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幻之都
“梦幻之都”整体是一层半的悬空设计,采用朱红砖瓦原色基调,吧台、舞池和休息区用镂空的雕花屏风隔开,屏风上铺满爬山虎,比酒店多了些热闹喧嚣,又比卡拉ok少了些乌烟瘴气,是白领上班族休闲放松的好地方,当然也是寻找one night stand的绝佳场所。
沈开朗一进门就跟侍应调酒师们热情地打招呼,轻车熟路地带领大家上了悬空二楼,找了两张视角最好的桌子坐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沈开朗将酒单分给大家,得意地嚷嚷道:“这里是我的老窝,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嗯嗯,不错,有格调。”大家纷纷点头赞叹。
晓晓瞪大眼睛这看看那瞧瞧,拉了拉飞飞的衣袖,低声道:“飞飞姐,这里跟我想象的PUB不太一样耶。”
白飞飞也压低声音道:“怎么不一样?”
“我以为PUB都是那种群魔乱舞震耳欲聋的,就是吵死人的那一种。”
“大概吧,我也是第一次来。”
“啊?”晓晓张圆嘴,“我见你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还以为你很熟呢。”
飞飞挤挤眼睛道:“笨!你东张西望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谁都知道你是第一次来,很土的啦。”
“嘻嘻……”晓晓的低笑声居然混杂着男音,飞飞奇怪地回头,刷一下涨红了脸。因为地方小,相邻的两张桌子挨得很近,她们跟隔壁桌的两个人几乎是背靠背,低声说话同桌的人听不到,背后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好死不死,坐在她后面的居然正是方凯和沈开朗。呜呜呜,她捂住脸,这下糗大了,二老板和小老板都知道她是个连PUB都没来过的土包子了。
酒单轮到飞飞手中,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那些酒名都没见过,只好点了最便宜的橙汁。方凯回头道:“难得大老板请客,放开了点,不用替公司省钱。”
“呃……”飞飞的脸更红了,手指在酒单上移来移去。
沈开朗好心地建议:“点浓情蜜意吧,酸奶跟蜂蜜调的,不含酒精,很适合女孩子喝。”
“好好,就浓情蜜意。”飞飞忙不迭地点头,心中甜甜地想:还是小老板好,懂得体贴女孩子。
她记得应征这份工作的时候,有三个人参加最后的面试,当时由大老板主持,沈开朗开门进来送东西,程南星就问他的意见,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指着白飞飞道:“就她吧,我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去留,给了她这份虽然辛苦却很满足的工作。大概从那时候起,她就偷偷地喜欢他了吧,所以她总是非常注意保养自己的头发,她猜那两个被淘汰的女孩回去之后一定立志留长发。
身边的女同事道:“到PUB不喝酒多没意思,给我一杯马格丽特。”
白飞飞用力摇头,“嗯——我不习惯喝酒,我老爸也不让。”
许多同事都笑起来,方凯回头道:“飞飞,你都出来工作这么多年了,你爸爸还管你?”
“你们不知道,我老爸,”她吐吐舌头,“整个一法西斯。”
“哈哈,”女同事捏捏她的脸,“飞飞,你真可爱。”
“呵呵……”白飞飞顺手捏了一下晓晓的脸,“现在终于有一个比我还可爱的了。”
晓晓振臂高呼:“不准以大欺小。”
白飞飞奸笑着拽她的耳朵,道:“我都垫了一年的底了,终于来了一个比我小的,不欺负回来怎么够本?”
“啊——”晓晓尖叫,两人闹在一起,不小心碰掉了飞飞的皮包。
沈开朗帮她捡起来,吹了声口哨道:“不错啊,飞飞,Christian Dior的呢。”
“嘿嘿,”她心虚地笑,露出一口白牙,“假的啦。”
女同事拿过来仔细看,拽着她道:“做工不错嘛,一搭眼真看不出来,哪儿买的,多少钱?”
她不好意思地伸出五根手指,女同事迟疑地道:“五百?”
“地摊货,五十啦!”
“啊?!”全场女士一片惊呼唏嘘。
程南星摇头低声喃道:“女人!”惹来冰姐冷冷的一眼。方凯和沈开朗对视一眼,浅浅微笑。
一会儿,酒水上来了。酸奶跟蜂蜜调在一起,形成浓浊的乳白色,闪光灯一晃,还微微透着金黄,白飞飞握在手中摇了了摇,黏稠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壁上留下痕迹,自由液面沉重地荡漾着,好似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女同事笑道:“飞飞,饮料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看的。”
“哦。”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浓浓的香香的甜甜的,咽下后才品出清爽的酸味。再喝两口,甜味渐渐淡了,酸味重了一些,最后齿间舌根萦绕的都是牛奶的香气。她呆呆地想:真好喝,爱情是不是就这味道?
