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焉缓缓摇了摇,眼色有些游移,似乎心不守舍,卓俊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对她性格了如指掌,她这番神情,心知一定有了什么心事,但她若不想说,任你问也是枉然。
联想着刚刚康王朝使者瞬息万变的神情,猜测两者必有什么关联,他猜不透的是那两名使者为何在听到三皇子攻府时,会是那样的表情,不为两名属下被杀大怒,只是意外震惊,还有淡淡的敬佩,为何会敬佩?难道……姓楚的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场骚乱?
他苦思不得其解,索性暂时摒弃一旁,低头见骆清焉微蹙着眉峰,依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禁笑着为她宽怀“在为平儿的事发愁吗?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愁的。”
骆清焉终于收回心神,淡然说道“为平儿发愁是一件事,但想得更多的却是其他,你在沙甸二十多年,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当今王上,犹峰他凭什么带兵围攻咱们王府呢?现在他还未被立太子,已敢如此对你,如果当了太子,做了王,那以后会是什么结局呢?
所以说,皇宫王族自来没有真情,你战功卓著,功高盖主,早已成为他们王室的隐患,这就是王室的凉薄啊,谁管你曾经做过什么,看的永远只是眼前,用得着时,高官厚禄,用不着时,就会毫不留情地卸磨杀驴。”
说到此处,骆清焉淡然的眼神一片勘破世情的通透,而卓俊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无疑,骆清焉的话捅到了他的痛处。
自从两个多月以前,太子犹戟不知何故突然身亡,他就开始有了这样的忧虑。
因犹戟的性格和处事之方,都很象现在的沙甸王,豪爽平和,他跟犹戟关系一直很好。
对犹峰,他潜意识里从未放在眼中,一是他年纪小,二是他竟然想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总是看他不顺眼,但是谁也没想到,犹戟这一铁骑军的将帅竟然会从马上摔落,颈折而死。
看似符合常情,却又让每一个人感觉怪异。
老沙甸王病磨缠身,神智时清时浑,朝中事务大多由卓俊处理,为此,卓俊亲自督促刑部办案,常规,最后获利之人通常应是最大嫌疑,所以,犹峰一开始就被卓俊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但,很不巧,他那时刚好跟他女儿一起离开了沙甸,还带走大批贴身侍卫,而朝中大臣跟他往来密切的,一向并不多,这样一来,犹峰自然排除在外。
其次就是软禁在康王朝的二皇子。他们刚开始调查不久,就得到康王朝的飞报,说二皇子与其他两国质子联合发生暴乱,并在暴乱中不幸身亡。
这几桩巧合,让卓俊预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忧虑。
犹戟的死成了不解之谜,而犹峰却注定要成为未来的沙甸王,从他赞同女儿对犹峰的拒绝,从他将犹峰列为犹戟一案的第一嫌疑对象,与犹峰早已势成水火。
即使将女儿嫁与他,也不见得能消除他心中的芥蒂,何况他根本不会同意这样的人成为自己女儿的终身伴侣,虽没有任何证据,但总有种直觉,犹戟的死跟犹峰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除非……离开沙甸,那样连康王朝和犹峰全都会摆脱掉。
可是,这样的非常时期,他能一走了之吗?和亲不成,会不会惹怒康王朝,起兵攻打沙甸呢?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怎么对得起对他恩深义重的沙甸王呢?
卓俊心烦意乱之际,不觉低叹了一声,骆清焉一直静静地坐着,听到他的叹息,眼里不为人觉察地掠过一丝欣喜。
抬手按住他停在肩上的大手,轻声说“阿俊,咱们走吧,沙甸王对你的恩义,你这些年累积的战功抵之绰绰有余,趁着这时机,咱们走吧,总好过到最后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落一个卸磨杀驴的惨局。”
卓俊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却又有些不安的感觉,沉吟着没有吱声。
骆清焉站起身,与他面面相对“阿俊,不要再犹豫了,你是忍心让平儿嫁入康王朝呢?还是眼睁睁看犹峰那夸夸奇谈心术不正的纨绔小儿将她抢走?”
这些话犹如一把利箭狠狠扎入卓俊心坎,除了过世的父母,现在,他最关心的人只有王妃骆清焉跟女儿卓一平,权利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过眼云烟。
微微一笑,将骆清焉搂入怀中“只要你能舍得这王妃的尊贵,我这个当年的小混子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可要认真想想清楚,这一去,说不定,会受些清苦呢。”
骆清焉抬手抚上他颊上的酒涡,过往的时光瞬间浮在脑海,流动的眼波渐渐闪起一丝俏皮,曲指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说“你不提,我还真是一点也记不起当年你那波皮无赖的样子了,你知道女儿去哪儿吗?我打发她去找语焉跟志昙过府来,他们来后,我们详细谈一下如何去夕罗。”
卓俊一愣,“清焉,原来你早存了离开的心思?”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不悦,在骆清焉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
“阿俊,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早看得比自己的还要清楚。”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再没有一刻向这般心意相通。
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依然交握着双手,心里充满了暖暖的情意,卓一平进来一见,喜得眉开眼笑,她最喜欢看父王跟娘亲相亲相爱的模样,能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喜悦,连带身上每根神经都好象在欢呼,早将先前对父王的不满忘得一干二净,笑嘻嘻的硬挤入两人中间,取笑他们“娘,还不放手?姨娘跟姨父都不好意思进来呢。”
卓俊自心意一定,已无烦恼,听言哈哈一笑,随势将女儿揽在怀中,抬手刮了她鼻梁两下,“小丫头,不生父王的气了么?你姨娘他们有你说得那样知书达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