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人行
云烟淡荡,风日轻清。时当近午,天气融合。清风荡漾,迎面而来。
深深地吸一口空气中花草的香气,胡君予习惯地半闭上眼,闻着不合时宜的桂花香气。
“予哥说你是世上最笨的妖怪,你是吗?”
伞没有了动静,还是因为昨天下棋输了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手固定伞柄,一手试探地敲着伞身,“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老鬼师傅说予哥是火命,我也是火命,那鹿蜀,你是什么命?”戳了戳伞,端木陶然正在问它。
伞身忽地倾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端木陶然的鼻头,伞非常的挑衅,每天让人照三餐地骂,别以为它没有脾气,甚至还有些记恨。
哈欠打了一半,扬高了半边的眉,居然敢在他的面前攻击他的未婚妻,凑上前,伞里的灵魂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伞立刻恢复成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识相啊!
继续打剩下的哈欠,把下巴搁在端木陶然的肩头,一口接一口地往她红透的腮上喷气,“予哥,鹿蜀到底是什么命啊?”努力地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瞥了眼疑似打颤的伞,胡君予戳了戳她浅浅的酒窝,“它绝对是认命!”
“认命是什么命?”
胡君予继续地戳啊戳啊戳啊,“陶陶儿,笑一个!”他要看她的酒窝。
“不要!”她才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呢,人家只卖身不卖笑。
“陶陶儿,给予哥笑一个,晚上予哥带你去收服妖怪!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啊,有狐妖,有媚鬼,有艳鬼……”
端木陶然耳朵一下子竖得高高,狐妖是不是都是很能魅惑男人?
笑容忽地绽开,“这下行了吧!”这下就不用去收服什么狐妖,媚鬼,艳鬼了!
“陶陶儿,香一个——”胡君予涎着脸,得寸进尺!
“不要!”端木陶然的脸色红得可以媲美天空中的晚霞。
“那我是好失魂落魄地去跟狐妖作法,然后没有悬念地被擒住,然后狐妖不仅劫财还要劫色,我心灰意懒,也由他去了……”地上的伞开始颤动,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好嘛好嘛!”高高地嘟起了嘴,往他的面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地上的伞颤动得更厉害了,看来它真的有必要交给那个笨蛋一招半式。
警告地看了地上的伞一眼,立刻就没有了动静。
“陶陶儿,再亲一个——”
天已经擦黑。
“姑娘,要手帕吗?”还有小贩在暗影里兜售物品。
“有什么样的花色?”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有花卉,飞禽,走兽……”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帕子的花色实在是非常的全。
“随便拿一条吧!”奇异的香味像是有触角般,慢慢地探到他的鼻端,他的心脾。
小贩奇怪地看了女子一眼,迅速地低下头去,从手中分出一张帕子。
“小哥,倒是看我美不美?”女子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
他只敢把头低得更低,不去看那女子,他死可是很清白的,死后也不想失贞。
“可惜了!”黑瀑的发在暗影中将他裹住,阴狠地笑起,苍白的手狠狠勾向他的心……
踏进门,漆黑成了一团。摸索着走进伞里,还没有坐进去,光明乍现。
“笨,低能,白痴——”伸脚踹了踹床脚的伞,胡君予嗅着空气中流动的味道。
“有魑魅!”低低地说道,对他的嘲笑不想理会。
“魑魅?”传说中人面兽身四角的怪物,以柔媚的女儿声魅惑人,用奇香来引诱男人,食人心。横了狼狈的鹿蜀一眼,“输了?”
“天晚了——”直溜进伞里,不把他的调侃放在耳里。
“魑魅,这个镇上怎么有魑魅!”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魑魅这种妖物并不是多见的!
