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遥看春花朔雪中
白雪将落叶掩盖,春风又融化了冬雪,后院的寒梅开了又谢,斗转星移之间,春日已至。王爷不在府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现下更是出了京,于是疏影也跨出了王府,毕竟赏桃花的时节到了。
王府内没了高树,可西园子的侧门外,是王府围出来的大园子,里面是密密的桃树,现下是桃花尽开,疏影今日起来得晚了,满头的青丝未绾就喊着晴儿扶她去赏桃花。
悠悠的轻风吹过,已是一片落英缤纷,坐在树下铺着的雪白锦缎上,悠闲地靠着树干,忽地想起韦庄的《思帝乡》,忍不住地吟诵起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好端端的吟这首词做什么?这根本就不应景嘛!”挎着小篮子的晴儿忙着把糕点摆在锦缎上,一听疏影吟起词来,眨着清凉的眼睛看着她,“再说了,现在咱们看的可是桃花,娇艳的桃花!”
疏影淡笑,看着眼前的娇小的身影忙忙碌碌,眼底闪过一丝歉意。
晴儿跟着她七年了,十七岁的小丫头早该嫁出去了,只可惜现在是在王府,就她这么个贴心人。她一直不舍得,这么一天天地拖着,现下不想再拖却也没什么机会给她找个好婆家了……
将随身的桃木梳子掏出,“晴儿,来给我绾发。”
绾发?晴儿一愣。自入冬到现在,小姐已是好久不曾让她碰她的头发了,总是自己随便地绾起,怎么今天……
“晴儿!还不快点!那边心尘夫人她们走过来了,你要让我这样子见人啊?”
晴儿倏然回神,果然见到远远的心尘夫人和苗琳夫人结伴而来,遂赶忙立到疏影身后,轻轻地将那落在黑发上的几片淡粉花瓣摘下。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小姐的发不像以前一样的光亮?
眼见着那几人已近跟前,她忙将发梳插进疏影的发瀑,缓缓地向下梳理。
可是……手蓦地顿住,一脸震惊地望着疏影那乌黑的发丝。
疏影等了半晌,却不见晴儿梳头,心下着急,回过头去正要张口询问,却惊见晴儿手中的酱色桃木梳上缠绕着一把黑丝,那是……她的发!
她看着晴儿惊讶的脸庞呆愣半晌,用力地将眼一闭,纤纤素手一扬,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将本来呆立的晴儿打倒在地,也震慑了临近的两位夫人。
“小姐?”晴儿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自她跟在小姐身边已有七年,可是从不曾挨过一个巴掌。
“你!你这个贱婢,竟然将我的头发拔下!”看着晴儿立时涨红的小脸,疏影声音凄楚,浑身颤抖,泪已盈眶,“枉我对你那么好,拿你当我的亲妹妹,你竟如此待我!”
“小姐!我没有……”无限委屈在心怀,可是手上的发梳缠绕的黑丝的的确确是小姐的发啊。
“没有?没有什么!”一把夺过晴儿手中缠着发丝的梳子,举到她眼前,“没有的话那这是假的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我滚!滚出王府,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不!小姐!我没有,求您别赶我走。”晴儿惊诧不已,她万般不敢相信小姐竟会赶她。丢开桃木梳,扑上去抱着疏影的腿,苦苦哀求。
疏影不动,只是自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狠狠地砸向晴儿,“别说我亏待了你,这银子你拿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就催着跟前的下人去找古总管,要他速速将这忘恩负义的贱婢带走。
看着家丁拖着晴儿的身影,抚着手上缠着青丝的发梳,疏影的身子还在颤抖。
看了场戏的苗琳和心尘一左一右地搀着疏影,在她耳边叨念着什么奴婢就是奴婢,对她们好有什么用,身份不同就不该交心,以免将来后悔……
后悔?
“哈!”抿嘴苦笑。
她只后悔刚刚的那一巴掌打得太狠,晴儿的半张脸都肿了。
转头向栖石阁走去,似是因晴儿恼怒得不愿多提,却遮住了眼眶中快要滑落的泪水……
那日赶走了晴儿,苗琳夫人说是不放心,硬遣了小丫找了个大夫来看,不想疏影竟然是中了毒,可惜却不知怎么解。
真是傻,她明明是说晴儿拔了她的发,又怎么会用得着看大夫?
管家古钟只得又派了个手脚利落的小丫头来服侍疏影,可她却再没出栖石阁,每日任由一把把的黑发掉落,到敕风回府之时,原来如瀑的黑发已是减半了。
当敕风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栖石阁后面的小院子里抚琴,零零散散不成曲调。懒洋洋地靠过去,一伸手抓起她的发。
“你……就这么任它落光?”
