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似乎一度是法军必胜无疑,但形势却急转直下,演变成一场可能招致拿破仑失败的危机。看到这种形势后,本尼格森将军动用其步兵和骑兵预备队,进攻法军阵地的那个巨大的缺口。然而,由于急于利用形势,他们在进攻时协调欠佳。尽管如此,俄军还是深深地插入法军阵地,占领了一些指挥所和补给站,并一度威胁到战地医院,由于俄军步兵大发善心,法军伤病员得以留在那里。俄军的一个独立于主力进攻部队的营,径直扑向拿破仑的指挥部。
皇帝镇定自若地看着目前的局势,但他身边的军官却心急如焚,命令老近卫军掷弹兵装上刺刀,迅速向前进军。显然,在掷弹兵作好准备之前俄军可能就会冲到皇帝面前,因而拿破仑私人护卫中队的骑兵抽出军刀冲向俄军纵队。这120名骑兵人数太少,根本不能战胜规模庞大的俄军纵队,但他们以近乎自杀的勇气进攻俄军。他们在进攻中损失惨重,但俄军的前进步伐明显放缓,这样,更多的法军骑兵从俄军后面蜂拥而来,而跑步抵达的近卫军步兵则从正面进攻俄军。最终俄军被悉数歼灭。
缪拉的冲锋
法军战线中央的缺口所带来的危险,超过了其他任何地区。皇帝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俄军的推进,并看到更多的敌军蜂拥前来支援进攻。他立刻意识到,他必须动用强大的骑兵预备军,反击不断向前推进的俄军。拿破仑将当时最负盛名的骑兵将领若阿香·缪拉(1767~1815年)招到身边。
缪拉是一位身材高大、异常英俊的加斯科涅人。他的穿着都是极具个性的,包括一张虎皮马鞍垫。拿破仑有一次不无嘲笑地把他比做是意大利马戏团的骑手,但又称他是整个欧洲最优秀的骑兵和最伟大的骑兵将领。缪拉出身于一个小酒店店主之家,20岁时加入骑兵部队,成为一名普通骑兵。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他的娴熟的骑术及其在战斗中的英勇精神,为他赢得了军官职衔,从此平步青云。1795年,缪拉第一次遇到拿破仑,此时,他为这位相对来说名不见经传的准将带来了一些大炮,这些大炮能够发射有名的“霰弹”,从而保住了督政府,并为拿破仑赢得了第一个重要的指挥官职位。
从此以后,他从未离开拿破仑左右。他在第一次意大利战役中统领骑兵,在埃及阿布基尔湾战役(1799年)中凭借勇猛冲锋将土耳其人赶入大海。他参与了雾月18日政变,1800年与拿破仑的妹妹卡罗琳(1782~1839年)结婚,并在1804年被任命为法国元帅。虽然身为元帅,但他呆在家里的时间远没有在马鞍上拼死冲锋的时间多。在打仗期间,人们总是能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看到他,一往无前地冲向敌人,但令人惊奇的是,他手中的武器始终只是一条牛鞭。
拿破仑审时度势,立即意识到奥热罗溃败后留下的缺口,在被俄军抓住机会以前,必须设法堵上。他掉头转向缪拉,指着不断压向法军阵地中央的强大俄军问道:“你想让这些家伙把我们一口吃掉吗?”缪拉心领神会,立即疾驰而去,集结骑兵预备军,拼死抵抗向前推进的俄军。
缪拉的骑兵在这次战役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坐在马鞍上,虽然冻得直打冷颤,但还是迫切地等待参战机会。当缪拉来到德奥普尔的第二重骑兵师以及第一、第二和第三龙骑兵师面前时,他们参战的机会终于来临。他还要求让-巴蒂斯特·贝西埃(1768~1813年)元帅的近卫骑兵师准备支援进攻行动。一切部署妥当后,缪拉拥有大约80个骑兵中队,总共接近1.1万名骑兵。他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兵,而他们的统帅则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骑兵指挥官。这些骑兵中队部署成相互衔接的横队,呈梯次纵深。骑兵们一个挨一个,举着马刀,战马颇不耐烦地用马蹄扒着雪,等待着期盼已久的进攻命令。
俄军开始动用加农炮和滑镗枪向其正面的大批法国骑兵实施连续射击,滑镗枪子弹和炮弹在空中飕飕作响。帝国近卫军精锐枪骑兵团的战士,骑在他们那些醒目的黑色战马上,顶着枪林弹雨向前冲击。这些骑在马上的掷弹兵身材高大,头戴高高的熊皮帽,以致他们显得更加伟岸。在枪炮弹丸呼啸而过时,骑兵们弯腰俯在马鞍上,本能地低下脑袋躲避迎面而来的枪林弹雨。他们的团长路易·勒皮克(1765~1827年)对其精锐团新兵的这种做法怒火万丈。勒皮克笔直地坐在马鞍上,并转过身大声吼道:“天哪,抬起你们的头!那只是子弹,不是大粪!”
