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愿为爱傻一次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查,绎星辉再一次将客人李诚约到了“星辉征信社”狭小的办公室里。
他将一叠照片默默地摆放在茶几上。
瞥见照片中人像的那一瞬,李诚的脸色立刻由红转白,光秃秃的额角挂下汗意。
蓝芽衣站在一旁,心中不忍,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他深爱着的未婚妻魏丽心不但劈腿,而且一劈就劈了四个男人;他们最近的探访和调查显示,魏丽心同时和四名样貌年纪都不相同的男子过从甚密,而且感情都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李诚嘴唇颤抖,眼眶熏红地问道:“是被她愚弄了吗?”
绎星辉双手环肩静立一旁,没有回答。他知道客人心里已有答案。
芽衣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诚沉痛地闭上眼:“我不相信……她明明是爱我的,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们把房子都买好了,她还说等个良辰吉日就去领证……”
绎星辉语气淡淡地打断他:“还没领证,不是么?”
他过分冷静的语态,令本就自尊受损的客人羞恼地高扬了声嗓:“你这话什么意思?”
“根据我这段日子的调查,魏丽心应该是同时和你——以及其他三个男人——都许下了婚约,并依此向你们骗取财物。你也看见了——”他指指照片上精彩的内容,继续道:“有人给她买钻戒,有人陪她去高级精品店定制礼服,还有人帮她租了商铺,资助她开设自己的钢琴教室。不过在这里面,你是损失最惨重的一个。”毕竟是一套房子,价值不菲。本来是男人表达爱意的真情馈赠,现在却成了覆水难收的冤大头铁证。
李诚被这噩耗击溃,双手抱住头部,颓丧地将脸庞埋入暗影间:“……我该怎么办?”
是呵,他该怎么办?芽衣也不由得为他着急。被骗了感情倒也算了,连经济上也大受损失,实在太可怜了。
听到这个问题,绎星辉眉峰一挑,淡淡说出一句:“想过要举证她么?”
“什么?”李诚大惊失色。举证?举证一个……前一天还以未婚妻的身份与他柔情蜜意的女人?
“虽然你以魏丽心的名义买房,是属于自主意志的馈赠;但她的行为其实已经构成了诈欺。只要你们几个受害者联合起来举证,就算证据不足,相信她还是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绎星辉话才说到一半,李诚情绪激动地叫了起来:“我做不到!”
“做不到?”绎星辉一凛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什么?这么惨重的损失你不想要追回吗?”
“我不是不心疼钱,只是……我爱她。我不能告她。”说完这句话,李诚终于忍不住流下男儿泪。
芽衣心中一抽,难受地别开了眼。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痴情得好愚蠢,却又愚蠢得……令人有些感动。
她默默地抽了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李诚接过,顾不得动作狼狈地擤了擤鼻涕,又道:“你们……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说。”绎星辉的表情虽然有几分怒其不争,但他还是有礼貌地询问客人的需求。
“不要把这些照片寄给她的其他男人……们看,可以吗?”李诚涨红着脸恳求。
“为什么?”芽衣不解。难道他不生气、不激愤、不想要报复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坏女人吗?
看出这女孩眼中的怜悯,李诚叹了口气:“我……不想她什么都没了。”
“现在被骗得什么都没了的那个人是你啊!”芽衣忍不住叫起来。
李诚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虚弱得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丽心她小时候,家庭条件很不好,总是受人欺负,所以……她一直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
我也是啊,我也是家徒四壁受人欺凌的苦孩子出身啊!可是我也没有因此而变成骗婚女呀!芽衣在心中辩驳。
李诚继续道:“我想,她是穷怕了吧,所以才会想要那么多的钱。我……只恨自己没本事,满足不了她的要求,才会让她……去找别的男人要钱。”
绎星辉听得眼色一暗,目光专注了些许,定定审视着面前垂首低诉、看起来窝窝囊囊的男子。有一瞬他想过要直接质问他,“你脑子坏掉了吗?”但心中却又分明响起另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个男人,只是在以他所能做到的最好方式,表达对那个女人的爱而已。
她要钱,他便给;这做法虽然蠢得可笑,但这是他自己愿意的,旁人又有何资格多置一词?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损失惨重;但能照顾到自己所爱的女人,他是快乐过的吧?
