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新九龙山村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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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适应的幸福:从贫困到富裕(2)

我们跟剧团签约都是签一年的,这里剧团很多的,光是缙云一个县就有30多个剧团,我们武义县可能有十个左右,有些村里的庙建好或进新房或是家里人过生日,特别是一些老人的寿辰等就会请剧团来热闹热闹。请一次可能也要好几万,你想一下,就我们演出最少也要一万五左右,还要造一个台,请那些专门造戏台的人,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还有请亲戚朋友,还有烟花炮竹啊,等等这些,最少也要花两三万块钱。我们在义乌演戏时,那家放鞭炮就花去6万多块钱,在义乌演戏不是很多,但费用是最高的。至于到哪里去演,那也要适合那个地方人的口味的,比如说有些地方的人喜欢看悲一点的,有些地方的人喜欢看热闹一点的,总体来说要看各个地方和剧团的适应,演员的阵容等方面。一个剧团大概要排三十多个剧种,就像电视剧一样,一个片一个片的排。我们首先把会演的剧种列一个单子给村里,由他们来选演哪个。

我一年走一个剧团,到现在已经走了七八个团了。工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一般每年7月份出去排戏,演到明年3月底,共9个月时间就发我们8个月的工资,如果超过9个月,那多演一天就要多给一天钱,如果我们演了两个月就放假,那也得给我们8个月工资。我现在每个月有3500元,我老婆是3000元,我爸爸是1500元。

我家在山上的时候我还在读书,后来我读职高,学的就是婺剧,当时村里像我这样读书的人不多,大概6个吧,他们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去了。我读职高毕业以后就干这类工作了,当时是有剧团的老板来找我,后来也都是老板主动来找,我们基本上不用去找老板的,因为搞这行的都是知道的,老板看过你表演以后,如果他想要你的话,他就会想办法跟你联系的,经常是到我家里来找我的。如果我家现在还在山上的话,我应该也是会走剧团的,因为那时我已经在学这个了,但是生活条件肯定不比现在好,因为山里交通不方便,信息不灵通,连电话都没有,信息完全被阻塞的。在山上很多方面都无法与现在比的,像这种房子是绝对没有吧,应该是那种泥土房,更别说其他的生活条件了。

像刘孙俭家这样以婺剧表演赚钱的人家在村里并不多,毕竟这是一门艺术,要拿得出来还得有一定的功底,所以他的家庭是非常特殊的,收入也是比较高。在访谈中刘昌荣说一般都是老板主动到家里请他们去演,假如是住在山上,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在山上时村里也有自己的“婺剧队”,有一个戏台,农闲就组队排练,由村里人自导自演,每年有一两次演出,仅供村里人娱乐。下山后再也没表演过,但是在2005年的时候,全村花一万多元钱请民间婺剧团到村里表演。可见,村民的生活水平已经达到较高的水平,能够花高价享受民间艺术。虽然婺剧表演很赚钱,但绝大数村民没有这种演技,只能依靠别的途径赚钱。这些人更多的选择进厂工作,如村里的刘海洋夫妇就是典型的例子。

个案4扑克厂的夫妻档——采访刘海洋夫妇

十几年前还在山上时,我们夫妻俩就进了钩鱼牌扑克厂,我们到扑克厂工作是别人介绍去的,那时候进厂里工作是很难很难进的,是我老婆的表兄在那里当总经理,我们才能进去,别人都进不去。下山后有一年董春法带电视台到我们厂里拍一部电视,我和我老婆在那个厂,他们是要来拍我们夫妻俩,拍有关下山脱贫的,我们之前不知道,厂长也不知道,董春法跟他说后,他后来就知道了,那些人要和我俩合影,要拍我们在那里工作的情况,当时就我们夫妻俩在那里。到后来那个厂长很高兴,他是有话说的,他说:“我就是为了这些下山脱贫的人,我的扑克销到东南亚等等。”后来在浙江二台播出,他就相当于做了广告。到后来我就不干了,去了表兄自己开的一家扑克厂干,现在我也不在那里干了,在要巨企业有限公司。以前在钓鱼扑克厂的待遇很好,现在因为厂多了,所以待遇没以前这么好。我现在在的这家公司很大,在王宅镇过去一点,是一条龙生产,有造纸、扑克、箱子等。

我的工作是按件算钱,做得快收入就高。我就是把扑克放到机器上,然后开机器,机器切好扑克我就把它拿下来,然后再放上去,就是这样循环。每个人每天做的量都不同,而且上班的时间也不统一,有些去得早一些,有些去得迟一些,再有些人晚上加班,有些不去加班,都是自己定的。我们早上五点半就开门了,那些外地人很早就去了,下午想做到五点半或六点半都可。每个环节有十几个人,有些机器24小时都有人在上班,每个人做了多少,都是自己记的,我们一般都是老实人,当然也有人会多写,那些小人肯定也有。月底会有人查的,如果多几块钱,别人也不会说,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的。