疏影停下抚琴的手,缓缓回身,“王爷知道了啊,我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毒啊,好在是不会要我的命,真没想到跟了我那么久的丫头,她竟会害我……”
“疏影啊疏影。”缓缓地抚着黑发,敕风的心底也是苦涩,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又何必演戏,现下回想,她是早有准备啊。记得多少次她夜半醒来,就在自己睡过的枕边摸索,想必是在拾起掉落的发吧。
“你相信晴儿会毒害你?”
“为什么不信?她扯落了我的发,我的饮食从不防她,除了她还有谁能做?”秀目微合,掩起满眼的痛楚。
“疏影!”到处都是破绽,何必再演呢……甩开绕指的发,她对他的不信任总是让他有些心伤。
“王爷……”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是啊,怎么瞒得了他?仅凭着晴儿梳头梳下的发,就将一切推在她的身上,任谁也不相信,但那又怎样,毕竟她已将晴儿赶走了,至少那孩子能远离这烦扰的一切了。
“算了……你别再落发了,要是掉光了怎么好……”莫不是想去当尼姑?
“那就……”
“疏影!”不让她说下去,因为一定都会是让他气恼的话!她每日看着那药书上的毒经篇,他不信她解不了这落发的毒,“你最好别让它掉了,不然,我天涯海角也要抓回那个丫头,让她赔你这满头秀发!”
话虽如此,可心底却不由得叹气。疏影哪会知道啊,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会等在他回来的路上,扑倒在马前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丫头是关心疏影的,只盼着他将疏影的落发治好,但她又怎么知道,疏影的发……是她自己……要落的!
“是!我就在书上找找吧,谁知道有没有呢。毕竟我吃了太多的水芹和兔肉啊……”
水芹和兔肉?苗琳和李潇潇曾有一段时间常常送这些吃食给她……原来如此,她们竟要害她!而她……就将计就计地赶走了晴儿?
近来他忙得马不停蹄,正是为了要在近期扳倒丞相,她自是聪慧地明白了,可她竟担心他会连个小丫鬟也不放过……真是……太瞧不起他悦晟王爷了!犹记得她曾说过,若是到了那日,她必会一死,可是她瞎了吗?没看见湖水清浅得养不活鱼?没看见满园的梧桐树都没了吗!他不要她死又怎么会害了晴儿!
恨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敕风微微一笑,翻手轻轻握住她的皓腕,牵引着她走出了栖石阁。
疏影发未梳,衣未换,毫不挣扎地就这么跟着他穿过长廊,越过花园,一路来到了他和他的……“朋友们”常常饮酒作乐的望湖亭。
偌大的望湖亭似是人间仙境般,在随风飞扬的妙曼轻纱中,传出悦耳丝竹声。
毫不反抗地随着敕风踏入,入眼的是一幅多么不堪的景象:饮酒作乐犹觉不够,衣着单薄的舞姬随乐起舞,娇弱无骨的身段摇摆勾引,毫不避讳地坐在那些所谓当朝大员的腿上。
可笑啊,堂堂王爷府,竟堪比青楼妓馆!
敕风眼微眯,冷冷地看着疏影的表情。
她依旧不变的淡然,可脸色略显苍白,眼底隐隐有着慌乱却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她和其他几个妾的确会时不时地被他叫出来赴宴,可那不过都是些平日好友,言谈多有保留,可今日这些……
心中恨意稍稍舒解。
“疏影!”
她白着脸转向敕风,迎上的却是……他温热的唇。
轻轻合上凤眸,任他温柔地缠绵地亲吻,假装身边没有那么多不堪的调笑声,假装他们是在密闭的厢房内,可眼底一阵刺痛,清泪却忍不住地自脸颊边滑落。
他的羞辱……真是彻底啊!
本就为了惩罚她,可真的在她那略白的脸转过来的瞬间,竟忍不住地想要安慰她,轻轻浅浅地吻上她的红唇,一手环上她的腰际,一手抚上黑发,缓缓顺下,却又……顿住,只因那满手的发丝已是脱离了主人,缠上了他的指尖间。
可恶!为什么她不能信任他?
狠狠地加深唇上的压力,环腰的手更是收紧!
