,所以想做完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温学武皱着眉头,“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已经死了,就带着秘密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或许是你憋得太久,不说不痛快吧。”千叶表示出了兴趣。
“是啊,在得知自己得绝症之后,我一直在想,大概是因为我遭报应了。”温学武叹了口气,“不过活着的时候我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现在死了什么都放得下了。”
“很多灵魂都跟你一样的想法。”千叶微笑道。
“那看来我也算是正常的了。”温学武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曾经杀过人。”
“什么?”千叶愣住了。
“我杀了人,但警察没有怀疑到我头上。他们抓住了另一个人,而且找到了他杀人的证据。虽然他不承认,但还是被判了死刑。我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却一直没有被发现。”温学武补充道。
“不过,你活着的时候一定很有负罪感吧,被自己不停地折磨着。”
“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我活得很痛苦,但那都是我自作自受。”温学武低下头去,“我最对不起的是那个替我伏法的人,他是无辜的。如果我带着这个秘密离开,那他就永远也没办法洗脱冤屈了。”
“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是想让自己心安一点?”
“恐怕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他是无辜的。”温学武点头道。
“这个忙我可以帮你,或许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也不一定。”千叶答应了下来。
3
百里樱又连续请了两天假,千叶拗不住心里的担心,放学后直接赶到面馆看望她。在门口遇到余泽,千叶点头打招呼。余泽一脸悲伤,看到千叶突然变得有些警惕。千叶没有多说话,径直走进了面馆。
厨房里新添了学徒工,木姿不在家,所以百里青桥自己在楼上照顾女儿。
千叶快步上楼,一眼就看到百里樱在书桌前写作业。
“你怎么来了?”百里樱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病了好几天了。”千叶走到百里樱身边。他特别留意了她手臂上出现的奇怪红斑。百里樱连忙放下笔,将双手藏在身后。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皮肤病。因为怕传染其他同学,所以才没有去学校。反正都是复习课,在家里用功也是一样的。”百里樱解释道。
“没事那就好。”千叶面对百里樱还是有些尴尬,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像是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打破僵局。明明已经分手了,明明就没有关系了,却还要互相牵挂着,像是谁也无法离开谁一样。即使之前有多么的伤心,再面对时还是觉得亲切,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余泽来找过我。”
“哦。”
“如果你觉得他还不错的话,不妨跟他交往看看。”
“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吧。”百里樱突然有些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对不起。”千叶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百里青桥走过来,看到千叶后主动打了招呼。他在客厅里忙了一阵,然后朝千叶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下楼。
两人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要吃点什么吗?”百里青桥问。
“不用了。”
百里青桥顺手给千叶倒了杯茶水,长吁了一口气:“她病得很奇怪,已经好几天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千叶顿了一顿:“你指的是什么?”
“这个病会不会是因为小樱吞噬灵魂的缘故?”百里青桥压低声音道。
“我不知道。”千叶摇头。他记得白瞳说过,如果魅完全占据了百里樱的身体,那她可能会变成一个怪物,这红斑会不会是先兆呢?千叶不敢往下想。
“离高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说我是在这之前破坏她参加高考,还是等高考完再阻止她去外地?”一向当机立断的警察在面对女儿的问题上也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无论哪一种你都不想吧。”千叶直接说破了问题的症结。
百里青桥点点头默认了。
“你准备怎么破坏她参加高考?”千叶问。
“制造一起恶性事件,让校长将她开除。”
“那如果是高考完后再阻止呢?”
“修改她的志愿,让她落榜。”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小樱来说,都是很残忍的。”千叶闭着眼晴皱了皱眉头。
“是啊,所以我的心很乱。”百里青桥看向千叶,似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他身上,“你……有没有想出好办法?”