现在,法军骑兵排列成密集的线性阵形,重骑兵和龙骑兵排在前面,等待着缪拉发出命令。命令下达后,号手就吹响进攻的号角,骑兵策马前进。这并不是一次莽撞的冲锋,而是一次方法得当、组织有序的进军。开始时,战马小跑前进,然后慢慢地加快速度。进攻的节奏取决于地面情况,因为战马必须踏雪而行,战场上一些地方的积雪很深。然而,法军冲锋所缺乏的速度,却因其规模之大而得到弥补:这几乎是拿破仑战争期间规模最大的一次骑兵进攻。
马刀飞舞
法军骑兵压向俄军的规模庞大的步兵纵队,他们正吃力地穿越小峡谷,向法军阵地的薄弱中央推进。俄军完全没有预料这次进攻他们完全处于下风,成群结队的士兵倒在横冲直撞的法军骑兵飞舞的马刀之下。俄军步兵溃不成军,缪拉的骑兵继续向前推进,遭遇到几支前来支援步兵进攻的俄军龙骑兵团。法军重骑兵同样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俄军龙骑兵,后者逃离战场,但法军骑兵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他们冲进龙骑兵的侧翼,将其消灭殆尽。
他们继续冲向俄军炮兵阵地,根本不顾呼啸的霰弹将人马打翻在雪地上。法军胸甲骑兵和龙骑兵卷向敌军炮兵部队,将俄军炮手牢牢钉住,一些人站起来反抗,一些人躲到大炮下面,剩下的人则徒劳地逃向俄军步兵阵地,他们已采用方阵来抵挡法军的进攻。缪拉的骑兵冲进这些方阵,将其中许多方阵打乱,使其遭受惨重损失。法国骑兵大军横冲直撞,似乎无人能阻挡,他们继而冲进俄军预备队阵地,突破了又一条抵抗战线,试图将本尼格森的部队一分为二。缪拉对胜利喜不自胜,开始放慢骑兵的速度,希望整个俄军阵线逐渐崩溃。
事实上,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要是换了另外一支军队,可能早就崩溃了,但令缪拉惊诧不已的是,在他的精疲力竭的骑兵后方,俄军拼命地重新组织起战线,新加入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没用多久,法军骑兵被大批俄军围得水泄不通。然而,不等法军陷入绝望,一直作为预备队并应对这种情况的近卫军骑兵师向前冲来。他们突破俄军薄弱的前线,逐走了那些包围缪拉部队的敌军骑兵和步兵。现在,得到增援的缪拉部队再一次发起进攻,但他们未能突破俄军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阵地,尽管他们把更多的俄军步兵营打得落花流水,还把其他一些俄军赶进附近的安克拉彭森林,但它如同一堵高墙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法军骑兵。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俄军不可思议地第二次重新组织起阵形,再一次将大规模的士气高涨的法军骑兵围住。法国人永远会记住伟大的俄罗斯农民士兵在艾劳战役中表现出的顽强精神。这次战役结束后,法国老兵这样评价他们的对手:“我们得先对一个俄国人开枪,然后还得把他推倒。”
法军战马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几乎不能动弹,这就让骑兵成为一个静止不动的靶子。哥萨克骑兵团和轻骑兵团本来是没有机会对付胸甲骑兵和龙骑兵的,现在,他们充分利用他们的速度和机动优势,不停地冲击法军重骑兵,用长矛刺杀那些身材高大的法军骑兵。俄军炮兵连也开进阵地,开始发射实心弹和霰弹,炮弹呼啸着飞向被围在一起而丝毫不得动弹的法军骑兵中队。