咸涩的泪水滑过交缠的唇瓣,心底蓦地一震。她……哭了……
缓缓地退开,苍白的脸上挂着泪,可表情依旧……淡漠。
“王爷艳福啊!”猥琐的男音传来,打破两人间可怕的沉静。狠狠地揽紧她的腰,让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敕风浅笑地迎上男子。
“何大人见笑了。”
“今天何某有幸能来王爷的花宴,才真真明白‘人不风流枉少年’啊。”说着,那色色的眼直在疏影身上打转。
敕风却是十分后悔,本来因为疏影的不信任而心生怒气,只是想着教训她一番,这样的场面是疏影这种大家闺秀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有其他人看见她的,更何况是带着那欲望的眼。
唉,心中暗叹,伸手招来两个舞姬。
“好好伺候何大人。”说着也不理那何大人的召唤,揽着疏影又出了望湖亭,默默为她拭去颊边泪痕。
“你……回去吧。”
她的心要是痛了,他总是更难过,只可惜,他终究会让她心痛至死吧……
疏影前奔几步,忽地停下。
“王爷,您……要的是能帮您,帮皇上的官员,不是****熏心见财起意的小人,也不是那种只知享乐,不知民间疾苦的糊涂官,您……”终是没能说下去,轻巧地消失在回廊转角,独留敕风在那轻纱飞荡的望湖亭前呆立。
他如何不知,但现下他一心要帮皇上揽权,不用这些人,又如何……找她爹的罪证,这个世界上只有小人是最好收买的,也许总有一天,他也会被人指着背脊骂,可他定然会做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事的。
可他却没想到,疏影……竟会将这其中厉害说出,她……可是丞相的女儿啊!或许,或许他该做些什么,不让这一切毫无转机,但……
夜未央,天未明,疏影独卧在床上。
这床从没有将男主人留到黎明,更直接地说——是这床的女主人没有将男主人留到过天明,这三年她在已习以为常。可今夜……却让她不安至极。
夏初时节偶有轻风,吹着满塘的荷叶哗啦啦地作响,更是让人心烦。
疏影烦躁似是已到极限,终是无法忍受,翻身下床。没有惊动隔壁的小婢,不是晴儿,她无法给予真正的信任,也无法亲近。
顺手拿起刚刚做好尚未折起的外褂披在身上,借着昏暗不明的月色踏出了房门。
云层层叠叠,将十五的月掩在其后,整个院子朦朦胧胧的。
近来敕风来栖石阁的次数越来越多,她隐约感到或许那一日就将到来,可派人传话回家,爹爹却每次都叫她安心,这样的日子,怎么叫她安心!
抚着身上的长褂,脚下缓缓地轻移。
这长褂外袍是做给哥哥的,他已有二十四了,和王爷同样年纪,可惜至今还没有个枕边人,想要贴心的衣物,还得她这个妹妹时时记挂。
其实疏影是知道的,知道哥哥心中早有了人。三年来,兄妹虽没见过几次面,可是极少的见面机会里,总会听他说起那个女子,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过是小人家的女儿,自幼就相识的,那姑娘渐渐已经年长,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可惜却迟迟不曾应允哪个男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等哥哥,只可惜她……怕是等不到了……
踏着夜色,步下青石小道,缓缓地徘徊在桓渊湖边,蹲身摘了近岸的一只荷叶,把玩着,抬眸远望。
叠叠的云层随风轻移,偶尔地让月娘露个脸儿,又将其遮住。可是……就在月亮突出云层的那么一瞬,竟让疏影看见对面楼阁上忽地人影一晃,向主院方向而逝。她心底一惊,抛下荷叶拔腿也直奔向主院方向。
王爷十五月圆之日,从不夜宿姬妾的楼阁,刚刚闪过人影的正是心尘的小雨楼,而奔去的方向正是王爷今夜的住所。那会不会是贼人?
疏影不知为什么,心底狂跳,顺着长廊直奔而去,却没想过以她一己之力,就算追上了,又哪有本事擒住贼人。只是这么一路狂奔着……
可是,当她穿过长廊,行至书房之前,竟蓦地愣住了。
书楼前的园子里点着几盏灯笼,有好多人进进出出,顺着暗淡的光线望去,惊见那竟是一个个的朝廷官员。
她心底狂跳更盛,鬼使神差般地靠着墙角隐在暗影里缓缓靠近,趴在月门旁的小窗望进园去。
离左面灯火最近的那个正是苗琳的兄长,兵部侍郎苗零四。
还有户部尚书崔元,他曾来过王府赴宴,大将军游离,莫怀安……竟然还有外省官员。
疏影心惊,隐约中猜测他们的目的,却不敢深想,唯恐自己无力承担。
她趴在窗前不敢动,因为明白这里面有那种什么武林高手,轻微的一丝动静都会惊动他们,比如那个游离,她只得静下心来躲好就是了。
明明灭灭的光影飘忽,一个个的官员低声的交谈,直到……
“王爷,我们这儿的人手早已就绪,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您确定明日他不会再次称病不朝?”