千叶低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百里青桥生怕打扰到他,也在一旁闷着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千叶才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办法倒是有,不过要等我做完自己的事之后才行。”
“还有什么事比小樱的命更重要吗?”百里青桥瞪着千叶,焦急道。
千叶没有在乎他的反应,沉默以对。百里青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百里樱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一切,而千叶却没有救她的义务。
“对不起。”百里青桥平静下来。
“没关系的。”千叶的手心里不觉间冒出了冷汗。
“如果你有办法,求你救救她。”百里青桥放低了姿态。
“我会的。”千叶点头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救她。之所以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去做。你不用太担心,只要照顾好小樱就行。我想让她顺利地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然后去外地读书。她的梦想不是环游世界吗?如果把她困在池水镇,那她永远也不会真正快乐。”
“谢谢你。”百里青桥一脸愧疚,“我能给你什么回报吗?”
千叶沉默着用双手的食指挤了挤鼻梁,他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摇了摇头。
4
回到家千叶突然有些后悔。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百里青桥的,只是不忍心百里樱受到什么变故的侵扰,所以犹豫之后还是如实相告。不过说了以后,千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是受到了监督一般。
第二天千叶向老师请了假去局里找夜蒲,他将温学武的故事完整地讲给夜蒲听,希望得到一些帮助。夜蒲边带着千叶往档案室走边说道:“你爸爸的案子我又核实了一遍,大概是我太笨了,总是找不到突破口。我真不是一个好警察,对不起。”
“没关系。”千叶安慰道。
“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眉目了?”再往里走,夜蒲突然反问道。
千叶停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夜蒲按照千叶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温学武说的那件案子的卷宗,他们找个位置坐下来,分别看了一遍。
根据温学武的讲述,他杀害青烟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半个月前他的妻子自杀了,所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池水镇上的妇人们闲聊时说他的妻子是因为忍受不了她的暴躁脾气才自杀的。
温学武偶然得知最开始说出这种言论的是青烟。青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从外地来,开了家理发店,在池水镇上的名声并不好。温学武那天晚上喝了点酒,路过理发店的时候见里面没有客人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青烟一个人在里屋看电视,他醉醺醺地找青烟理论,青烟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温学武一怒之下就动了手。他掐住青烟的脖子,青烟喘不过起来,左手挣扎着摸到了一把剪刀。
她将剪刀刺向温学武,温学武松开双手将剪刀夺了过去。青烟想往外冲,却被温学武拽住,剪刀刺入了她的胸口。意识到自己闯下杀人大祸,温学武一时也没了主张,拔腿就跑。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将手中的剪刀扔掉的。
卷宗上描述的案情和温学武讲的事实相差很大。杀人凶手名叫凌左岸,是池水镇上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因为继承了一笔很大的遗产而整天游手好闲,不但相貌不错,还能说会道。池水镇上很多女人都喜欢和他聊天。他没有结婚,到处沾花惹草。有不少人可以作证他和青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案发当晚,他去青烟的理发店里找乐。两人发生争吵,他一气之下杀了青烟。至于争吵的内容,卷宗上没有详细说明,只简单描述为跟金钱有关。因为凌左岸一直不认罪,所以那段争吵也就无法得到验证。不过有邻居说曾经听见他们确实为金钱的事吵过架,好像是青烟希望凌左岸给她一笔钱扩充店面,但凌左岸不愿意。
警察在青烟的卧房里找到了凌左岸的衣服,并且提取到很多他的指纹。凌左岸承认他跟青烟有染,但否认曾经杀人。有证人证实案发当晚凌左岸曾经从理发店仓皇离开。千叶注意到这个证人是自己的爸爸安阳夏,吃惊不小。那天安阳夏在医院加晚班,路过理发店的时候正好看见凌左岸离开。
凌左岸被捕之后,警察搜查他的房间,找到了那把带血的剪刀,并且确认为杀人凶器。
虽然凌左岸拒不承认,但法院还是根据这些证据做出了判决。
温学武对千叶说,他后来打听过案情的进展,对于那把剪刀出现在凌左岸的家中很是奇怪。他猜测凌左岸去理发店的时候发现青烟已经死了,所以才惊恐地离开,但凌左岸没有理由在路上看到杀人凶器而把它带回家中。
“这件案子是百里青桥牵头破获的。我被派往搜查凌左岸的房间,找到了那把剪刀。”夜蒲回忆道,“当时好像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如果现在百里青桥知道事情真相,他一定会悔恨死的,这无疑是他警察生涯上的最大污点。”
“所以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了。”千叶点了点头,“有时候糊涂一点会让自己更加快乐。”
夜蒲叹了口气:“那看来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这已经是定案了。”
“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翻案,因为能看见灵魂这种事情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千叶无奈地笑了笑,“只不过,凶手将证据放在自己家中,你们难道没有怀疑过吗?”