伞把外露出鹿蜀的大头,“据说邪王跟魑魅有过过节!”说一千道一万,梁子是别人结下的,他只是一尾遭城池失火央及的池鱼。
“嗯?”床上的臂环住了他的身躯。难不成魑魅和邪王曾经是未婚夫妻?小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偷听的端木陶然把脸庞贴在了他的腰上。
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胡君予自然明了她的担忧,加大了力度说道:“那个魑魅,是人面兽身四角的怪物,只能用柔媚的声音魅惑人……”换言之,没法看脸。
“予哥,那魑魅是不是要对你不利?”再笨她也知道,她的予哥目前正是邪王的宿主。
“是对邪王不利!”不知道邪王跟魑魅有什么过节,难道是把那个四角的怪物那个那个后,不负责任地跑掉?胡君予不禁恶意地揣测……
不再言语,手脚并用,像八爪章鱼样牢牢地盘踞住她的身躯,但胡君予只是把薄被拉起盖住,并没有别的动作。
鹿蜀的眼睛努力地睁开一道小缝,啪——不知道掼来的不明飞行物是茶碗还是灯盏,鹿蜀赶紧闭上眼,假装睡熟,心底却暗暗地盘算一定要教会端木陶然一招半式,以报此仇。
“你要怎么来对付那只魑魅?”鹿蜀虽然化作了人形,但是还是保存了一些鹿蜀特有的习性,两只前蹄,呃,不,手,梳理他自鬓边到嘴角的毛发,还不停地嗅自己的蹄子。
“妖不犯我,我不犯妖!”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拖家带口的人,尽管正邪不两立,但是还是小生些事端的好。
“予哥,你来瞧,我找到了什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的端木陶然,被春风吹拂的脸庞上全是得意。
“什么?”
“酒啊!老鬼师傅说你身子虚,每天都要喝点酒,祛祛体内的寒气!”笑眯眯地回答,小镇上的酒水粗粝得很,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哪里有买滤过的酒。
“看你!”爱怜地摸了摸她跑得热气腾腾的小脸,手一摊,鹿蜀识相地把准备吓人的手帕递上,“来,予哥给你擦擦汗!”动作轻柔,像是为千年的古瓷拭去灰尘般精细。
“予哥,你快喝嘛!”本来已经不红的小脸,又红了起来。
“这是陶陶儿给我买的,我当然不能随便喝,我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喝!”飞个媚眼,胡君予大力地嗅一口空气中的桂花香气。可怜的端木陶然脸已经烧透了,鹿蜀拊掌长叹,可怜的姑娘,为什么要被这个恶质的男人吃得死死的呢?
“你当真喜欢那个胡君予?”好小声地问道。
“嗯!”好大声地说道。黑暗里,就算是看不见,也能知道尖脸大眼,用力点头的模样。
“那你这样做便好!”口气中有一点点的心虚,万一这件事,他事后要追究起来,他应该死得很惨的吧!
声音颤颤:“鹿大哥,你确定这样做就可以?”好像不怎么好哎!
“一定可以的!”哼哼,他可是很记恨的妖怪。
死寂的夜,没有灯火。
“陶陶儿!”熟悉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源头应该是床的方向。
“予哥——”娇娇软软的声音就像是陈年佳酿,瞬间酥倒了他的身躯。强自抑制了心神,他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又吸取了未来娘子的灵魂。
“陶陶儿,要捉迷藏吗?”轻手轻脚地爬到床边去,一记饿虎扑羊,把床上的小小隆起钳在了怀里。
一盏如豆的灯光亮起,点点的光亮泻开,不多不少正笼住怀中的人儿。
定睛一看,胡君予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鼻血,流了下来。
亵衣,掩不住她胸前呼之欲出的春光,桃红色的肚兜,挑战他的自制力,更令他不堪忍受的是,端木陶然小脸媚红,正似笑非笑地瞅定了她,本来不谙世事的眸子,全是动人的风情。
他该君子地拉紧她的衣襟,还是拉开,狠狠地看个过瘾,这是个问题。手,已经先一步地做出了决定,抖抖地抚摸上了她的衣襟。
腥臭味就在这个时候浮现,睡意像是丝线,慢慢地扯开,慢慢地延长。
尽管睡意开始上浮,但是胡君予的怒火却冲天而起,这个时候即便是大罗神仙也不能轻易地饶恕,更何况是妖怪?
