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池水镇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到处湿哒哒的。原本和同学约好的秋游时间也不得不后延，百里樱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撑着一把绘有小熊图案的雨伞。潮湿的空气贴在脸上，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天台上积聚的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来，像是拉开了一排水帘。
“喂，水溅到裤腿上啦。”百里樱被美空拖着往后退了一步，“这可是高中部的新校服呢。”
“完了完了。”意识到糟糕状况的百里樱连忙将雨伞交到美空手中，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弯腰擦拭着裤腿上的泥水。“都是为了等你啦，要不然我早回去了。”
美空顺手拍了一下百里樱的后背。“又怪我。”
“哈哈。”百里樱笑着直起身子，她重新接过雨伞。美空靠了过来，一把搂住百里樱的肩膀。两人径直往前走去。
进入高中部已经快一个月，因为是同一所学校，所以并没有感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看着校牌时会突然莫名地感慨，呀，原来已经是高中生了啊。
走出校门后，美空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示意百里樱等她一下。因为邮局的方向与回家的方向相反，美空不好意思让百里樱陪她去寄信。她将书包顶在头上，快步跑进了细雨中。邮局已经关门了，美空将信封塞进路旁的邮筒里。像是不放心自己似的，她又低头检查了邮筒的入口，确认信封已经落下去了。
“还说我，你看你的校服全弄脏了。”美空重新回到雨伞下，百里樱笑道。
“啊，糟了。”美空皱着眉头。
“直原给你回信了吗？”
“嗯……没有。”美空摇了摇头，“也许他学习太忙了。”
“回信的时间都没有？”百里樱不喜欢这种理由。
“或许是他没收到信吧。现在的邮递员太不负责了，心里想着反正丢了也不会追究……”
“寄了这么多封一封都没收到？”百里樱打断道，“为什么不给他寄挂号信呢。这样就可以查到去处了啊。”
“可是现在邮局关门了呢。”
“我又不是说这一次。”百里樱对这个性格软弱的朋友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是想着如果真的确认直原收到了信却没有给你写回信会不知道要怎么办吧。”
或许是被说中了心事，耳边隐约地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直原是初三下半学期转学到花江市去读书的，临走的时候和美空约定了写信联络。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美空只收到了最开始的两封回信，然后再去信就变成了石沉大海。
“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告诉你的男生有什么好留恋的。”百里樱说完这句话美空哭得更加委屈了。
“好啦好啦，要不然我们抽个周末的时间去一趟花江市吧，你不是有他的地址吗？当面问他，看他有什么好说的。”百里樱转换了安慰方式。
“我不想去。”美空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伤心啦。”百里樱其实很明白美空的想法，与其知道真相而难过，不如欺骗自己留个念想。
送美空到家门口，刚好碰到美空的妈妈从屋里出来。看到女儿红肿的眼睛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啦？”
“因为弄脏了新校服，所以……”
“唉，这孩子，都是高中生了，还那么爱哭。”
“阿姨，我走啦。”
“嗯，谢谢小樱啊。”
百里樱往前走去，耳边传来“别哭啦，我马上给你洗好连夜烘干就好了啊”之类的安慰。她为自己的恶作剧暗自窃喜。
2
两年前爸爸百里青桥辞去了警察的工作，和妈妈木姿一起在长崎街开了这家“里记”老汤面馆。生意算不上太好，但维持下去完全不成问题。百里樱很赞同爸爸的决定。在这之前爸爸每天下班都回来很晚，而她早睡觉去了，几乎没有时间凑一块说说话。爸爸经营面馆之后，一家人都搬到了面馆的楼上住。她什么时候回家都能见着爸爸妈妈，偶尔帮面馆刷刷碗或者端盘子，并不会觉得烦闷。
百里樱收起雨伞，推门走进了面馆。清雅的面汤香味扑鼻而来，她朝柜台看去，妈妈并不在那里。透过门缝能看到厨房里冒着热气，大概是爸爸在里面忙活。百里樱将书包放到柜台上，然后自己走到了柜台后面，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架势。
大厅里只有一个顾客，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他随手翻看着一份报纸，似乎在等他的餐点上来。百里樱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来看。那是妈妈平时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过了一会百里樱抬起头，那位客人还在，他的餐点并没有上来。