“也许是他来不及处理。”
“那剪刀上有凌左岸的指纹吗?”
“这个还真没有,当时以为是他擦掉了。”夜蒲摇摇头。
“如果真的放在自己家里,那擦掉指纹已经没有意义了。反而将凶器留在现场,擦掉指纹会好一些。”
“你这是知道事实之后反过来进行推断,跟当年的直接破案可不太相同。”夜蒲笑道,“因为已经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所以总会找到理由来推翻当年的证据。”
“这个我知道。只不过我现在想说的是,有人陷害了凌左岸。”千叶补充道。
“如果有人陷害他的话,你爸爸可也算是帮凶哦。”夜蒲开玩笑道。
“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和故意陷害可是两回事。”千叶不满夜蒲的说法,反驳道。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陷害凌左岸的人,对不对?”夜蒲伸了个懒腰,“说起来,如果一个警察能有你的这种能力就好了。只要死者的灵魂没有离去,他就可以直接告诉警察凶手是谁。由真相开始反方向推理和验证,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确实如此。”千叶合上卷宗的时候注意到了凌左岸被枪决的时间,竟然和爸爸被杀害只相差一个礼拜。他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之间还有着其他的联系。如果按照迷信的说法,凌左岸是被冤枉的,所以他死后变成厉鬼,索了爸爸的命。只不过千叶能看到灵魂,他知道灵魂和真实的肉体是无法接触的,也不可能伤害人。
夜蒲坐在一侧失神,千叶叫了几声才把他拉回现实。
“你在想什么?”千叶看到夜蒲额头上冒着冷汗,疑惑道。
“没什么。”夜蒲抱歉地笑了笑,“你之前对我说,是杀害你爸爸的凶手将绯灯寄还给你的?”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虽然这么说,但千叶还是点了点头。
夜蒲没有再问什么,将卷宗收起来重新放好。他领着千叶往外走,千叶突然在身后说道:“夜叔叔,是你杀了我爸爸吗?”
“什么?”夜蒲回过头,一脸惊讶。
“庙会的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千叶追问道。
“我一直在巡逻啊。后来遇上了你们,还请你们吃了东西,这个你不会也忘了吧?”夜蒲皱眉道。
“没有忘,不过我们趴在店里睡了一段时间,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跟店员闲聊而已啊,后来又去巡逻了两次。”夜蒲不满道,“你连我也怀疑啊?”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看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不能盲目信任,应该去证实才行。”千叶笑了起来。
“人小鬼大,还跟我玩这一套。”夜蒲缓过神来,做了一个揍人的姿势。
5
池水镇的庙会本来是三年一次,结果有一年闹水灾休停过一次。这之后碰上池水镇搞开发,又停了几年。今年正好外来人口增多,是个不错的机遇,所以政府决定恢复庙会。千叶特地不去在意这样的消息,但庙会开始那天锣鼓声还是响彻了整个池水镇。游行队伍经过花店的时候,夏大叔叫千叶出来看。
千叶站在门口,心情很平静。比起十几年前,游行队伍更加隆重了,增加了不少方队,还引入了一些高科技设备。不过这样的庙会依然是小孩子的最爱,他们跟着游行队伍一路往前走,有的拿着塑料喇叭吹上一气,也有的端着玩具水枪追闹嬉戏。千叶忍不住想起当年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小孩子,也有简单的快乐。
“你怎么才来,错过了开场的舞狮大会呢。”百里樱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爸爸说带我去的,可是他没回家。” 他满脸委屈。
“喂,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去玩就行了啊。”百里樱老气横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物是人非。千叶有些伤感,退回店里。过一会夏大叔也回到店里,笑着对千叶说:“你想不想去看庙会啊?有个商家订了几束花搞活动,要不你送过去吧。”