一口气要了三杯,全部喝完的结果就是嘴里甜得发渴,PUB里不供应饭菜,只有零食,不是瓜子就是爆米花,不吃还饿,吃了又渴,于是只好拼命地喝菊花茶,后果可想而知,当然是不停地上厕所。第五趟厕所之行之后,白飞飞总结出一条切身实践的结论:PUB绝对不是请客的好地方。
座位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聊天喝酒,大部分人都下去唱歌跳舞,要么到吧台找情调去了。例如冰姐之类的无心人士已经走了,程南星跟老板交代了一声也随后离开,白飞飞朝晓晓挤挤眼,想也知道一定是追冰姐去了,那两个怪人,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就他们自己不知道。
飞飞无聊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眼就捕捉到沈开朗灿烂的笑容,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靠在吧台上撑着头,跟面前的长发女孩谈笑风生,偶尔不笑了就露出那种专注到吸人魂魄的眼神。那女孩大概就是所谓的柠檬茶吧,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好命,每次都能泡上美女,而不是恐龙。他们聊了好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然后沈开朗站起来,躬身邀舞,两个人下了舞池,随着明快的节奏热情地扭动身体,那女孩始终背对着飞飞,她看不清她的相貌,只看到沈开朗脸上时而狂野时而深沉时而诱惑的笑容,是女人恐怕就逃不过他的魅力,今天晚上他必定又会拥有一份浪漫激情的回忆了。慢四的舞曲响了,片刻后灯光全部熄灭,视野中影影绰绰的两条黑影贴在一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叠成一个。白飞飞愣愣地盯着,直到灯光再次亮起,虽然没有看清楚,但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他们刚才一定在接吻。
“这没什么,”她在心里闷闷地想,“你早就知道他喜欢玩一夜情的,平时看他对着电脑屏幕放射电波不也没觉得怎样?有时还觉得好笑呢!暗恋么,就是偷偷的喜欢,偷偷的,他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自己知道就够了。”但耳闻和亲见的感受毕竟不同,见他那样肆无忌惮地挑逗别的女孩,甚至吻她,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暗恋也是恋啊,是恋就难免发酸,就像酸奶的味道。
空气突然变得好稀薄,令她觉得心口沉重得憋闷,座位上已经没人了,刚才晓晓好像问过她要不要走,她看得太出神,回答了一句什么也忘了,或许,该走了。路过吧台,突然很想再喝一杯浓情蜜意,默默地收集一些与他有关的记忆也是一种快乐。于是白飞飞在吧台角落坐下,叫了一杯浓情蜜意,却没有胆量继续搜寻沈开朗的身影,说不定人家已经带着他的柠檬茶离开了。
“嗨,小姐,一个人啊!”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突然坐到她身边,砰一声将一杯啤酒放到她面前,黝黑的大手一摊道:“这杯请你。”嘴里喷出的满是酒气。
白飞飞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吓傻了,呆了半天才懂得反应,拼命摇头道:“不,不不不,谢谢,我要走了,我这就走了。”说着抓紧皮包,身子一缩滑下凳子。
“呃?”男人一把抓住她肩头,打着酒嗝道:“别——别走啊?不——不给我面子?”
“不不不不不,不是!”白飞飞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两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我的妈呀,第一次上PUB就遇到这种事,以后打死她都不敢来了。
男人抓着她的外套,几乎是提着她了,她在心里哀号:有没有哪个好心人救救我啊!
“牛哥,你喝多了。”一个熟悉的明亮嗓音像天使的声音般从天而降,一只小麦色修长的手盖在叫牛哥的男人那黝黑粗壮的手背上,显得有些没分量。居然是沈开朗,他还没走?白飞飞像只受惊的小鸟,本能地躲到他身后,苍白的手指用力抓着他衣服的后襟。
“去——去!”牛哥大手一甩,差点把沈开朗带个趔趄,“这里没——没你的事,我让小妞——妞陪我喝酒——喝酒!”
“别介,牛哥。”沈开朗还是咧着大大的笑容,“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关——关你什么事?你——你的马子?”
“不是。”
“不——不是就让开,让她陪——陪我喝酒。”
“牛哥,”沈开朗好言好语地安抚,“她不是我的马子,是我同事,我把人带来的,就要照顾人家,看我的面子,别为难小姑娘好不好?”
PUB的老板Jonson过来,扳开两人的手道:“大家都是熟客,别在我这里闹得不愉快。牛哥,心情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酒。开朗,敬牛哥一杯,当替你的小女同事喝了。”
“没问题!”沈开朗端起吧台上的啤酒。
“不——不行。”牛哥一把打翻他手中的酒杯,“你要喝——喝,就得来——来这个。”说着不知怎么就变出一整瓶威士忌,重重往吧台上一放,“喝了它,小妞——妞走;不喝,你——你一边去。”
天啊!那么大一瓶,全喝进去一定趴下,她悄悄地拽沈开朗的衣角,小小声道:“别!”
“没问题!”沈开朗二话没说拧开瓶盖直接对嘴吹,咕咚咕咚,就看他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中间停了一停,咳嗽两声猛喘几口大气,又要举起。
Jonson按住酒瓶,担忧地道:“开朗,别逞能,牛哥喝多了。”
“没事儿!”他依然笑得一脸灿烂,“不喝岂不是不给牛哥面子?他心情不好,当我给他解闷了。”说罢抹了抹嘴角,一扬脖子将剩余的酒全干了。
“好——好小子!”牛哥大力地拍着他的肩头,“够哥——哥们意思,小妞可——可以走了,我请你再——再喝。”
沈开朗转身温和地道:“飞飞,你走吧,太晚了不安全,Jonson,麻烦你帮我同事叫辆车。”
白飞飞急道:“那你——”
沈开朗挥挥手,揽着牛哥粗壮的肩头到那边去了。
Jonson摇摇头道:“开朗这小子,同情心又泛滥了,走吧,小姑娘,还站这儿干什么?见他泡的妞走了,想取而代之啊!”
“才没有!”白飞飞脸上一红,急急冲出门去。
Jonson在后面一阵大笑,“开朗这个造孽的,把这么纯情的妹妹带来酒吧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