德奥普尔的第二胸甲骑兵师在突破俄军战线时,比任何其他部队都要深入其中,现在,他们百战不挠的指挥官发现,他的部队又一次遭到包围。当加农炮弹呼啸着飞向他的部队时,他意识到再也守不住现在的阵地了,但是他又拒绝撤出,除非缪拉下达命令。这时,一枚俄军加农炮弹击中他的后臀,将他掀翻在地。他被抬到副官的马上,撤回战场,送到战地医院。在那里,外科医生告诉他一条腿必须截肢。这位久经沙场的胸甲骑兵知道,这样的手术将会给他的鞍马生涯划上句号,因而严词拒绝做截肢手术,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治好这条腿。然而,因为没有进行及时的截肢,后来被证明伤口感染是致命的,德奥普尔履行了自己的为皇帝献身的誓言。
在另一处,勒皮克中校的马上掷弹兵也处境危险,他们的战线太长,战马精疲力竭。俄军步兵开始向前推进,一位俄军军官大声喊话,要求勒皮克投降。“你们看看这些战士的脸庞吧!”勒皮克咆哮着回敬道:“他们像是要投降的人吗?”
与此同时,缪拉清楚,冲锋达到了目的,现在应该向后撤退了。由于再一次被包围,缪拉把他的骑兵中队重新组成进攻队形,这次,他的目标是将俄军逐回他们自己的战线。
骑兵们一看到缪拉的信号,又一次作出最大努力,策动他们疲惫不堪的战马,穿过大雪覆盖的战场,脚下满是他们第一次冲锋时留下的可怕的狼籍。遭到重创的俄军承受不了如此强大军队的冲锋,发现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方队和炮兵阵地又一次被法军骑兵的巨大冲击所打垮。法军穿过俄军战线的中央,最后重新巩固了法军阵地的安全。
法军的损失也十分惨重,战场上至少有3000名骑兵伤亡,包括许多高级军官。但这次冲锋是军事历史上一次最辉煌的冲锋之一,它挡住了俄军的反攻,扭转了必败无疑的战局,同时又对俄军部队实施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如果是在其他情势下,这样沉重的打击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战斗持续到夜幕降临,双方均未取得优势,最终以本尼格森军队的撤退并将阵地拱手让给拿破仑而告终。在战术上,这次战役是一个平局,因而对于一支习惯于奥斯特利茨和耶拿-奥斯塔特大捷的军队来说,却是一个遗憾。这次会战一直打到春季,6月,拿破仑在弗里德兰取得了对俄军的胜利,第四次反法同盟战争(1806~1807年)以法军胜利而告终。
骑兵的种类
在战场上发起突袭行动,是骑兵必须履行的诸多任务的其中一项。除此以外,骑兵部队还被用于侦察、掩护部队机动和追击溃退的敌军。由于战斗任务不同,要求骑兵具备不同的素质。因此,这个时代的骑兵被划分为重骑兵和轻骑兵。前者留在战场以采取突袭行动,后者则担负其他绝大多数任务。胸甲骑兵、火枪骑兵和帝国近卫军中的马上掷弹兵均被称为重骑兵。龙骑兵和枪骑兵(奥地利和普鲁士军队的长枪骑兵)实际上是一个介于重骑兵和轻骑兵之间的兵种,因而常常被用来在战场上采取突袭行动,同时也执行传统的轻骑兵任务。英军专门将龙骑兵部队分为重龙骑兵和轻龙骑兵,以区分特定骑兵团的不同任务,尽管在一场战役的紧急情况下他们的任务会有一些重叠。