千叶不好推辞,点了点头。
两人将花包好,又在花上喷了点水雾。千叶把自行车推过来,将花束放在车篮里,又问夏大叔要了地址和电话。他骑车到了庙会附近,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于是只好将自行车寄存在停车棚。
千叶抱着几束花在人群里穿梭,好不容易才送到顾客手中。临行前夏大叔对他说让他不要急着回去,多逛逛庙会。千叶虽然没什么心情,但还是随便看了看。庙会的布局和之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千叶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年的路线。
在小吃街千叶看到了百里樱,她是带着余泽一起来的。虽然离得很远,但千叶看百里樱的手势猜测她大概是在向余泽介绍什么。千叶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等百里樱离开了才继续往前走。路过凉粉摊的时候千叶坐下来吃了一碗,熟悉的味道让他突然有些难过。
再往上走就是放河灯的地方了。千叶挤了进去站在河边,他买了几盏莲花灯,又向老板要了支铅笔。
——阿律,工作顺利。
这是千叶写的第一盏。继父死后阿律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学,他离开池水镇去了外地闯荡。临别时千叶请阿律吃了一顿饭,他们喝了很多酒,后来都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醒来之后千叶看到了阿律发来的短信:兄弟,保重。
——美空,开开心心。
自从那一次为了保护百里樱跟别人打架之后,美空爱哭的毛病竟然改掉了。千叶很开心有这样的朋友,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话让他更加明白自己。前两天美空给他发短信说自己想考到军校里去锻炼。千叶回复说,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夏绘,谢谢你。
千叶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词语来送给夏绘。他本来想写“我喜欢你”,可是他觉得自己做的根本就不够。夏绘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是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他经常想自己亏欠夏绘的太多了,这辈子还不清,只能等下辈子。细想起来,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电话联系了,不是夏绘学习太忙,而是他的冷淡让夏绘却步。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喜欢你。”夏绘说。
“谢谢你。”千叶唯一能说的就只有感谢。
——百里樱。
在最后一盏灯上写出这三个字后,千叶停下了笔。他无法言明自己对百里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需要支点,也无需回报。没有缘由,更走不到终点。他将她放在心中,不受任何外在因素的侵袭。他感受那一点点贴心的温暖,这就足够他付出一切。
他将莲花灯放进河中,看着它远去,在心里说:“百里樱,好好活下去。”
重新回到大道上,千叶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心力一般。
他取回自行车,正要跨上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百里樱的声音。
“千叶,等一等。”
百里樱走近,站在千叶一侧。
“一起回去吧。”她说。
“嗯。”千叶点点头,指了指自行车的后座。
“还是走走吧。”百里樱说。
“好。”
百里樱跟在千叶的后面,庙会的声音渐渐变小。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花店里要送花。”千叶解释道,“余泽没跟你一起吗?”
