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平没有表情的扫他一眼,然后狠狠捋了一把自己的鬓角,似乎很是烦躁,随之从肩头抱下小猴,发狠地打开球,取出里面的书信,手一扬,一下戳到方正孝脸前。
她竟然不先看一眼?
因不解,方正孝忽略了她的无礼,犹疑地接过来,还未打开,却听到卓一平轻蔑的冷言讥讽“真怀疑你这样的智商,也能混到官位。”
方正孝顿时脸色涨红,他可是凭着实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个小女人敢这样小瞧他,太过份了。
他冲动的抬起手,想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却在掌心触近卓一平时,见她浑然不觉地望着远处,静默着眼神,流转着思念和忧伤,没有一丝先前的张扬,那脆弱一下令他手僵在空中,无论如何再也打不下去。
暗自咬了一下牙关,恨恨的收回手,将信展开,上面简单的文字顿令他松了一口气,娟秀工整的一句话,能让人感觉出浓浓的亲情“平儿:父王跟娘亲会一直等你回来。”
看完信,再抬头,惊见卓一平脸上有两行晶莹的泪痕,一任泪水奔流,随性地不理不管,只是沉默地盯着飘渺的原野,寒风中,她流泪的样子,没让人觉出柔弱,却透出阵阵压抑的痛楚。
方正孝忽然感觉自己好象很残忍,假意咳了一嗓子,将信递还“喏,还你,吃饭了。”
卓一平接在手中,依然一眼也未看,随手折好塞入怀里,方正孝恍然,她不用看也定然知道信中的内容,所以,才会这般忧伤,这般痛楚。
那一刻,他竟有放她独行的冲动,但理智很快在脑中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却再也做不出一丝强硬的姿态来。
进客栈前,卓一平拍拍小猴的脑袋,放它在土地中自已寻找食物,小家伙喜欢吃虫子,每次吃饭时,卓一平都会这样放开它,到他们走时,小家伙自动就会出现。
相处的十几天,那些兵士个个对这个小家伙充满了好奇,但小猴子却始终没对他们有过一次友好表情,很多时候,动物的忠诚远远超过人类。
不大的客栈,虽在路边,却座无虚席,有的拖儿带女,竟象是举家迁移,方正孝登时有些起疑,警觉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言行,卓一平也留意到反常,将头低下,耳中仔细搜索人们惊惶的议论。
“康王朝真要与我们开战了么?虽然王上拒了婚,但平安公主不是被人掳去了么?就不能等找到公主再好好协商协商?”
“到哪里找啊?听说一点线索都没有,王上怀疑这是康王朝使的诡计,平安公主失踪的那晚,只有康王朝的使者团离开了京都,而且大军一直追到边界都没追上,若不是他们心中有鬼,为什么会跑那么急呢?”
听到这儿,卓一平不觉皱了一下眉,难道,这真是康王朝使的计谋?他们原本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整个沙甸?
这时,她才释去心中诸多疑团,难怪一路都无人追查盘问,凭犹峰对自己的执着,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应该大动干戈才对。
也怪不得康王朝那名正使一直不见踪影,看来,他一定是带着另外的兵士原路返回,将沙甸大军诱向了他们,而方正孝说楚荀想促成这件婚事,定是谎言,他们抓住自己,只怕是想要胁犹峰。
如果真相是这样,她是不是该立即逃开呢?
这时,另有两人的交谈引起她的注意。
“打就打呗,要是有一字并肩王挂帅,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就不知这新王上是怎么想的,未登基却先伤大臣,现在倒急着征起兵来,没有一个好将军,徒有成千上万什么也不懂的乌合之众,又能起什么作用?我们村一半的人都逃了,唉,这背井离乡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卓一平眉头皱得更紧,竟然都征起兵来了,看样子战乱已成事实,才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事态已变得如此严重,让她大出意料。
按时间来算,康王朝的正使再快,也应该只过迎天而已,除非他们来时,就已算计好,让大军在边界早早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她的心一下悬了起来,远在京都的父母怎么办呢?父王会不会请命带兵?想着犹峰的改变以及金峰的莫名凶狠,她登时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飞回京都,飞到父母身边。
但知道,越是心急,却越不能有所表现,她平静地随着方正孝步出客栈。
一路之上,满耳听到的都是康王朝兵士激烈的谈论,渐渐,她发现,这些人原来是被蒙在鼓里的,但方正孝一直显得很沉默,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许他跟正使两人知道吧,很多事,不都是只有头领有知情权么?
夜晚悄悄来临,他们来到沙甸与北图搭界的库云小城之外,城门已经关闭,高高的城墙隐约有兵士晃动,方正孝吩咐全体下马,他虽然早已准备好出国界需要的关牌,但这种非常时期,趁夜离国,还是会引人起疑的。他不想冒无谓的风险。
他们拉马走下官道,荒凉的沙地上,枯草都不见一根。一时,天地间好象除了他们再无一物,到处一片寂静,似乎时间就此停止了运转。
训练有术的骏马围成圆圈一一卧倒,兵士们从马肚兜里拉出厚实的布单,在圆圈中随地铺开,随意躺倒,方正孝也依样铺了一张,示意卓一平,这是她今晚的休息之所。
卓一平默然坐下,倚着马背,曲着膝头,搂着小猴毛毛,望着漆黑的远方,安静得能让人觉出一丝淡淡忧伤。
方正孝一直在她边站着,除了四名放哨的兵士,其他人很快打起了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方正孝在她身边慢慢坐下,似乎很随意地问道“你娘是沙甸本地人吗?”
卓一平意外的收回目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发问,却机警地反问“难道不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