“爸爸。”百里樱侧过身子朝厨房的方向喊。
客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百里樱顺着目光望过去，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是个男生，长得不错，不像是池水镇上的人，却又有些眼熟。
“小樱，你回来了啊。”妈妈木姿听到喊声从楼梯上下来，边走边说，“你怎么坐在那里，不认识了吗，那是千叶啊。”
“千叶？”
“哎呀，小孩子的记性就是靠不住啊。”木姿笑了起来，“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块玩的，安阳叔叔家的孩子。”
男生站了起来，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哈，安阳千叶。”百里樱从柜台后快步走出来，到了男生面前却又愣了愣神。妈妈说得并不对，她一直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儿时的玩伴。只不过记忆依然停留在安阳千叶还是小孩子时的模样。眼前的男生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百里樱满怀欣喜地走到他面前，却不知道要如何来跟他交谈。
“小樱。”千叶打破了安静，迎向百里樱的目光。
他的眼神是温暖平和的，这让百里樱迅速将记忆连接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不走了吗？”
“嗯。”
百里樱调皮地拍了拍千叶的手臂，眼神也跟着往上。千叶大概比自己高半个头左右，小时候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白皙的皮肤让原本就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干净秀气。
“不一样了呢。”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都这么矮。”千叶将手掌放平比了一个高度。
“嘿嘿，欢迎你回到池水镇。”百里樱将手伸了过去。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七岁的安阳千叶被一个远方叔叔接走了，他们也就再没有联系过。现在重新遇到，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木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千叶添上热茶，然后识趣地走开了。
“池水镇变化也很大呢。”千叶环视着面馆大堂，感慨道。
“嗯，很多地方都拆掉了，说是要盖楼房。现在要去找我们小时候玩的地方，估计剩下不了多少了。”百里樱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包括那次不好的回忆。“为什么要回来呢？”
千叶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随即又缓和了下来。
“我尝了店里的拉面，味道很不错呢。叔叔过去是个好警察，现在还是个好厨师。”大概是不愿意回答那个问题，千叶敷衍了过去。
“为什么要回来？”百里樱不依不饶。
“你不欢迎吗？”千叶改变了策略。
“不是……”
“那就行了啊。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呢。”千叶偏着头，“不想做饭的话可以来店里吃拉面，真是不错的选择。”
“你准备住哪？”
“回家啊，阿姨已经帮我收拾过了。”
“没关系吗？”虽然尽量避开谈及那件事，但百里樱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住在爸爸被杀的家中，真的没关系吗？
“嗯，挺好的。”千叶笑着说。
3
因为是重点中学的优秀学生，加之池水中学的校长是百里青桥的同学，所以千叶的转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他自己挑选的班级，跟百里樱又回到了一起。
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同伴也还有记得千叶的，阿律和美空就是其中两个。在千叶的印象里，阿律小时候是最喜欢打闹的，整天拿着一把竹剑，看到路面的小花小草也手痒着要去砍上几下。相比起来，千叶对美空没有太大的印象，只记得当时有个很爱哭的小女孩，大家都不愿意跟她玩。
四人成了同班同学之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百里樱最开始对千叶的那种陌生感完全消失殆尽，似乎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池水镇。几天之后百里樱还是去了千叶的家中。那里被妈妈收拾得很干净，如果不去刻意回忆，完全不会有阴冷的感觉。