双手自动地把她的衣襟拢起,八字奇轻的端木陶然更不用说,眼瞳开始泛起浅浅的白,牙齿轻轻地打颤,用力地窝在他的怀中取暖。
一个女人款摆着腰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里,腥臭中夹杂着浓郁的香气,“邪王,别来无恙啊!”
端木陶然泛白的眼瞳开始迷离,这香让她心浮气躁,扒着胡君予,越靠近予哥体内的燥热越来越浓。
“我不是邪王!”胡君予不耐烦地打哈欠,开始盘算怎么处置这个不识相的妖怪。
“予哥,你这是风情吗?”横斜里伸出了小小手,抚摸上他的胸膛,粉舌在唇上舔啊舔,一扫原来的可爱,全是媚惑的风情。
“陶陶儿,我们的事情先等等!”努力地咽下口水,等他收拾完这个讨厌的妖怪,他一定要让他的陶陶儿明白玩火的后果是****。
“邪王——”女人怪笑声传得好远,像是夜猫子的叫声一般撕裂了夜。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身躯开始爆裂,一块一块的腐肉慢慢地把衣衫不整的两人包围,像是嘴的那块肉一张一合,“邪王,你欠魑魅一条命的——”语气中有娇嗔有埋怨,如果不是眼前的情景,定会以为是寻常的女子同情郎撒娇。
“我不是邪王!”皱着眉头,胡君予还在犹豫要不要替邪王收拾烂摊子。
“不管你是不是邪王,我都要你下来陪我!”怪不得魑魅的味道也是这样的腥臭,原来也是死了的妖怪。
对于一地的碎妖怪块,胡君予不以为意,但是怀中的佳人气息越来越急了,在他胸膛乱动的小手,动作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他屑地问道:“就凭你?”即便魑魅没有死,十只百只的魑魅也不在话下。眼也不睁,“现在走的话,我还能超度你,否则……”
胸膛的小手开始急躁,胡乱地拍打,却不得其法,双眼迷离,喃喃道:“予哥,热,帮我!”
“魑魅,修行不易,如果你现在回头,我会网开一面,替你超度!”陶陶儿像是一条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他希望兵不血刃速战速决,这么好的夜色浪费在一个妖怪的尸体上实在是有点不值。
“嘎嘎嘎嘎——”魑魅散落一地的肉块全在抖动,笑声更加的刺耳,还没有等胡君予回过神来,所有的腐肉块又重新拼合成一个勉强能称之为人形的人形,一块一块的肉堆积。与此同时,窗外又蹿进了几道身形,从他们裹挟的腥臭味来看,全部都是鬼怪的恶灵,胡君予的符纸还没有甩出,便发觉有张无形的网牢牢地束缚住了自己。一堆妖怪鬼口中念念有词,胡君予直觉地自己被束缚得越来越紧了。
正在念咒语的一只妖怪居然忙里偷闲道:“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地网!”三岁小娃娃的身躯,黑里透红,长耳红眼,正龇着白牙嘲笑意图挣扎的胡君予。
“魍魉?”原来这邪王真的是没有人缘,居然得罪了这么多的同妖。
手中的符纸轻轻一碰,貌似结实的地网星星点点地冒出了火光,破出不大不小的窟窿。而这火光把还在痴缠的端木陶陶唤回正常的神志,由魑魅散发出的媚香顿时消散了七七八八。
“予哥,“命格低的她感到一阵恶寒,单薄的身躯还是费力地爬到了胡君予的身前,“予哥,我帮你!”手忙脚乱地想解去胡君予身上像是水草织就的网。
魑魅魍魉笑得更加的张狂,“小丫头,等收拾了邪王,再来料理你,这么轻的命,这么好的皮囊,我们不会浪费的!”
