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我去家良家拜年。
家良是我小学同学,而今是村里的支部书记。这些年,我们俩始终相处得不错。尤其是后期我考上学,在城里有了小家之后,每次回乡下老家时,家良只要知道我回来了,总要找我耍耍。有时,看我带着车子回去,还要给我弄些土豆呀、花生什么的土特产让我带上。年初二,我去他家拜年时,家良不在家。家良女人告诉我,说他到西庄喝酒去了。
我说:“没事,他忙他的,我坐坐就走!”
我老家那个村,由三四个自然村庄组成。家良是三四自然村的支部书记,也叫大村书记,管着四五千人,权力挺大的。年初二那天,家良家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都是平日里围着家良混事的,他们都知道我和家良关系比较好,我在家良家沙发上刚坐下,就有人主动打电话告诉家良,说我到他们家拜年了。
家良立马回电话给我,说他马上回来,让我一定不要走。
我说:“没事,你忙你的吧!”
时候不大,家良还是赶回来了。和家良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跟在家良身后一起进屋,家良与我握手共贺新年时,那人自个儿找了个沙发空位坐下,不言不语地摸过茶几上一杯不知是谁喝过的半杯残茶,一口喝掉,随后,就听“砰!”的一声响,那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蹾在茶几上。
这一声异样的响动,使客厅的气氛异常紧张起来。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皮夹克”的身上,唯有家良,他冷冷地瞥了“皮夹克”一眼,眉头一拧,似乎在想:他是怎么跟进来的?
这时,就看“皮夹克”喷着满嘴的酒气,点着家良的大名,说:“朱家良,我可告诉你,你是大村的书记,我今天就得来找你!”
听话音,那人不是我们本村的人,难怪我不认识他。
家良好像十分清楚他要说什么事,冷板着脸,语气温和而又不失威严地说:“今天是大年初二,我家里有客人,你换个时间再来找我吧,好不好?”
那人满脸怒色的样子,又把刚才他喝过水的空茶杯握到手里,重新往茶几上蹾出一声脆响后,说:“不行,今天,就要你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要到乡里、县里去告你。”说这话时,那人还歪着头,说他乡里、县里都有人。
家良仍旧很温和地告诉他,说:“好啦好啦,今天我看你喝点酒,又是大过年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快回去吧。至于,你说的上边有人,你去找吧,上边领导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行了吧。”随后,冲他挥一下手,说:“去吧去吧,我这里还有客人。”
家良的那个手势,同时还暗示了旁边的人,把他“请”出去。
很快,就有人走过去连拉带扯地把他拽出去了。但,那人被拉到院子里后,怒气更大了!他一蹦一跳地痛骂了家良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家良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过脸来,喊呼家里人“炒菜炒菜”。
回头,酒菜摆上桌,大家一起喝酒时,我又想起刚才那个“皮夹克”闹事的情景,不由地轻叹一声,说:“唉,在村里做个小官也不易呀!”我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说这大过年的,还有人找上门来闹事,挺让人闹心!
家良笑笑,说:“没事,明天,等他醒了酒,他自然就会来道歉的。”
果然,第二天清晨,我按照城里的生活习惯,一大早起来跑步锻炼时,远远地看见那人正蹲在家良家的大门外。我从他身边经过时,看他头顶的棉帽子上已落了一层白扎扎的霜冻。想必,那人已在家良家的大门外守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