李诚离去后,一整天,绎星辉都显得有些沉默。
他觉得自己的某些价值观受到了挑战。他现在才发现,这世上就是有人可以为爱情奉献到这个地步,还傻傻的不求回报。
爱情这东西,究竟迷人到什么程度?掏心掏肺散尽千金去追逐去换取,值得吗?
临近傍晚时分,发呆了好久的他,突然对蓝芽衣说:“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里?”芽衣立即站起身拎起皮包。她不在乎晚些下班,只要能陪着他,永远不像在加班,反而像是他这个老板赐给她的额外“福利”。
“去找魏丽心。”绎星辉道。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魏丽心所任教的艺术学校。这一回,不在门口守株待兔了,绎星辉带着蓝芽衣直闯钢琴教室。
魏丽心刚上完了下午的课,学生们已陆续离开教室,她正款款坐于琴凳上,手势轻柔地翻看乐谱。
“魏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吗?”绎星辉径直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道。
谁知,魏丽心红唇一抿,娇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是谁。”
她这么神通广大?芽衣怀疑地撇撇嘴,下一秒又听到那女人说:“你们是李诚雇来调查我的吧?托你们的福,就在今天下午,他已经打电话来和我分手了。”她的语气中有几分埋怨。
听到这话,芽衣心中略感欣慰,心想那个李诚总算还没傻到家,懂得及时抽身止损;然而绎星辉却仍是不依不饶,语气锐利地反问:“你不是还有三个备胎吗?”
见他大惊小怪,魏丽心立刻忍不住笑了:“这位先生好强烈的正义感。请问,结婚前给自己多点选择——有错吗?”
听听这话说的!反正她是不以劈腿为耻,反以****为荣就对了。芽衣深感不以为然,简直懒得和这女人说话了。她将脸转向一边,假意欣赏教室内的布置。
绎星辉则继续盯住魏丽心不放:“魏小姐,坦白说,我希望你可以把那套房产归还给李诚。既然你们俩已经分了手,经济上的瓜葛最好也厘清了吧?”
“什么?”魏丽心低叫了起来,美丽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是他叫你们来的?”才问完,看见绎星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立即又笑了,已猜到自己问题的答案。“既然他本人都不追究了,你何必又来多管闲事?”
“这样做——你心安吗?”绎星辉直视魏丽心姣好的面容,一字一顿地问道。他黝黑的瞳仁中,不见一丝一毫对面前这位大美女的惊艳,只闪现着深深的鄙夷。
魏丽心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心里相当不舒服,但嘴上仍是轻巧还击。“我只是在谈恋爱而已。”她转过脸去避开他眼中的质询,自顾自翻阅琴谱,低头道:“谈恋爱——可并没有什么错呵。”
一听这话,芽衣腹中苦苦压抑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上舌尖:“你少侮辱爱情了!”她愤然地脱口而出。
什么?侮辱爱情?这女孩在开玩笑吗?魏丽心猛地抬起头来。
同时约会几个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卫道士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她的感情自由?
魏丽心看向蓝芽衣,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没什么杀伤力的女孩,竟然会这样义正词严的质问她。
而她眼中不容错辩的怒火,简直正义得……惹人发笑。
魏丽心到底是老道的,长睫毛轻眨了两下,娇声回问道:“我只是个恋爱中的女人呀,我只是想被照顾,这样有什么不对呢?被男生宠爱和照顾,本来就是我们女生的权利啊。”
她还说?!芽衣更火大了:“别开玩笑了,这样才不叫爱呢!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的话,你怎么能忍心去玩弄他的感情、侵占他的财产?”
她吼得满脸通红,胸脯一上一下起伏着,此时也顾不得在绎星辉面前维持形象了,面前这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肆意玩弄男性感情的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魏丽心嗤笑:“你又知道什么叫爱情了?你几岁?”小女生,怕是没吃过苦没挨过穷,才会吼得那样大声吧?