“庙会里碰到了,后来又分开了。”百里樱低声道。
他们继续往前走,远处响起了烟花的声音,明亮的光线让脚底下的影子忽隐忽现。
“我在河里看到写着我名字的莲花灯,是你放的吗?”百里樱问道。
“嗯。”
“那盏灯被河里的枝条拦住了,我正好在旁边。”百里樱微微一笑,“我把枝条拨开,让它继续往前漂。”
千叶没有说话,回头看着百里樱。
“为什么写我的名字?”她鼓起勇气问。
“因为希望你幸福。”千叶坦然道。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希望这幸福是你给的。”
“对不起,我给不了。”千叶摇了摇头。
“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百里樱突然冷冷道,“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你告诉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你还骗人。是不是跟我的病有关?是不是跟你的能力有关?”百里樱质问道。千叶没有回答,百里樱继续说,“你以前从来都不骗我的,可是现在你变了。”
“我没有变。”千叶摇头道,“是你自己想多了,我什么都没有骗你。希望你幸福跟想和你在一起是两回事,请你接受我的祝福,也请你忘记我。”
“我做不到。”百里樱停下脚步。
“那就慢慢习惯吧。”千叶跨上自行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千叶停留了片刻,看百里樱很坚持,只得踩上踏板往前骑去。他不停地回头,直到百里樱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这是她最后的表白,亦是他最心痛的拒绝。
两条线终于走向了平行。
她要的幸福,他给不了。这句话的绝然只有千叶自己明白,没有人可以去诉说。
6
夜蒲似乎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放下手头的工作,重新调查起当年的案子来。经过千叶的提醒,夜蒲将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调查。他到通讯公司查看安阳夏被杀当天医院里所有电话的通话记录。因为时间太久远了,镇上的营业厅已经查不到资料。夜蒲没有放弃,直接打电话到总公司查证。
从之前的口供来看,安阳夏傍晚时分离开医院后犹豫了很久,似乎是约了人。但他的手机停机了两天,没有任何通话信息。如果安阳夏真的和人约好见面,那他很可能是通过医院里的电话联系的。
夜蒲认真地翻看记录,终于找到了一个可疑信息,那很可能就是安阳夏打出来的电话。他心里隐约有了判断,然后又着手去调查凌左岸的人际关系。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池水镇上的女人对凌左岸依然记忆犹新,谈论起来滔滔不绝。夜蒲锁定了一些信息,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他怀疑陷害凌左岸和杀害安阳夏的是同一个人。
千叶打电话给夜蒲问有什么进展,夜蒲犹豫了一下,说还在调查。在没有最后确认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
高考在即,百里樱的身体再一次出现了状况。她全身微微疼痛,精力怎么也无法集中。百里青桥带她到医院检查,结果片子显示她的骨质发生了奇怪的病变。医生说这很像老人才会出现的疾病。百里青桥没有将这些告诉百里樱,只说是感冒引起的。百里樱休息了两天,身体短暂好转,也就没有太在意了。
百里青桥打电话给千叶问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千叶说很快就好。百里青桥担心女儿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催促。千叶这个时候也怀疑当初自己的算法出现了问题,也许百里樱原本的寿命就不多,所以根本无法支撑十年八载。更重要的是,她似乎真的提前病变了。如果在本身灵魂还有意识之前成为怪物,那对百里樱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
高考终于在炎热和焦虑中结束了,百里樱的紧张释放掉之后,身体的防线也一并垮掉,住进了医院。
千叶打电话给夜蒲,手机关机。连续两天夜蒲都没有出现,千叶只好去局里找他。没想到夜蒲的同事说他们也找不到夜蒲,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种情形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夜蒲竟然失踪了。
千叶心中暗自吃惊,他现在只有靠自己来解决最后一件事了。
到医院看望百里樱,她在休息,千叶没有打扰她,退了出来。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千叶接到百里青桥的电话,再一次询问他事情的进展。千叶说,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不如出来见一面吧。
他们在老地方碰面。拉上蓝色的步帘,卡座成了独立的空间,千叶不禁有些紧张。
“你找我什么事?”百里青桥开门见山。
“希望你能放了夜叔叔。”千叶试探着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千叶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夜蒲怎么了?”百里青桥一脸疑惑。
“不用再演戏了。夜叔叔来找过你,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千叶盯着百里青桥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你杀了我爸爸。”
百里青桥没有回避千叶的目光,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会呆,然后他后撤身子,肩膀垂下去,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在这样短暂的一瞬间,百里青桥丧失了所有的锐气,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没错,是我杀了你爸爸。”他突然低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不是你的朋友吗?”千叶握紧了拳头。