千叶依然住在二楼的卧房里，除了书桌因为太破旧而换掉了之外，其他的都保持着原样。
“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百里樱左思右想，还是问出了这句老气的话。
“还行吧。”千叶眯了眯眼睛。
“如果我们分开的时候有现在这么大了，估计也会选择通信来联系吧。”百里樱用右手的虎口抚摸着下巴。“就像美空和直原一样。”
“他们是恋人吧。”千叶说完后觉得有些别扭。
“朋友就不可以常联系吗？”百里樱企图化解尴尬，却发现越描越黑。
“嗯。”千叶随便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晚上想去拜访一下蓝晴阿姨。”
“我跟你一起去吧。”
蓝晴依然在医院工作。安阳夏被杀后，她曾经失落过好一阵子。从医护职业学校出来就到池水镇的医院上班，一直承蒙安阳夏在各方面指教和照顾。安阳夏忙起来的时候会把千叶交给她看管。这对她来说一直是份美差，千叶很喜欢她，甚至还有一次童言无忌地说出“你来做我妈妈吧”这样的话。
“她结婚了，孩子都五岁了。”去的路上百里樱对千叶说。
“时间过得真是快。”千叶感叹。
蓝晴对于安阳千叶的到来很是惊讶，她没有想过十年前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男孩已经长这么大了，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是否应该让自己的孩子称呼千叶为叔叔。
“回来了就好，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蓝晴将两听饮料放到他们面前。
“嗯。”千叶点头答应。
“你是小樱吧。”蓝晴转头看着百里樱，“你爸爸和千叶的爸爸关系很好，现在你们又走得这么近，很让人羡慕呢。”
“是啊，如果不发生那种事情……”百里樱说到这连忙打住了，“对不起。”
“没事的。”千叶笑着回应。
百里樱侧过身子的时候注意到千叶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吊坠，这是前几天没有看到的。她凑近身子伸手将吊坠拿在手里，这样千叶不得不把身子前倾。吊坠是用一根黑色的绳子穿起来的，像一盏微型的英式壁灯。百里樱觉得很稀奇，又把眼睛凑近了些。整个灯体由五个梯形玻璃片组成。玻璃片是灰白色的，并不透明，所以她看不到灯里面有什么。那根穿吊坠的绳子摸上去有点粗糙，但质感却很好。百里樱想，这大概是个价值昂贵的工艺品。
“这叫什么，没见你戴过呢。”
“嗯，不常戴。”千叶转头看着蓝晴，往后撤回了身子。“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蓝晴见百里樱这么好奇，也走过来看了看。“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吧。有一次我好像见他脖子上挂过，他好像很珍视它呢。”
“是啊，他留给了我。”千叶边说着话边把吊坠往衣服里塞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没名字呢？”百里樱来了兴趣，“要不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
“叫绯灯怎么样？”百里樱还没得到回应就自顾自地点头，“我觉得很适合你的气质啊。”
“随便。”千叶弯着眉眼。他似乎努力想对百里樱微笑，但心里又好像有什么事情在思考着，眉头微蹙。
4
一个多月阴雨之后终于迎来了大晴天，百里樱觉得如果再不天晴自己都快要发霉了。周日一大早她就打电话召集朋友去秋游。
“千叶真是祥瑞呢，是他把太阳请回来的。”出发的时候，百里樱这样说。
“希望回来的时候不要下雨才好。”阿律侧身缩短背包带，紧跟了一句很欠揍的话。
“如果真是祥瑞的话，千叶你也让直原给我回信吧。”美空依然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不会给你回信了。”千叶冷不丁地接话道。
美空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有些错愕，她哭丧着脸，向百里樱求救。
“他又不是神仙，别听他说胡话。”百里樱偷瞄了千叶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再说他也不认识直原。”
美空这才安心下来。他们先坐车到山脚，然后徒步上山。百里樱说山上有一个废弃的警队拓展训练基地，最适合秋游了。因为那个地方千叶从来没有去过，所以他一直走在最后。阿律还像小时候一样精力十足，一边说笑一边在前面开路。
到达目的地之后，百里樱把垫布铺开，美空在一旁将食物整齐地码在上面。千叶则被阿律拉着到附近的寺庙接泉水去了。
“听我妈说，千叶的爸爸在死之前已经有点神经不太正常了，是真的吗？”美空也知道这样在朋友背后说闲话不对，但就是忍不住好奇心。“那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百里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但愿千叶不要遗传了这个毛病就好。”美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上山的路上我走在他前面，一回头好像听到他在对着空气说悄悄话。”