蓝芽衣脸上微微一红,义愤的声音压低了些:“我……或许没多少恋爱经验,也不像你那样有很多男人追求,但我至少懂得,真心爱一个人就会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而不是只想着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你说你在谈恋爱,但你真的有感受到恋爱的幸福和甜蜜吗?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你真的快乐吗?”
绎星辉目光湛湛地望着蓝芽衣。瞧这精神可嘉的小东西,平日里笨嘴拙舌的,关键时刻倒是会讲很多大道理呢!自己也说没什么恋爱经验,却凭空将爱情在脑海中勾勒得那样美好,并且真心实意的打算依此付诸实践——这种傻女孩,现在不多了。
虽然这些话对魏丽心来说,恐怕是对牛弹琴一般的浪费;可是,身为旁听者的他——却很幼稚地被打动了。
能被这样的她喜欢上,他——深感荣幸。
见蓝芽衣说得义正词严,眼神也是清亮逼人;魏丽心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俏眉锋利地掀成了一个锐角:“小姑娘,你现在有男朋友么?”她问得直接。
“我……”被踩到软肋了,芽衣语塞。
“没有男朋友,却有做白日梦的权利?呵!”魏丽心哼笑一声,美丽的黑眸中射出伤人的轻蔑之意。见蓝芽衣呐呐无言,她心里更笃定了,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女生恋爱经验接近于零。“你呢?你又曾感受过恋爱的幸福和甜蜜吗?刚才讲那么多,搞了半天——只是你柏拉图式的幻想而已?”她将话柄掷回芽衣脸上。
“我、我虽然还没……”可恶!现在是怎样?难道有男朋友是入场券,她没有她就不配谈论爱情?
芽衣涨红着脸,被魏丽心脸上隐隐得意的表情气个半死。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击,肩头倏然一热——
身后那人,靠了上来。
绎星辉跨前一步,伸臂搂住她肩膀,将她娇小的身子轻轻压向自己的胸膛,然后朝魏丽心投去浅淡但带着警告意味的一眼。
“你当着我的面问我女朋友‘幸’不幸福?哗……我有点不太敢听答案呢,毕竟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问题。”他眉梢带着戏谑笑意,语意也无尽暧昧。
芽衣羞窘得涨红了脸,但此时却也不好开口否认,她知道绎星辉是来给她救场的。魏丽心这女人实在太嚣张了,而绎星辉亲热地搂住她的举动——竟令她很有扳回一城的虚荣感。
“你们?”魏丽心显然没料想面前这位高大英俊的男子会突然跳出来宣示主权。她是认定这小女生没人爱,所以才敢这么尖刻的呛她。
现在可好了,人家的正牌男友外形俊朗胜过她四个男友的总和,他二人亲昵相偎的画面将此刻孤单一人的她……衬托得好蠢。
她重咳一声,努力维持笑脸:“哦……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俩都这么爱多管闲事,很配哦!”
“谢谢你的祝福,我也觉得我们很配。”绎星辉不疾不徐地回应。“而且你说对了,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爱多管闲事。所以——”他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钢琴凳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以后会经常来拜访你的,魏小姐。”
“你想干吗?”见他竟然坐下不走,魏丽心变了脸色。晚上的课就快要开始了,要是让学生看见多不合适啊……
“弹钢琴咯。”绎星辉轻巧地回答,同时将颀长手指覆上琴键。
他姿势优雅,宽厚的脊背挺直着,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芽衣有一瞬以为他真的会弹。然而琴声一响起,她就忍不住喷笑出声了——
汗……这几里拐弯、支离破碎的琴声,还真是世间难得几回闻啊!仔细辨认——似乎是儿歌“两只老虎”的曲调?
而且这家伙很故意啊,弹得这么难听,还得意洋洋地猛烈敲击琴键,旨在发出更大的声响——啧啧,连她都有点心疼起那架钢琴来了呢。
不伦不类的琴声在专业的艺术学院教室里响彻,感觉颇为荒诞。
魏丽心脸色泛青,眼角已瞥见有几个早来的学生扒在窗外探头谈脑、彼此之间议论纷纷。
她忍不住了,冲绎星辉低叫:“这琴很贵的,你别乱碰!”
