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是拿破仑战争期间(1792~1815年)各国军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骑兵部队在促成战役爆发的机动过程中承担了极其重要的侦察和掩护任务,在战场上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并作为追击部队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个时代各个主要国家的军队都拥有令人生畏的骑兵部队,在法国大革命战争(1792~1802年)期间,欧洲各国的骑兵力量旗鼓相当。然而,当拿破仑在1805年运用其大军团发动一系列征服战役时,法国骑兵遂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部队。拥有这种主宰地位的主要原因,在于法国骑兵部队的组织形式胜出一筹,其各级军官的指挥能力出类拔萃。
旧制度下的法国军队由贵族把持,在骑兵部队,这种情况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兵种。法国古代骑士传统通常是通过最显贵家族的子孙在骑兵部队服役而沿续下来的。法国大革命爆发时,尤其是雅各宾派在1793年上台执政后,贵族军官团遭到清洗,军队失去了大批高级军官。然而,一个重要的现象是,即使激进派也承认,把贵族逐出骑兵部队根本是不切实际的,因为能代取代贵族地位的训练有素的骑兵严重不足,至少在大革命初期是这样。这样,1792~1799年期间的法军骑兵军官团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大杂烩,其成员通常是一些能力平庸之辈。
1799年11月9日,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成立了执政府,拿破仑开始掌权,这标志着许多领域的重大变革,包括法军骑兵的彻底重组和全面改革。拿破仑决心把法军骑兵打造成一支令其对手相形见绌的部队,因而他拿出许多时间、精力和财力来重新装备与组织骑兵部队。此外,根据他的“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的晋升政策,骑兵部队拔擢最优秀的战士担任各级军官,他还欢迎流亡贵族军官回国,将其安置在骑兵部队的显着指挥岗位上。结果,法军骑兵部队从中受益巨大,留住了那些最优秀的贵族军官,他们凭借自身的能力而不是出身保住了军衔。同时,骑兵部队还利用社会平等的优势,让那些出身低微但能力卓着的骑兵战士跻身军官之列。事实上,一大批普通骑兵获得了高级军衔,其中,如若阿香·缪拉(1767~1815年)和米歇尔·内伊(1769~1815年)等人,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成为法军元帅。这些人在艾蒂安·德·纳苏蒂(1768~1815)和埃马纽埃尔·格鲁希(1766~1847)等法国古代贵族后裔的身边服役,他们在拿破仑及其帝国那里找到了共同的事业,帝国敞开胸怀接纳了他们。
拿破仑的总体军事改革,在布洛涅的训练营地最终定型。作为其组成部分,法军骑兵在1805年崛起后,成为一支值得刮目相看的力量。在此后两年时间里,它将令人信服地表明,它是欧洲最优秀的骑兵部队,在1805~1815年拿破仑战争的整个过程中,在拿破仑获得的每一场重大胜利中,它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法军骑兵尤其是法军重骑兵,是拿破仑战争期间战场上的主导力量。尽管有些盟国精锐团被证明同样是锐不可挡的,如苏格兰灰骑兵和俄国近卫军骑兵,但总体而言,1800-1812年,法军重骑兵无可匹敌。
然而,俄国战役极大地扭转了这种势头。在这次巨大的灾难性事件中,拿破仑的损失最为惨痛,法军骑兵被摧毁殆尽。在接踵而至的1813年和1814年战役中,法军骑兵再不能像前几年那样以绝对优势压倒其对手了。特别是在1813年战役的头几场战斗中,拿破仑的骑兵人数不足、规模小,表现平庸,因而严重制约了他的作战行动,导致他不能将在吕岑和后来在包岑获得的胜利转变成决定性的大捷,而在此前的会战中,这些胜利肯定会转变成决定性的大捷。例如,在关于吕岑战役的报告中,内伊元帅对年轻骑兵的精神和勇气大加赞赏,但对新兵的进攻缺乏协调以及他们在冲锋中不幸落马而惋惜不已。