“你别胡说。”百里樱不高兴起来。那件事情不仅是千叶心中的刺痛，对她来说也是永生难忘的。她还记得自己随父亲赶到案发现场时候的情形，千叶蹲在书房的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眼睛哭得通红。她伸过手去帮他擦眼泪，他仰着头说，爸爸生气了，他不要我了。
美空看到百里樱不愿意搭话，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回来的车上千叶本来是跟百里樱坐一排的。中途有人下了车，美空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千叶想了想，站起身到美空旁边坐下。
“还在为直原的事伤心？”千叶压低了声音。
“是啊。”美空没有否认，看向车窗外。
“其实，我认识直原。”
“嗯？”美空讶异地看着千叶。“他不是池水镇的人，你怎么会认识？”
“你忘了啊，他不是转学到花江市读书去了吗？我这些年正好也在花江市。”千叶摸了摸额头，似乎在考虑怎么把事情讲清楚。“我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后来也谈到了池水镇的事。”
“都说了什么？”美空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你经常给他写信。”千叶说到这停顿了片刻，看到美空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这让他很苦恼。”
“什么？”美空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一直给他写信让他很苦恼，因为他认识了新的朋友。”千叶十指交叉着放到腿上，“他听说我要回池水镇，就托我将这个信息带给你。”
“你胡说。”美空摇了摇头。
“我是说真的。其实，你应该放弃他，这种恋爱是没有结果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肯定是骗我的。”美空觉得千叶在撒谎，情绪跟着缓和了下来，“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你不相信我？”千叶看上去很苦恼。
“不相信，你一定是遗传了你爸爸的病。”美空脱口而出，她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不过千叶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我家里，那里有很多你写给直原的信。”
“我写的信？”
“他让我把那些信还给你。”
5
百里樱坐在柜台后面写作业。
面馆其实已经打烊了，不过因为客人比较特殊，百里青桥还是炒了几个下酒菜端了上来。夜蒲过来之前回家换掉了警服，因为前几次穿警服来面馆总被百里青桥挖苦，还说别人看到有警察上门会影响面馆的生意。
对于这位老上司的转行，夜蒲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不舍，又有点羡慕。
“大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会想到你之前可是屡破奇案的大侦探。”夜蒲边喝酒边说道，“我真希望自己也有你这样的好心态，能够选择急流勇退。”
“你就别说这些怪味的话了。”百里青桥笑了笑，“我要是真这么厉害，早升官发财了。”
“那是你不愿意啊。你辞职那会，领导不就是认为你觉得自己前途被限制了，要给你调到大地方去吗？”夜蒲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结果你压根不考虑，坚持要辞职。”
百里青桥没搭话，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闷酒。
“听说，那个叫千叶的小孩回来了？”夜蒲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百里樱本来就没心写作业，隐约中听到“千叶”的名字顿时竖起了耳朵。
“嗯，已经长成大小伙了。”百里青桥点了点头。
“说起你处理的这么多起案件，安阳夏的被杀案还真是个不太好的记录呢。”夜蒲斜眼看着百里青桥，“安阳夏是你的朋友，他被人杀害了，你作为警察却不能帮他找到凶手……”
百里青桥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事情被人直白地说出来，是需要一点气度才能接受得了。
夜蒲端起酒杯跟百里青桥碰了一下，从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出来，他对这件事情也是耿耿于怀的。
那天晚上他发现安阳夏的尸体后急忙给百里青桥打电话。经过现场勘查和鉴定，他们并没有找到太多的线索。杀人凶器是一把很精致的黑色小弯刀，上面没有提取到指纹，连生产厂家都没有。他们走访过镇上的所有商店，并没有发现出售这种小弯刀的地方。后来他们把弯刀的图样发给所有的刀具生产公司，还是没有公司承认自己曾经生产过这种弯刀。