“很贵吗?但弹起来声音很轻呢,我再试试用力点儿——”他表情十足迷茫,说着手上更形用力——
“住手!”魏丽心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琴被那样糟塌,“我会和李诚好好谈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随着她语声落下,荒腔走板的琴声也嘎然而止。
绎星辉施施然站起身,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好可惜,本来我还在想——是不是要来报读一期魏老师的钢琴课,好好向老师请教一下呢。”
蓝芽衣拼命忍住笑意。
“你真是个……无赖!”魏丽心涨红了脸,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失去优雅仪态,叱骂起来。但终是顾及着教师的形象,她所能骂出的最凌厉恶语也不过如此了。
绎星辉耸了耸肩,完全不介意这个不友善的称呼。再度伸手揽过蓝芽衣,在门口众学生的惊诧注目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音乐教室。
芽衣半靠在他怀里,敏感地感受着他手心包覆住她肩头的暖热。明知道是演戏,她仍然有些陶陶然。
谁知道这一回,绎星辉一直搂着她走出离艺术学校老远。直到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他的手仍然理所当然的停留在她的肩头。
芽衣有些不淡定了。难道他们背后有摄影机在追拍吗?不然是怎样?这家伙……搂她搂上瘾了是不是?
“绎星辉……”她低叫,不自在地动了下肩膀。“我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他低头看她。原来此刻,她仍以为自己是在工作中吗?
他看起来是那么坏的老板,会肆意******自己的助理?
这丫头,有时心思敏密,但有时候——比如此时——还真是迟钝得叫他无奈啊。
不过这也是否代表,她是个容易拐回家去的憨实女生?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绎星辉心情颇好的微笑了一下,揽住她的手劲儿更坚定几分。
“接下来,去看海吧。”他很自然地温声提议。
“哎?”又看海?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在海边……不合适吧?
更别提此刻他还紧紧地搂着她呢。
芽衣有些糊涂了,为什么他对待她的方式——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刚才那一场戏,不是专门演给魏丽心看的吗?
稍后坐入车内,她疑惑更甚;因为他不但倾过身子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还在要抽离时、无比自然地以唇轻啄了她的前额一下。
“你先闭起眼睛咪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他嘱咐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害她有些恍惚了: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宠爱着……
但会错意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啊……上次自作多情的后果她还记着,她不想再伤一次了,
他一直搂着她——是出于惯性吧?
刚才不小心亲到她的额头——是意外擦撞吧?
带着满心疑惑和忐忑,她任他载往海边。
潮汐已退,明月当空;荒无人烟的海边堤岸,湿润的空气中透着淡淡暧昧的咸味。
如果说刚才在车里,蓝芽衣还只是一头雾水地搞不清楚状况的话;那么此刻,情势则急转直下得不容她再误会了——
因为,绎星辉牵着她的手。
从车内到海边,到此刻二人爬上了高高长长的石堤,他一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完整包覆于自己的大掌中;尽管一路上她偶有想要挣脱的动作闪现,但他却故意装着不知道,私底下却很恶劣地、偷偷地加重了握紧她的手劲儿。
芽衣郁闷了:这算什么呀?他又不是视障,她又不是导盲犬,他这么牵着她——分明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发生的动作呀!
这情况太诡异了,她非得说清楚才行。
“绎星辉……”她的手指奋力地在他的掌心扭动。“你弄痛我了。”
“有吗?”他执起她白嫩的手背,很认真地观看,就是不肯放开她。“谁叫你的手捏起来这么软?”他笑笑地侧眼看她,说着近似调情的话语。
呃……他是在装傻吧?芽衣又羞又窘,加重声音:“你别闹了!”不能真的爱她,就别戏耍她。
然而,他还是不放。为了制住她挣脱的势子,他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他手上略一使力,她就被他拽得歪倒了,整个人失去平衡地跌入他的怀中。
“啊……”芽衣低叫,连忙将手臂攀附上他的肩膀。石堤上又黑,脚下又湿滑;她不选择抱住他就要滚落海中了。
绎星辉趁势将她抱个满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唔,感觉真好。
这是……什么情况?芽衣瞪大双眼,视线却只能对准他的胸膛——因为,他搂她搂得好紧,手掌轻压着她的后脑,强迫她依偎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
咦?这人心跳还蛮快的嘛,而且咚咚咚擂得好响,他该不会是身体机能有问题吧?等等!这不该是她目前计较的重点吧?她该介意的是: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名没份地……被抱了?