符纸锯的漏洞越来越大,嘭嘭几声,牛皮绳子裂开的声音响起后,胡君予感到全身一松,猛然把端木陶然塞到了身后,“陶陶儿,我来!”手中的符纸已经碎了不大顶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新的,向魑魅扔去,魑魅迅速地分裂了尸体,只有一块腐肉被贴住。
“我看你还有多少?”魑魅迅速地散落了一块块,向两人攻去。
从前胸后背袖口掏出了无数张符咒,他可是天师,这样的东西有多少,哼,只有它们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漫天的符纸洒向分成碎块的魑魅,腐肉停止挪动,不甘心地在原地徒劳地想弹起身子。
正在他分神的时候,魍魉的分身也有所动作,碎成无数缕如影子般的尖刀,全部冲向了胡君予的方向,“啊——”端木陶然大惊失色下想也不想便挡到了胡君予的身前,身子被重重地撞到了墙上然后跌落在地。
“陶陶儿——”胡君予的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双眸变成了炽热的清白色,“去死吧——”强大的白光亮起,魑魅和魍魉顿时变成了一阵轻烟,胡君予嘴角泛起冷酷的笑,居高临下地看这屋中的情景。
“予哥——”虚弱的声音响起,
“予哥——”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同样虚弱的声音。
胡君予胸前的玉佩萦绕着暖暖的光,胡君予的眼神柔和起来。
“陶陶儿,你怎么样了?”扑上前去,察看她的伤势,
“你还是先看看我吧!”鹿蜀努力地想拽点他的注意力过来,影刀固然厉害,但是还是对鬼神天师有作用,端木陶然体质再弱,好歹是个正常人,是他同端木陶然一起挡的影刀,没有道理差距这么大吧。
没有人搭理他,胡君予仔仔细细地梭巡着端木陶然的身上有没有伤口,万幸,没有。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鹿蜀不甘心被忽略得这么彻底。
“陶陶儿,陶陶儿——”大力地打着哈欠,但是无心关注自己泣涕横流的样子,这屋中的腥臭味又让他想睡觉。
“予哥,我没有事!”努力地挤出一道笑容,惨白的面庞上全然是对他的关心。
“以后不要这么傻了!”把脸埋在了她的怀中,胡君予觉得眼皮涩涩地发酸,这个傻女人。
“我才不傻!”大大的眼睛努力地弯成弯弯的月牙,“予哥不觉得我是拖累就好!”
“陶陶儿,你吸鬼,我捉鬼,这是天经地义的!”鹿蜀的头撞向了墙壁,这个人,大言不惭啊,明明是他招来的妖鬼,却又推到陶陶儿的身上。
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陶陶儿身上的桂花香终于又在屋子中占了上风,“予哥,你睡吧!我帮你守着!”明明虚弱和胡君予不遑多让,但是端木陶然还是睁大了双眼,打起精神,想要守护心爱的男人。
“傻陶陶儿,妖怪都没有了,我们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胡君予抱起端木陶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搂紧了她,闭上了眼皮。
“我呢,我呢?”鹿蜀仍旧哀哀。
床上有个人尚有一丝意识,扬高了半边的眉毛,“我说,晚上时候,那件水红的肚兜哪里来的?”他们家的陶陶儿总是穿白色的肚兜,呃,呃,呃,脸红并得意着,他可是有偷看过的。
摸了摸鼻子,鹿蜀低眉顺眼地找寻他安身保命的伞。
“鹿蜀,我在问你!”原来鹿蜀就是用这种方式让人多子多孙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死字是怎么写!”嘀嘀咕咕,鹿蜀身子紧紧地贴着地,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地蹭回自己的伞中。
“呼呼!”均匀的呼吸声终于响起,但是更令鹿蜀气闷的声音夹杂在呼吸中,“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