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权力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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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道德悲歌

一曲古今中外罕见的道德悲歌:

(以下变字体)十八年,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为太子娶齐女,未入室,而宣公见所欲为太子妇者好,说而自取之,更为太子取他女。宣公得齐女,生子寿、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与朔共谗恶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夺太子妻也,心恶太子,欲废之。及闻其恶,大怒,乃使太子伋于齐,而令盗遮界上杀之,与太子白旄,而告界盗见持白旄者杀之。且行,子朔之兄寿,太子异母弟也,知朔之恶太子,而君欲杀之,乃谓太子曰:“界盗见太子白旄,即杀太子,太子可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寿见太子不止,乃盗其白旄,而先驰至界。界盗见其验,即杀之。寿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谓盗曰:“所当杀乃我也。”盗并杀太子伋,以报宣公。宣公乃以朔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为惠公。

(《史记·卫康叔世家第七》)(变字体完了)

道德高于生命。太子伋明知路途艰险,去必亡,仍然手持白旄使节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子寿劝说未果,偷了太子伋的白旄使节替太子伋赴死,这居然感化不了太子伋,他还是随后赶到,让大盗将自己砍死。

透过这曲道德悲歌,分明嗅出了一丝邪味。太子伋太轻视生命了。不知他人读后作何感想,我心里并不舒服。太子伋之死,并未换来太平盛世。毋宁说他的死引来了连年的战乱:

太子伋死后,左右两公子对子朔被立为国君(即卫惠公)甚为不满,公元前696年,发动兵变攻打惠公,改立伋的弟弟黔牟为国君,惠公逃至齐国。公元前689年,齐襄公受周天子之命讨伐卫国,诛杀了左右公子,拥惠公回国。黔牟逃至周。公元前675惠公对周接纳黔牟不满,联合燕国伐周……

太子伋之死引发的连锁反应,恐怕是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道德反被道德误,太子伋的死导致的是道德的进一步崩坏。他死后十三年,卫国没有宁日,死人无数。太子伋的亡魂又怎能在地下安宁?

太子伋死后所发生的一切既是对太子伋愚蠢行为的辛辣讽刺,又是当时政治体制的鲜明写照。诸子百家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化,至今熠熠生辉。然而政治运行却无秩无序,无章无法,一切凭君王的个人好恶而定。在这种情况下,再去讴歌太子伋们的侠肝义胆与高风亮节,显得十分滑稽。用死去殉自己的理念,并不一定具有道德价值,尽管对个人来说,死是最高的付出,是最高的道德实践。在这里,道德被分裂开来,一部分变为“殉职”,另一部分变为“戕己”。这种悲壮的道德成为中国的一个传统,愈演愈烈,演绎为不“戕己”就不足以弘扬道德。不少人以死为道德的最高追求,不必以死为代价的场合,也非死不可,否则就没有完美地实现自己的理念。至于“理念”是邪恶的抑或是善良的,根本不予考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道德也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维护生命的存在。动辄视死如归,视生命如草芥,就脱离了道德、价值、理念等范畴的基础,不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

与制度文化比起来个人道德实在微不足道。所以,最值得关注的,永远不是个人之睿智、之高尚,而是政治自身的完善与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