那接下来呢?是要不明不白的被他亲吗?不妙,他的脸怎么越凑越低?这趋势很危险……芽衣在他怀中仰起脸,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覆下来的前一刻,她眼疾手快地以指尖压住。
“喂!”她要生气了哦!难道因为自己对他表白过,就廉价到可以任他随便轻薄吗?
“绎星辉,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阻他的胸膛,不过这动作却使得两人之间的动作更形暧昧——此刻若是远处有渔船驶来,船家一定会误会他们正在激情拉扯中。
绎星辉笑了,笑声隆隆地自胸腔震出,芽衣也受到波及,感觉身子都随着他的笑声而轻颤起来。
“试试看,挣得脱吗?”笑完了,他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声音中竟然带着……鼓励?
芽衣快疯了。这究竟是怎生一番诡异的景象啊?!“神经病!”她骂人了,“你力气这么大,叫我怎么挣脱啊?”
“你不是说你一直都是独立生活?我以为你蛮力很大呢。”他表情无辜地回视着她,手上没再用力了,却使用巧劲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抽离。
“我又没和男人打过架!”这是什么脑残的对话啦!芽衣气得快吼破喉咙。“你——放——手——啦!”
“你这样不行哦,蓝芽衣。太弱了,改天我教你两招擒拿手吧。”
啊——她暗恋的男人是个神经病吗?!芽衣气得浑身无力了,肩膀一挎,放弃挣扎。“我干吗要学那个?用来痛扁你吗?”没好气地瞪他。
“打坏人咯。”他耸耸肩。
“我为什么要打坏人?”越说越离谱了。
“做我的女朋友,说不准哪天就会遇到危险,所以预先学起来呗。”他说得好轻巧,而她居然也自然无比的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得到答案,了解地点点头。直到三秒钟后——
“等等!”心脏倏然抽紧,她瞠目,“你刚才说什么?”她依稀、仿佛听到某个关键字眼。
他笑着看向她紧张的神色。一贯坦然舒朗的微笑中,偷偷带上一点羞涩。
“我说,等你把身体练强壮一点儿,不如……做我的女朋友吧。”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耳朵边缘有一点泛红。
然而,芽衣忙着惊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被求爱了吗?
虽然这项求爱还有苛刻的附加前提——把身体练强壮,但是——等一下——她没听错吧?她辛苦暗恋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就在一秒钟以前亲口提出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该高兴,该欣喜若狂,该激动得落泪;可是这告白太诡异了,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何反映。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傻愣愣地仰起目光,看向绎星辉:强身健体和做他的女友——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她怎么也搭不起来。
“你先说要不要。”他有些赧然地眼望远处的海浪。
“可是,我不太明白……”
“不要就算了!”他赌气地把脸转去她看不见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的。这女人不是表白了好几次喜欢他吗?是喜欢假的哦?现在他提出要交往,她又不接受了?
难不成……她的心真的偏向贺枢文了?
一思及此,他心里还真的重重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低头审视她的脸庞,想确定的在她眼中找到爱意。这段日子,他一直没好意思说,她崇拜的目光,她藏不住爱恋的红红脸蛋,令他多虚荣多受用……他甚至怀疑自己就是为了满足那点小小的虚荣心,才会一时冲动的将她留在身边,当个全无用处的劳什子助理。
他望进芽衣氤氲着水汽的黑色眼眸中,心脏的位置,却是猛烈地振颤了一下。该死,明明是单纯如纸的小女生一枚,电起人来却丝毫不含糊……眼睛突然变得这么勾魂,害他一时不察,身体领受了某种不寻常的热度。
他不再按捺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望,俯下脸去,坚定地吻住她。
他是个警觉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给自己保留几分冷静和清醒。但这一吻,却演化成令他拿捏不住的汹涌情潮。她很生涩,完全不懂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他的亲吻,甚至还几度想要退却。但这具软绵绵的馨香身躯,和被他吞入齿间的纤细抽息,竟险些将他撩拨到理智失守。
她一直一直朝后退,一直想逃,却将他勾挑得热血上涌……
当一阵夜风刮来、绎星辉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怀中的女孩已娇躯绵软,上衣的襟扣被打开了好几颗,白皙的颈肩上,印下几处淡淡红痕。
他眼色一暗,有丝赧然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芽衣目光迷蒙地睁开眼:“绎星辉,你……”就在刚才,被吻了,被结结实实、由里到外的吻了,她却没有感到被侵犯,反而——还蛮享受他倾给她的热情。
天啊,原来骨子里……她是那么容易被点燃的吗?