拿破仑的骑兵总体上素质欠佳,新兵又是强行应征入伍以取代那些殒命疆场的老兵的,因新兵缺乏实践经验,这对他的战役产生了可怕的影响。事实上,当拿破仑在1813年夏季决定谋求休战(通常被认为是一个重大错误)之时,他指出尽管他清楚这有风险,但他需要时间训练并装备骑兵,因为在骑兵完全作好行动准备以前,发动战役是毫无意义的。
骑兵的坐骑
除设法获得良好兵源外,为骑兵配备合适的战马也是所有国家军队关注的一个问题。拿破仑时代的各国军队偏爱肩高大约1.5米的战马,尽管轻骑兵的战马稍小一些。战马通常要完全成年后才能执行任务,如果达到5岁,那么就能指望它们服役10~15年之久。几乎所有骑兵的战马都是母马或骟马,因为发情的公马在母马旁边实际上是无法驾驭的。尽管体格高大,但战马比人脆弱,不能不悉心照料。在1812年夏天进军俄国期间,纳苏蒂将军指出:“我们的战马并无爱国热情。战士们没有面包仍会继续战斗,但战马没有燕麦就不会驰骋疆场!”因此,对一名骑兵来说,他必须知道他的战马能奔跑多远以及喂食多少水和草料,如同他得清楚如何在马背上作战一样重要。实际上,骑兵新手面临的其中一个重大问题是其战马的居高不下的损耗率,如拿破仑在俄国战役后强行征来的新兵就毁了他的骑兵部队。
法国自身并不能为欧洲历史上最庞大的军队提供足够的马匹,因而主要依靠帝国领域的德意志和意大利为骑兵提供充足的坐骑,并为炮兵和后勤部队提供马匹。灾难性的1812年俄国战役后,战马奇缺。除了此次战役期间战马损失惨重外,作为马匹补充来源的德意志各地也成为战场,并最终落入反法同盟国家的手里。结果,在1813年和1814年战役期间,法国骑兵成为一支规模和质量都大不如从前的部队。在拿破仑短暂的第一次流亡期间,复辟的波旁王朝从欧洲其他地方进口了大批马匹。当拿破仑1815年东山再起时,这位皇帝充分利用这些马匹重建骑兵部队。因此,在百日战役期间,法军骑兵的战马情况比俄国战役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结果,骑兵在此期间的所有重要战役中都发挥了关键作用。
秩序和纪律
如同所有的士兵一样,骑兵有时也犯有怯懦、装病和纪律涣散的毛病。这些问题包括重骑兵在长途行军中丢掉笨重的装备和武器,以减轻他们的负载。骑兵也玩弄一些小伎俩,把战马弄病或弄瘸,例如,把小石子放在马鞍下,弄疼马背。这就为他们提供了借口,从而将他们的战马部署在后方,避免参加作战行动。
骑兵偶尔也对平民犯下暴行。纪律松弛有时被视为艰苦军旅生活中的少得可怜的一点慰藉,轻骑兵们似乎将这种恩赐的自由行动权用到了最大极限。轻骑兵成为老百姓不受欢迎的对象,无论他们是作为本国同胞、盟军,还是敌军,轻骑兵的生活、战斗和抢劫,超出了正常社会生活的约束,他们对自己的生命不屑一顾,更不要说对其他人的身家性命了。抢劫司空见惯,轻骑兵总能够找到时间从事这种勾当,即使是在执行军事行动时也是如此。他们的暴行可能还包括杀人和强奸,军官们不仅不加约束,有时甚至参与其中。在拿破仑战争期间,俄国哥萨克骑兵是所有轻骑兵部队中最为声名狼藉的。这些狂野不羁的骑兵在俄罗斯帝国境内几乎不受任何控制,对欧洲各国人民更是恣意放纵。即使俄国的盟友,如奥地利和普鲁士,都强烈抱怨他们领土上的这些劫掠者,所以,人们不难想象哥萨克骑兵在法国及其盟国领土上所犯下的暴行的卑劣性质。
骑兵的组织结构,因国家不同而差异极大。例如奥地利和普鲁士军队将骑兵编制为师,直接由军队统帅指挥,在1807~1809年改革中,改属军统率。骑兵的传统任务,是将其部署在军队或军的两侧,以防御其侧翼,各国军队均延续了这种做法。虽然法军的每一个军都编制了一个轻骑兵师,但拿破仑还创建了独立的骑兵军和骡马炮兵军。在战役打响的那一天,拿破仑会将骑兵军的主力集结起来,作为令人生畏的骑兵预备队,据守阵地的中央。他会投入步兵和炮兵与敌人交火并发起进攻,当敌军松懈下来或机会来临时,他就投入骑兵对敌人的薄弱之处发起猛烈的冲锋。虽然拿破仑本人是炮兵军官出身,而且偏爱炮兵,但他更欣赏骑兵在战役中的突袭力量。有时,正是这些骑兵预备队的冲锋决定了这一天战斗的胜负;有时,骑兵的冲锋往往会扭转战局,如在1807年艾劳战役的冰雪覆盖的战场上那样。
艾劳战役(1807年2月7~8日)
1806年战役的结局,是10月14日普鲁士军队在耶拿-奥斯塔特战役的彻底溃败,以及两周后大获全胜的法军攻克了柏林。俄军前来援助其盟国,但恰恰碰上普军一路向东撤退,法军随后追击。当时冬天已至,拿破仑将部队分散到人口稀少的普鲁士和波兰内地的冬季大营,准备过冬。
内伊元帅发现他的第六军被分派到一个异常荒凉的波兰农村地区,因而干脆违抗命令,于1806年12月率领他的各个师开出该地,寻找较佳的过冬营地。俄军侦察员将法军行踪报告给指挥官莱文·奥古斯特·本尼格森(1745~1826年),他将内伊的行动当做是进攻,于是派遣军队前往迎击。当本尼格森认识到内伊的真正意图后,他决心利用这次机会,试图在拿破仑的其他部队作出反应以前,分割并消灭内伊军。拿破仑得到这个突发变故的消息后,破口大骂内伊,并命令军队停止宿营,开拔迎击俄军,从而打响了一次冬季战役。