进厂工作比在山上种田好多了。现在我家的田都不种了,给别人种。那个活吃不消了,现在种不种也无所谓了,一袋米70块钱,够吃一月了,两个人一天干下来也可以买下了。

从个案4中我们可以看出,刘海洋夫妇通过多年进厂打工大大提高了生活水平,生活比较富裕,下山分到的1.5亩田也已经不再种植,宁可买米吃。可见,对他们来说,进厂打工要比种田划算得多,但想想刚下山那几年由于生活还比较贫困,1.5亩的田也是不舍得给别人种的。村里像刘海洋夫妇这样进厂打工的人数最多,他们工作的单位有林业公司、链条厂、文具厂、扑克厂、锁厂、保温杯厂、剪刀厂、图钉厂、电镀厂等,这些工厂基本都在村子附近,村民可以骑自行车上班;村里从事苦力活的人数也有相当一部分,主要是四五十岁没有文化和技术的男子,这部分人主要在砖瓦场、建筑工地、公路段等地方工作,比较辛苦,但收入也还不错,现在每天至少有60元的收入,多的时候每天可以拿到上百元;此外,村里还有些人凭着一门技术当起电工、修车工、泥水工等;有些人买面包车搞起货运生意;有人开商店做生意,村里就有一户人家到温州开超市,有两户在村里开商店,有3个人搞流动生意,每天用一辆机动三轮车拉着货物到各个乡镇的集市上赶集;有8户人家买有制茶机,每年有两个月搞茶叶加工,单这块就能赚上一两万元;妇女们外出打工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家做些来料加工,如加工扣子、耳环、收纳袋、瓣豆子及做一些体育休闲用品等,这些活相对比较轻松,收入不算高,加工扣子一个月大概有700~800元的收入,加工耳环的收入比较少,做好一斤才4元,而且是比较细的活,通常都是一些老人或小孩闲着时才拿出来做做,打发时间;那些上了一定年纪的村民,他们没有技术无法进厂打工,也没有体力去做苦力,只能干些地里的农活,如果身体还好,他们会承包别人的田来种,小孩有空也会帮忙,如果身体不太好,种一点自家的田和地就行了。虽然村里有近1/3的家庭承包别家的田来种,但并不表明有1/3的家庭主要收入来自农业,其实每个家庭的收入来源都是多方面的,当某些季节外面没工打时,有部分人就会回归农业,如砖瓦厂的工人在雨节时就没有工作可做了,那时候只能在家里务农。而且现在种田都是机械化,拖拉机可以开到田头,收割机也是柴油收割机,承包田多的家庭一般都是请人来种,请人收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要是与山上比起来,山下种10亩田都没有山上种1亩田这么辛苦。通过上述的例子,似乎让笔者看到了村民们忙碌的身影,他们“人人有活干,天天有钱赚”,在山下过着和谐而安定的生活。

二、富得快:“贫农”变“富农”

1.思想观念大改变

下山搬迁不仅仅是地理环境的改变,通过搬迁,新九龙山村村民在负债建设家园的压力下,在与平原地区群众对比中,促进了观念的改变,激发出更大的拼搏精神和创业斗志。下山前,节衣缩食、量入为出、听天由命、知足常乐是他们典型的思想观念,这些观念和方式严重制约着村民脱贫致富,也阻碍了山上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下山后,一是借债建房的经济状况,迫使他们抛弃“量入为出”“无债一身轻”的观念,树立市场意识,从山头、田头、栏头转向码头街头,想方设法依靠经商、办厂、打工等寻找创收门路。二是日新月异的社会生活环境,促使他们设法加快生活节奏,勉励自己跟上时代潮流,逐步树立起不断改善自己的生活,提高生活品位的现代生活理念。三是生产条件的改善促进村民生产观念的改变,以前锄头、扁担是他们最主要的生产工具,靠山吃山是主要的生产方式,生产只是为吃饱穿暖,把精力仅仅投入在维持生计上,现在则设法通过租田、包地,走集约化经营方式,以市场为导向发展效益农业。