除此之外他们最开始还陷入到了另一个误区。因为是没拧开书房的门所以夜蒲才用脚去踢开的，这就变成了密室杀人案。几番推理论证之后，没有人想明白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后来百里青桥将书房门上的锁仔细研究了半响，才发现门并没有被反锁，只是凶手将门关上之后用工具挑坏了锁。不管是在屋内和屋外都无法将门打开。
凶手是有备而来，而且将犯罪现场清理得很干净。只是因为当时安阳千叶还太小，警方不能确定家里是否丢失了什么东西。
这些年来，每次发生新的命案，百里青桥和夜蒲都会想着那起案件，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后来确实也找到了些关联，但都没有突破性进展。
百里樱听到爸爸和夜叔叔边喝酒边回忆往事，自己似乎也回到了那年逛庙会时的情景。如果那天我不拉着千叶去逛庙会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会是另一番模样吧，最近百里樱不只一次这样想。
6
“那天在车上你到底对美空说了什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百里樱问千叶。“她今天没有来上课，我打电话去她家里了。她妈妈说她哭了整个晚上。”
“是关于直原的事情。”千叶看上去有些愧疚。
“你真的认识直原？”这下轮到百里樱惊讶了。
“是真的啊。”千叶把对美空说过的话又对百里樱说了一遍。“晚上的时候美空去我家里看了那些信。我让她拿回去，可是她不愿意要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想让美空死心呢。”百里樱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情，美空一定伤心死了。”
“我觉得也是。”
百里樱将钢笔在手指上转着圈圈，她看到千叶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想起夜叔叔说过的那些话，不知道是否应该跟他说。
“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美空？”千叶问道。
“不用了吧，她这会正伤心，让她冷静一下吧。”百里樱说到这突然有点气愤起来，“他们之前在学校关系很好呢，没想到直原会是这样的人。”
“大概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千叶替直原辩称道。
“你们男生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理由。”百里樱撇着嘴，“跟他做朋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千叶不说话，笑了笑。
“你跟他认识有多久了？”百里樱似乎不甘心，追问道。
“也就一个多月。”千叶说得很谨慎。
“那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百里樱下起了禁令。这个样子让千叶想起了小时候，她总是一副很懂事的模样。
“嗯，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事情到这里看上去似乎过了一个段落，不过第二天美空那边又有了新的变故。美空的妈妈打电话给百里樱，说美空想去花江市找直原，问她有没有知道直原家的电话。百里樱将千叶叫到了走廊上。
“你一定有直原的电话号码吧，告诉我。”
“你要打电话骂他吗？”千叶双手撑着栏杆。
“才不是，我不想跟他讲话。”百里樱叹气道，“是美空。如果再不让她跟直原通话，她就要去花江市了。这家伙真是疯了。”
“这样啊。”千叶抬头看向远方。
“你到底给不给啊？”看千叶很久不说话，百里樱催促道。
千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知道直原为什么要转学吗？”
“为什么？”百里樱被问糊涂了。
“因为他有严重的心脏病，所以转到花江市边读书边治病。”
“啊？这件事他没有跟美空说呢。”
“因为不想让她担心啊。本来以为没什么大问题的，所以才回了最开始的那两封信。”千叶叹息道，“后来情况很不乐观，为了让美空早点死心，所以就没有回信了。”
“怎么会是这样……”百里樱狐疑地看着千叶。
“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千叶盯着百里樱的眼睛，“其实，三个月前，直原就已经去世了。”
“喂……”百里樱吓了一大跳，她本来想斥责千叶不要说胡话，却看到千叶一本正经的样子，心脏突然就收紧了。“可是，你不是说只跟直原认识一个多月吗，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啊？”
“直原生前我们是不认识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百里樱紧张地抓住了千叶的胳膊。
千叶伸过手去按在了百里樱的肩膀上，清晰地说道：“我是说，我可以看到那些死者不愿意离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