“因为你爸爸太固执了。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百里青桥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对夜蒲怎么样,我只是请求他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失踪一段时间。”
7
两天前的晚上。
夜蒲去面馆找百里青桥,他主动要求百里青桥炒几个下酒菜,他说他想喝酒。这个晚上看似和往常一样,但百里青桥还是感觉到夜蒲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他们面对面坐着,连干了几杯。
夜蒲继续给百里青桥倒酒,手却有些发抖。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百里青桥看着他。
“我以前一直很崇敬你,不仅因为你是我的长官,更因为你是一个好警察。而且,我们还是朋友,无话不说。”夜蒲又喝了一口酒,“现在我依然是个警察,而你却成了我调查的对象。问讯自己的长官真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你想问什么?”百里青桥努力保持冷静。
“安阳夏被杀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我在办公室接到木姿的电话,她妈妈生病了,所以下班后我去了岳母家中。你知道小樱的姥爷死得早,老太太的身体又不好,需要人照顾。那天晚上我本来也应该出现在庙会上的,可是因为这件事我请假了。她家离池水镇比较远,所以来去耗费了很长时间。后来我赶回庙会,跟你一起送小孩子回家,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百里青桥详细解释道。
“后面的事我自然是亲眼所见。但你之前做的事却只有你岳母为你作证,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理由说服她为你撒谎的。只不过这起案子是你负责,我们也没有把你当做怀疑对象,所以对她的询问只是例行公事,没有细究。”夜蒲缓缓道,“现在想起来,是我自己犯了错,盲目地相信了你。”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百里青桥正色道。
“那天傍晚你在办公室不只接到了木姿的电话,还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用医院大厅里的公用电话打出来的,打电话的人是安阳夏。”夜蒲见百里青桥没有反驳,继续道,“你们约好见一面。”
“你怀疑是我杀了安阳夏?”
夜蒲没有直接回答百里青桥的问题,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往下说:“这件事我已经向通讯公司查证过了,两通电话只相差两分钟,我想应该都是你接听的。”
“我忘了这件事。不过你单凭这个证据来怀疑我是不是太武断了。或许我是真接到了从医院打过来的电话,但未必是安阳夏打的,你说是不是?”百里青桥冷笑道。
“没错,我没有直接证据。”夜蒲抿了抿嘴,气氛有些僵持。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凌左岸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百里青桥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有些发怔,他迅速调整自己:“当然。我查的案子,凶手的名字自然记得。”
“当年我从他家里找出了杀人凶器,那把带血的剪刀。”夜蒲盯着百里青桥的脸,不让他有任何闪躲的机会。这本是百里青桥教他审讯疑犯的方式,而现在却用了回去。“凶手将证据留在家中,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我想其实那把剪刀是你偷偷放到凌左岸家中的吧。”
“你讲的故事越来越让人费解了,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有杀人凶器?”
“千叶能看见灵魂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夜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又引出了另外的话题。
百里青桥没有否认,点点头。
“真正的杀人凶手前阵子去世了,他找到千叶,告诉他自己当时太紧张,不知道将杀人凶器扔到哪条路上了。请允许我大胆的猜测一下,是你捡到了杀人凶器。”
“你说的真有意思。真正的杀人凶手不就是凌左岸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百里青桥反驳道。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作为警察,你为什么要陷害一个嫌疑犯呢?那个时候你已经很出色了,完全不需要靠这样的案子来证明自己。”夜蒲说到这看了一眼柜台。因为已经没有客人,所以木姿上楼去了。他仰起头喝了口酒,才有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一次我们在一块喝酒,你喝醉了,说想跟嫂子离婚。”
“我不记得了。”百里青桥说完这一句紧接着补充道,“夫妻之间吵架是难免的,或许一气之下说过这样的话也不一定。”
“你一向都是很谨慎的人,所以那并不是一句简单的气话。”夜蒲微微叹了口气,“恕我冒昧,那个时候你视工作为生活的全部,一定冷落了嫂子吧,所以她才会被凌左岸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夜蒲——”百里青桥再也忍不住,厉声喝斥道。
“不要那么大声,我想你不希望把嫂子和小樱吵醒吧。”夜蒲没有动容,冷静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只有替你把话说完。”