交通方便和与外界交往的增加,是促进下山农民思想观念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原先在山头上是死守一方贫土,一年辛劳为的是填饱肚子,别的不会去想,也不敢想。现在条件变了,信息灵了,头脑活了,农民不再满足于田间做做吃吃过日子,而通过办厂、经商或打工等方式多赚钱,快致富。用董主任的话说就是:“下山后,他们的脑袋像换了一个似的。”对于思想观念的变化,村民刘昌荣认为下山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我家下山以后对我影响应该蛮大,因为我在山上的时候读小学、初中都是很调皮,读书的成绩一直很差,下来以后,有时候连上学的车费,或者是零用钱都没有,于是思想就完全转变了,想着要让家里的条件变得好一点,开始认真地读书。我曾经从这里到武义读书是骑自行车的,要2个多小时才到,那时候没有车费,就觉得钱重要,所以就一心要学好,想着学好以后就好赚钱了。下来以后,接触的人和环境都是不同的,而在山上每天接触的人都是本村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没文化的人,只知道在田里干活,其他什么都不懂。而山下都是和城市里的人打交道比较多,特别像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往那些比较富有的义乌、永康等地跑,与有钱人打交道比较多,参加演出的人基本上都是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人。

在山上,电视一般是收不到的,收到的也就一两个台,而且还是看不清的,广播基本上也收不到,在这种既看不到清晰的电视节目,也收不到电台广播的情况下,村民的思想要更新是很难的,每天也只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此外,村里人还存在别一种观念,他们担心到外面去打工会非常累,在山上就不一样了,反正活一天算一天,自己愿意去干就干,不愿意去干就在家里躺着,或坐着,反正最低的生活标准还能过得去,就算吃吃玉米、地瓜、土豆、黄豆等也能过得去,也就是那么回事。再则在山上很多大龄青年都娶不到老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认为这也算是好事,这样他们肩上没有负担,没有责任,不需要自己养家糊口,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还可以出去玩或在家休息,穷就穷点,反正自己能过一天是一天。这样一种观念在山上的光棍汉中并不少见,也使这些人逐渐变成了懒汉。由光棍汉变成了懒汉。

笔者在调查中发现,村里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中近80%的人无法用普通话与笔者进行交流,这些人多数是文盲,过去在山上很少与外界接触,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还从未到过县城。刘村长告诉笔者:“下山后,由于经常有考察团到这里参观,加上村里来了几个外省媳妇,在几年的接触与交流中,一些原来听不懂普通话的村民,现在也能跟外人用普通话进行简单的交流了。如果没有下山,村里现在起码有30%的人连一句普通话都听不懂。”的确,当笔者面对村里60年岁以上的老人时,他们是听不懂普通话的,而对于45~60岁的中老年人时,他们能听懂一些普通话,但交流起来还是非常困难。总的来说,下山后的11年时间里,村民的思想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思想也开放了很多,面对外来人不再感到羞涩或害怕,敢于用很不正宗的普通话与外来人交谈,就算一句话里只有一个词是用普通话说出来的,也照样大大方方的、面带微笑的与外人说话。这要是在山上,一定会转头就走,不理睬外来人。老支书邓书记说:“虽然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与一直居住在平原地区的人相比,一些人在礼节方面还是差一些。”记得董主任也曾跟笔者谈过有关村民下山后思想观念改变的例子:

像这种啊,最大的改变实际上还是观念改变,脑袋都换了一个。这么致富门路多了,其他的东西跟着观念改变,致富门路加大,一步一步上来,好起来了。就拿我们陈东新村来说,这个村里有两个自然村,一个叫卡山,一个张坑,卡山的人全部都下山,一个都不留,张坑的人一个都不下,后来我们再上去动员,就有一部分人下山,一部分就留在那个山上不肯下来,现在看到陈东新村要比张坑好几十倍几百倍,而他们现在还是要爬山,还有十几户在山上,当时我们动员他们下山,他们不肯下,年纪大的有,年纪轻的也有,当时还说:“你们下去致富好了,我们就在山上穷了,以后你们富了,房子里放不下,门口满着去,我们也不要。”他们就是说你们再富,我们也不眼红。这就说明一种观念落后。那些下了山的村民,脑袋都换了一个,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下山以后一定要讲到观念变了,像金桥村,他离城里很近的,自行车骑半个小时也就到了,很多人开始是自行车上面放两个篮子,用绳子吊起来,大棚蔬菜放在里面,再运到菜市场去卖,开始男同志不愿去卖,好像卖菜是件很丢脸的活,脸皮过不去,叫老婆去卖,老婆也是不喜欢去的,结果两个人吵起架来。再后来,也变得不是太难为情了,好像卖菜也不是难为情的事情了。这也因为观念发生改变后心态也就改变了。

九龙山村搬迁下山后,经济发展了,环境优化了,离集镇近了,信息灵了,离工厂近了,就业机会多了,致富门路也宽了。同时,村民搬迁后,建房、购置现代家电、家具、交通工具等生活用品和水、电、路等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需要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一方面刺激了内需,另一方面,使搬迁户形成了一定程度的负债压力,迫使农民改变了“量入为出”“无债一身轻”的传统观念,促动他们想方设法参与市场,树立市场意识,从山头、田头、栏头转向码头、街头,依靠经商、办厂、打工等来赚钱。

2.生产方式由单一变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