疏影怔住。
称病不朝?说的是爹爹!他们真的准备好了?要当庭将爹爹擒下了?可小皇帝今年才十五岁啊,真的有能力掌管朝政了吗?还是这些人想要借此机会,也揽起大权?不知道敕风他……
坐在石凳上的敕风懒懒地一笑,“老丞相这个月已有五次托病不朝,明日自是不会的。诸位大人也该算过,叶丞相每月最多就是五次不上朝的吧?”他身后站的就是刚刚的那个黑衣人,竟然是……心尘?王爷的妾?竟然是……
“这倒是,可我等始终不明白,自去年起,叶丞相就偶有不上朝记录,到今年竟已到了每月必有五次,在下等实在是不明所以啊。”
户部侍郎?疏影认得此人,三年前他到丞相府,曾送过自己一只蓝田碧玉簪,求爹爹帮他升官,没想到今日竟要倒戈相向。
“这事儿不是由张大人你在查吗?怎么倒问起我们来了?”敕风的声依旧慵懒,只是其中的嘲讽在座之人怕是都明白吧。
那张大人满面羞红,“这……下官派人探查,可惜一无所获。”
“哼,张大人你派的人还真是有用啊!”此起彼落的嘲讽让那个张大人更是抬不起头。
“王爷……”卜池?那个无耻之徒!
“王爷,下官最近倒是常常出入丞相府,发现每次丞相不朝,均是有人上门,他们行事诡秘,不容发现,下官也只是巧遇过两次。”
“嗯。”
敕风也没当回事,径自地揪着手上的几朵小白花,一会儿的功夫,他脚边已是一片的花瓣了。
朦胧的夜色中,这群掌握着整个朝堂动向的官员聚集于此,商量的是要怎样对付她的父亲。
耳中听着一声声对爹爹的指责,大至家国天下,小至人品德行,疏影心中百感交集,仰头的时候,微微一闭眼,便直觉面上一片冰凉。
她心中怎能不惶恐,怎么能不怕呢?
就连那耳畔的风声也好像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他们声声的指责,化作一柄柄利剑,而剑的终端,就是她的父亲!她举世无双的父亲,于她而言毫不愧对天下的父亲!
也……刺进她的心窝!
她无法挪动分毫,生怕呼吸惊扰了里面的人。
过了许久,趁着几人交谈激烈,声音渐大,恰能盖住她轻盈的脚步声,疏影悄悄隐遁。直到退出院子,她再也无法隐忍,慌张地跑了开去。
可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敕风嘴角若有似无地轻抿。
于是她也无法看见,那男子掩下的……真心。
夜很凉。人心,也很凉。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曲折的长廊,疏影跑得急切,丝毫没有发现王府的异样——一个侍卫也没有。
她一路奔回栖石阁,颤着手开始研墨铺纸,写下了心中唯一记得的事——爹爹,快走!早朝有诈!
就这么短短的八个字,仿佛是费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没命地将悬挂于园中的金丝雀笼子扯下,自怀中摸出一个小之又小的铁环,绑在那雀儿细小脚上,颤颤巍巍地放进那书着八个字的纸条,振臂将雀儿放飞。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她顿时瘫在地上,满脸的冷汗和泪水。
呆坐在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早已无踪,天上的云雾渐散,她缓缓地爬起来,回到房中,坐在临湖的窗前,一直盯着丞相府的方向,一直盯着……
啾啾鸟鸣声起,天边渐渐露了亮,晨起的丫鬟小厮已在回廊清扫,远远地看见大门的方向一盏盏的灯笼引着人影步出,那是王爷去上朝了!
去上朝了?心紧绷,不知道爹爹可收到了她的信,不知道久未出笼的金丝雀可还知道要回相府?不知道如此的大劫可能躲过?
就在她犹自思量的时刻,远远地传来金丝雀婉转的鸣蹄声,一转瞬,扑啦啦地飞进了轩窗,落在了她常在的软榻上。
雀儿可是回过府了?它可是带回了爹爹的回信?
抖着手将雀儿腿上的小纸条卸下,狠狠地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嚯地打开纸条……
是……大哥的字迹,比她写的长。
这是她唯一的感觉,满纸的字却入不了她的眼,读不进她的心。忍不住地泪眼婆娑,狠狠地将眼闭了又闭,抚了抚狂跳的心口,再次将视线投在了那个她等了好久的信上。
[影妹:
今日之事早已料到,爹已入朝,后果可想。你莫要出头,速离王府,逃命去吧!影妹自此之后,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父兄之事万万不可插手。切记,切记!]
早已料到?已入朝?后果可想?
心中的一根弦“嗡”地绷紧,疏影的眼前一阵昏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沉重的枷锁将扣在年迈的爹爹和夜以继日操劳的哥哥身上吗?
他们将在早朝的时候被他们这群人逼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此之后,她就再也听不到爹爹语重心长的叮咛,再也看不到哥哥温润如玉的微笑了……
而她!
又会怎么样?是和他们一起踏进死亡的深渊还是……在这个“大义凛然”的敕风王爷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不!不行!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此对待爹爹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