绎星辉抚抚她红烫的脸蛋,柔声道:“我是坏人,你怕不怕?”他气息不匀,还微微喘着,望着她的眼眸中,有种能把她烧透的热力。
芽衣心口一热,被暧昧的热流包裹:直觉他这一次所说的“坏人”,和以往的含义不同。
这家伙……他根本就在说下流话吧?问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还很坏地沿着她的腰线一直往上走呢!果然是坏人,很色的坏人。
芽衣害羞地想了一会儿,轻声回答:“不怕。反正我又打不过你,我视死如归了我。”
他笑了:“那么勇敢?奖励你做我女朋友。”
啊呸,这男人够自恋的了!芽衣掀眉瞪眼:“这算奖励吗?你有什么好啊?还奖励咧,哼!”明明心里开心死了,但嘴上还是咬着女孩家的矜持不放。如果一下子就接受他的告白,她也显得太急不可耐了一点儿。
绎星辉笑着耸耸肩:“至少我长得还不赖吧?”
“切。”虽然事实上他的相貌比“不赖”要超出很多点——但她才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了呢。
“我很有钱哦。”
“多有钱?”她早就想问了,这家伙每天躲在咖喱屋楼上的征信社里鬼鬼祟祟地偷打电脑,钱到底从哪里变出来的?
“先说愿意做我女朋友,明天就给你看银行账户明细。”他没正经地哈哈一笑,随即将声音压低了道:“还有,我体力很好……”
“谁问你这个啦!”芽衣用力推他,快羞死了。
“咦?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促狭地瞥她一眼,果不其然,惹出她颊上另一波红潮。“我是说我体能很好,以前当警察的时候,早起出操跑三十圈都没问题。你知道男人体力好很重要的啊——”他很故意地停顿得久了一些,才继续道:“将来可以帮你分担些重活,搬搬家具什么的,是吧?”
“……”芽衣实在说不过他,只好拿眼睛瞪他。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刚才暗示的绝对不是这个!
刚接过吻的两人,就这样坐在深夜的海防大堤,若有似无地身体接触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整夜。
天快亮时,芽衣实在撑不住了,伏在绎星辉的大腿上陷入睡梦中。嘴角,还挂着浅浅笑涡。
而绎星辉醒着,伸指轻轻卷弄着怀中人儿已变得柔软顺滑的长发,眼望海浪一波一波由远而近推来,心中漫溢的柔软情绪,便也似这海浪般,一波一波的加重了。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蓝芽衣的?
是头脑发热地决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当助理的那一刻?
是在某个夜晚,望见她与贺枢文并肩行走过他的车窗,因而开始羡慕起寻常男女之间的美好感情?
是后来与她一同工作,逐渐习惯并依赖上了她眼中的爱慕?
是与她假扮情侣去偷拍,拥她入怀却发现她的身躯不可思议得柔软的那一瞬间?
还是那一天……决定要撮合她与贺枢文,以为自己心胸宽大拿得起放得下,却又焦躁地在屋内踱步了整晚,懊悔自己竟然帮“情敌”去约心仪的女孩,最后实在按捺不住的飞车去她家巷口堵她?
想到这里,他笑了,很佩服自己竟然能够忍耐了这么久,才终于将她纳入怀中。
他早就喜欢上她了不是吗?
也许……还要更早一些。十年前在倾城学院、她用她身上的臭味儿把他熏醒的时候,他就……
望着海洋的远端逐渐升起的一抹浅桔色,绎星辉心满意足地露出渴盼目光: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那些旧日阴霾,会过去的……吧?
没料到自己还能再爱;他……感恩于自己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