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纳托尔·法郎士
我们住在一个堆满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大套间里。墙上挂着缴获来的装饰着颅骨和头发的原始武器;装备着桨的独木舟悬吊在天花板上,同用稻草填塞的钝吻鳄的躯壳并排放着。陈列收藏品的玻璃橱里安放着鸟、鸟巢、珊瑚枝和许许多多似乎充满怨恨和恶意的骨架。我不知道我父亲和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之间订了什么条约。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收藏家的条约。他是那样明智、无私,梦想把整个自然界装进一个大橱里。他说,这是为了科学。他这样说,也这样相信。其实,这是出于收藏家的癖好。
整整一套房间摆满了大自然中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客厅没有被动物学、矿物学、人种志和畸胎学侵占。这里没有蛇鳞,没有龟壳,没有骨头,没有燧石磨制的箭,没有印第安人的战斧,只有玫瑰花。小客厅的糊墙纸上缀满玫瑰。这是些含苞未放、端庄淡雅、完全相仿、朵朵美丽的玫瑰。
我母亲非常讨厌比较动物学和颅骨测量,她在小客厅里打发日子。我在地毯上,在她脚下同一头绵羊玩。这头羊过去有四只脚,现在只剩下三只。因此,它不配同我父亲收集的畸胎两头兔并列在一起。我也有个摆动臂膀的、有油漆味儿的鸡胸驼背木偶。那时候,我准会有很多很多幻想,因为这个鸡胸驼背木偶和这头绵羊使我想起千百出奇怪的戏中的各种各样的人物。当绵羊和木偶发生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的时候,我就去告诉妈妈,但总是白费力气。应该说,大人永远也听不懂小孩子在解释些什么。母亲心不在焉,我说话她不大注意听,这是她的一大缺点。但是,她习惯于睁大眼睛看着我,叫我“小傻瓜”,这就缓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天,她在小客厅里撂下她的刺绣,用双臂把我举起,指着一朵纸花给我看,对我说:
“我给你这朵玫瑰。”
为了能够认出这朵花,她用刺绣针在上面点了一个十字。
从来没有一件礼物比这朵花更使我高兴过。
为了能够认出这朵花,她用刺绣针在上面点了一个十字。
从来没有一件礼物比这朵花更使我高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