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连疼她如掌上明珠的父王,也没有出面为她讲情,而且禁止她见任何人,包括异常宠爱她的姨娘。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渐渐明白自己犯了多大过错。
起初,她跟府中的仆人婢女变着花样的玩耍嬉戏,但没出半个月,便失了兴致。
自从回府那日教训完她之后,她娘亲骆清焉便一直呆在府后的庵堂,不肯见她。
父王卓俊天天早出晚归忙着朝事,也无心理她,她第一次从内心感觉到了害怕,害怕父王跟娘亲真的就此不再理会自己。
每每趴在庵堂窗外,看着娘亲安静端庄的面容,竟然会觉得鼻尖酸酸的。
自小,娘亲对她就比较严厉,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样样都逼她学,还逼她读书认字,她稍有不从,就严加责罚,不是打掌心,就是罚她跪在院中,连炎炎夏日和澈骨的寒冬也是如此,曾经,有很长时间,她都坚信自己不是娘的亲生女儿。
只到十一岁那年。她因淘气,不慎从树上摔了下来,当场摔得昏迷不醒,几天后才醒来,刚睁开眼,即被娘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亲得她脸上到处是口水,那紧张的样子好象有人要抢走她似的,就是从那一次,她揣磨到了娘的软肋。
从那以后,她变着法子跟娘斗智斗谋,不过,总是回回被娘识破,最后,还得要父王跟姨娘帮她善后。她在娘眼中,是越来越“顽劣。”好多次,母女两人会好多天都不说话,但象这次一个多月都不见不理,却是从未有过。
隔着距离,隔着时间,卓一平慢慢忆起了跟娘在一起的温馨和甜蜜,幼年时候,娘亲每晚都会陪她躺在床上,将她搂在怀中,细声细气地给她讲故事,唱好听的歌曲。
是什么时候,娘开始针对她呢?
卓一平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好象一切是从她八岁那年跟犹峰学武开始的,因犹峰是皇子,娘不好明说,只能暗示她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跟男孩子天天玩在一起,但她从未放在心上,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卓一平明白了娘的心思,心中更加酸楚,若不是自己任性不听话,犹峰怎会误解自己,让王后来提亲呢?虽被自己拒绝,对父王总是影响不好吧。
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认真写了一封悔过书塞在庵堂的门缝中,但她娘亲依然没有一丝原谅她的意思。
之后,她趴在庵堂窗外的时间更长更久,即担心又难过,还有深深的恐惧,此时,她才明白娘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宁愿被她唠叨,被她责骂,却不愿这样被她无视。
康王朝使者到的那天,她刚从庵堂窗外走开,正百无聊赖地蹲在自家后花园的地上,看蚂蚁搬家。
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淡紫的夹衣外面,她只披了一件雪白的貂皮大氅,就那么随意裹着,连下摆拖至地面,也不管不理,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一群小东西忙来忙去,不时拿一根细树枝将它们整齐的队伍拨散,在烦闷中艰难地打发着时光。
两个贴身丫环小娴、娟儿在她身后不远处,倚着树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们知道公主的心情,不敢过去打挠。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由远及近,人未到,声音已先传了过来“公主,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到处找你呢。”
来人是卓一平的奶娘李氏,三四十岁的模样,打扮得规规矩矩,利利落落。
娟儿看她脚不沾地一溜烟地跑来,不由出声责怪“娘,你慌什么呀,小心脚下。”
原来,娟儿是李氏的唯一独生爱女。
李氏似乎没听到女儿的话,疾步跑到卓一平身边,看她还不紧不慢地拨弄着蚂蚁玩,急得头上差点冒出烟来“小祖宗,你还有闲心玩这个,外面出了多大的事,你知道么?康王朝皇上下旨,选你给他儿子荀亲王做王妃呢。”
卓一平手中的细树枝喀嚓一下断了几截,她抬起头,眼中有些迷茫“奶娘,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说什么糊话呢?”
脑中却一下闪起一张模糊的面容,伴随着还有他身边那个假男人,以及迎天的字画,开什么玩笑,那个男人不是有女人么?他与自己风马牛而不相及,怎么也扯不到一处的呀?
“快些走吧,你父王正陪使者在前厅说话呢,聘礼从府门口一直排到前厅,堆得哪儿都是。”奶娘不分褒贬的言语,令卓一平终于明白这件事的真实。
呼地站起身子,开口的第一句,问的却是“我娘呢?”
“王妃也在,不过……王妃说你年纪尚小,看来是想婉拒呢。”奶娘忽然想起这至关重要的情况,赶忙说道。
卓一平听到这句,悬着的心嗵一下又落回了原位,只要娘亲反对,事情就好办,对付父王,那根本是小事一桩。
危险消除,她不再担心,大摇大摆向前厅走去。走到门口,故意将那些珍贵的礼物踢得东倒西歪,就是要让那使者看到她无礼的一面。
进到屋子,连看也不看康王朝的两位大臣,只奔娘亲而去,一下扑进娘亲骆清焉的怀抱,嗲声撒娇“娘,平儿哪也不去,只想守着娘亲呃。”
一边撒娇,一边还用力揉着干干的眼眶,或许是长时间被父王跟娘亲冷落,心里憋了无数委屈,竟真的让她揉出几滴惹人同情的热泪来。
屋里诸人谁也没料到卓一平会来这一招,康王朝两名使者不住皱眉,却顿时赞同了王妃骆清焉说公主尚小不懂事的话,两人想着荀亲王一向沉稳笃定的神态,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暗暗替他犯愁,直觉皇上这次的决定过于轻率。
骆清焉一脸平静地搂着女儿,对女儿有失大家风范的举止略感不悦,不过,却明白女儿鬼心眼里想的是什么,任她胡闹,并不斥责。
一字并肩王卓俊沉着脸坐在一侧,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想不出妥善对策,卓一平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爱她超过了一切,他怎能舍得让她远离自己?而且还是嫁到那样的虎狼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