轻骑兵接受了这种大致的区分,因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战马均比重骑兵的骑手和战马矮小。在这个时代的各国军队的多类型的轻骑兵中,骠骑兵的人数最多。他们那传统的镶边斗篷式短外衣,各色各样的鲜亮颜色的外套,使他们成为各国军队中衣着最艳丽的士兵。法国、奥地利和普鲁士的骠骑兵还留有传统的八字须,脸颊上各有一绺发带,俄军骠骑兵的胡须不同,英军骠骑兵则不留任何胡须。
在这个时代,决定性会战以前要有数周甚至数月的机动。轻骑兵拥进乡村,侦察敌军的薄弱点,寻找兵力和部署的情报,并且同敌军执行相同任务的轻骑兵进行连续不断的战斗。这种角色需要骑兵具有高度的机动性和充沛的精力,需要具备一种天生的进攻性,以便能够独立于主力部队而机动作战,还要经常深入敌国领土。他们有着流氓无赖的形象和勇往直前应对棘手形势的声誉。这个时代的一位最着名的骠骑兵指挥官安东尼·拉萨尔(1775~1809年)最恰当地表达了这种拼命的作战态度,他不无俏皮地说:“任何一个到了30岁还没去见阎王的骠骑兵都是混蛋。”拉萨尔在瓦格拉姆战役的一次行动中被打死,时年34岁。
对撤退敌军的穷追不舍,是将战术胜利转变为战略大捷从而赢得战役的关键。尽管重骑兵也用于追击行动,但轻骑兵在执行这项任务时表现卓越,他们紧紧咬住撤退敌军的脚后跟,一个一个地收拾那些掉队的士兵,袭击脆弱不堪的供给车队和辎重车队,决不给敌人留下片刻休息的机会。在这些情形下,战斗通常不多,重点是速度和主动性,而轻骑兵对此是得心应手。
骑兵追击
骑兵作为追击部队的最着名的例子,是1806年缪拉对普鲁士军队的追击。在耶拿和奥斯塔特同时进行的两场战役中击败普军后,拿破仑派遣缪拉和他的骑兵预备队乘胜追击。缪拉对于这个任务乐此不疲,他消灭了普军的后卫部队,围捕了大批的掉队士兵。在主要由步兵组成的内伊第六军的帮助下,他攻取了设防城镇。这些城镇原来是阻挡其追击的最佳阵地,但在诡计或恐吓之下,只用了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予以占领。从10月15日到11月5日,缪拉的骑兵部队始终手持马刀追击不断撤退的普军,绝不让他们有机会重新集结队伍。
虽然整个大军团都参与了追击行动,但缪拉的骑兵预备队却是一支主力部队。在大约3周时间里,法军俘虏了超过14万普军士兵和800多门大炮。到11月初,普军大部分部队被摧毁,仅有一个军通过海路逃脱。缪拉洋洋得意地向皇帝报告:“这场战役因没有作战对手而告终。”
一旦投入战斗,骠骑兵通常远离军事行动的主战场,沿着侧翼断断续续地打击敌军的轻骑兵。这种通常做法也有特例,在弗里德兰、瓦格拉姆和其他战役中,骠骑兵都参加了着名的冲锋。这个时代的最着名的轻骑兵冲锋之一,是由波兰轻骑兵团在1808年西班牙战役期间的索莫谢拉战役中发起的。这次冲锋不仅显示了轻骑兵在战场上的能力,而且表明轻骑兵冲锋能够对敌军部队造成巨大的冲击,并说明有效的轻骑兵冲锋能够完全突破哪怕是最坚固的防御阵地。
索莫谢拉战役(1808年11月30日)
1807年,葡萄牙打破了拿破仑对英国实施经济禁运的大陆封锁体系,法国派出一支军队去迫使葡萄牙重回体系。法国在葡萄牙的战争,要求拿破仑在一系列战略城镇部署守卫部队和军需仓库,以维持一条穿越其西班牙盟国领土的漫长补给线的安全。西班牙人对大批法国军队毫无顾忌地穿越本国领土心存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