百里青桥大口地喘着气,握紧了拳头。
“你本来确实想过要离婚,但看到木姿回心转意,又想着孩子还小,所以就放弃了。因为这样,你把所有的恨意都加到了凌左岸的头上。只是碍于自己是执法人员,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丢了面子,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夜蒲看到百里青桥放弃辩解,继续道,“后来发生了那起凶杀案,你觉得机会来了。也许你确实认定是凌左岸杀了人,但你想让他快点伏法,所以才想出那么个主意来。”
夜蒲说完后看着百里青桥,因为他注意到百里青桥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后面的事情,我想听你自己讲。”夜蒲突然有些歉意,他从来没有这样对百里青桥说过话,这一通下来他的后背全被汗水浸湿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看来我也不能逃避了。”百里青桥苦笑道,“你说的这些都没错,我认定是凌左岸杀了人,所以才会想去陷害他,那个时候我还知道自己是个警察。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凌左岸被行刑之后灵魂会回到池水镇。他去找安阳夏,发现安阳夏能够看到自己,于是告诉他自己是无辜的。因为安阳夏曾经出庭作证,所以凌左岸更是控诉了他一顿。安阳夏是个善良而且固执的人,他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心里很不安。那天傍晚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谈一谈这件事。我去了他家里,他将凌左岸的话说给我听,要我帮忙翻案。他真是太天真了,我怎么能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呢。安阳夏见我不同意,说那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我不能让他这么做,否则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情急之下,我拿起了书桌上的刀,威胁他忘掉这件事。安阳夏认定我不会伤害他,所以想从我手中夺刀。后来,不幸就这样发生了。”
“虽然当时很后悔,但你还是冷静地处理了现场遗留的证据。”夜蒲淡淡道,“从警察到凶手,你做得真不错。”
所有案情都解开了,他们开始默默地吃菜喝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眼已是凌晨两点,夜蒲起身要回去,百里青桥示意他再等一等。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百里青桥问。
“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恐怕你早就查到我头上了。我这个人很笨,幸亏千叶给我提供了一些线索,我才恍然大悟。”夜蒲已经有些醉了,但说话依然有条不紊,因为这些事情在他脑海里转了太多遍。“蓝晴自首后,将安阳夏被杀的事嫁祸给许维。这听起来很合乎常理,只有你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因为你非常明白警察的逻辑。你的威胁让蓝晴不得不撒谎,但最终还是让千叶问出了实话。我记得医院旧址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我来请教过你,你一句话就说破了玄机。这其中有你的推测,但更多是因为你直接看到了许维的被杀。而你也正好利用这一点实施了你的计划。这是你的第一次暴露,虽然看不出身份,但能感受到你有些着急。不过具体怀疑到你那还是后来的事。”
“继续说。”看夜蒲停下来,百里青桥催促道。
“千叶告诉我凶手将绯灯寄还给了他,虽然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但却因此想到了另一件事。”夜蒲侧偏着头,“凶手在寄还绯灯之前是自己拿着的,也就是说凶手曾经有一段时间能够看到灵魂。我前段时间跟千叶开玩笑道,如果警察能有这个能力,那破案会迅速得多。这让我联想起安阳夏死后你破获了很多蹊跷的案子,那大概是你运用了看到灵魂的能力吧。”
“你说得没错。”百里青桥点了点头,“但我也因此受到了很多的困扰,所以后来我没有再使用它。”
“那你辞职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系?”
“杀害安阳夏让我一直很愧疚,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做警察了,所以想换一种生活。”百里青桥说到这突然感慨道,“看来这种生活也快要结束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自首?”夜蒲鼓起勇气问。
“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百里青桥坐直了身子,“我想等小樱的病好了再去。”
“嗯,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夜蒲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了让步。
“另外,能不能暂时不将这件事告诉千叶?”
“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能救小樱。我怕他知道是我杀害他爸爸后不救小樱了。”
“可是……他最近一直再追问,恐怕不好再推脱了。”
“那你就离开池水镇一段时间。”百里青桥恳求道,“我是罪有应得,但小樱是无辜的。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帮我一次。”
“我可以不说,但我不保证千叶自己没有想到凶手是你。”这是夜蒲离开面馆时说得最后一句话。
夜深了,风依然燥热,看来明天依旧是大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