经过一系列小规模的激烈交火后,拿破仑包围了本尼格森的主力,打垮了霍弗村的俄军后卫部队,他们正守卫着一座横跨在一条深谷上的桥梁。拿破仑希望速战速决,于是命令龙骑兵团猛攻敌军阵地,但他们被击退,而且伤亡惨重。尽管如此,拿破仑坚信可以在这里赢得一场胜利,命令让-约瑟夫·德奥普尔(1754~1807年)的胸甲骑兵师投入战斗。德奥普尔身材高大,身经百战,擅长重骑兵作战。此时,他已是52岁高龄,但在战场上依然威猛逼人。他受到麾下的极大尊敬,在激战正酣的战场上,他总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官兵们可以看到他手握军刀的身影。
德奥普尔将军率领他的胸甲骑兵向前开进,冲到那座极其重要的大桥上,桥身在重骑兵的铁蹄之下格格作响,摇晃不已。法国重骑兵占领了大桥一侧后,杀入一支俄国龙骑兵和轻骑兵的队伍中,并打败了这支队伍,幸存者四处逃散。俄军骑兵在溃败中失去了凝聚力,以致慌不择路穿过自己的步兵队伍往回逃窜,打乱了步兵的阵形,并将他们暴露在潮水般涌来的德奥普尔将军的重骑兵面前。德奥普尔将军的胸甲骑兵立刻扑上来,如入无人之境,给俄军造成巨大损失。这次大胆进攻的结果是,法军占领了这座极其重要的桥梁,并俘获俄国4门大炮和两面军旗。
拿破仑对这场胜利大喜过望,在整个战役获胜后,他奖赏了德奥普尔,在全师官兵的面前拥抱了这位身材高大的胸甲骑兵。素来拘谨的德奥普尔对皇帝的如此殊荣受宠若惊,而在部队官兵面前接受荣誉更是意味深长。他对拿破仑说:“我必将自己的生命献给陛下,才能对得住这份荣誉。”然后,这位骁勇善战的重骑兵将军向他的部队发表讲话说:“皇帝拥抱了我,而我代表了你们所有的人。我对你们非常满意,我要亲吻你们每一个人。”战士们报之以欢呼雀跃。在霍弗大桥安全无虞之后,拿破仑对本尼格森的军队穷追不舍。2月7日下午晚些时候,法军先头部队抵达普雷希赫-艾劳村庄附近,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夜晚的气温降至零度以下,法军士兵对艾劳村庄发起全面进攻,军官不停地给战士鼓劲,并许诺这次战斗的勇敢者将会在屋子里睡觉。随后拿破仑及其军队主力迅速跟进,俄军被法军的刺刀赶出了阵地。
风雪中的迷失
第二天早上,两支旗鼓相当的军队沿着一个小山谷面对面地摆开阵势。在山谷里,溪流和小湖泊纵横交错,它们早已冻得结结实实,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拿破仑不仅知道内伊的第六军还在进军战场的途中,而且十分清楚安东·莱斯托克(1738~1815年)将军的普鲁士军团(这是1806年大溃败后硕果仅存的部队)近在咫尺,并且可能会增援本尼格森。拿破仑确信,坐等将会一无所获。因此,首先必须发起进攻。于是派遣路易·达武(1770~1823年)元帅的第三军打击俄军左翼。达武以其一贯的专业水准发起一次娴熟的进攻,迫使俄军左翼后退。在这即将彻底摧毁俄军阵地的关键时刻,拿破仑命令皮埃尔·奥热罗(1757~1816年)元帅的第七军进攻俄军左侧的中心阵地,从而扩大了达武的胜利,并可能在数小时内打赢整个战役。但就在此时,拿破仑的这次协同良好的进攻突然崩溃。
奥热罗刚将他的军投入分隔俄法两军阵地的小山谷,一阵暴风雪突然席卷了整个战场。奥热罗的进攻纵队消失在翻天覆地的暴风雪之中,他的主力进攻部队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失去了方向。其他纵队尽其所能紧跟在主力营之后,但官兵们几乎连自己前面的战友都看不到,更不用说俄军战线了。
结果,奥热罗的整个军在山谷里毫无目的地游荡,以至最后在两条平行但针锋相对的战线之间行军,而不是向敌军战线推进。突然,雪停风息,天空放亮,奥热罗军严重偏离进军路线的情景暴露无遗,它的右翼正好暴露在俄军的拥有72门大炮的主力炮连面前,这些大炮部署在俄军阵地中央。当俄军炮手看到整个法军部队的侧翼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火力射程之内时,他们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俄军大炮对着面前的巨大目标齐声轰鸣,用猛烈地轰击将密集的法军纵队撕成碎片。在俄军炮兵的毁灭性打击下,法军官兵成群地跌下马来,部队很快乱成一团。不到1小时,5000多名法军士兵坠下马来,或死或伤,其中包括奥热罗本人和他手下的两个师长,七零八落的第七军从战场上溃退下来,从而在法军战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