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建华和阿三谈判的同时,小敏也在实施着肖建华的计划。
她到胡传文家后,先是照例给胡传文拉了几曲二胡,然后又缠着老人自己拉了几段。
一时间,胡传文家的客厅似乎成了一老一少的二胡演奏会,双方互夸了一番,鹤发童颜的胡传文天真地笑个不停,笑起来的他,看上去便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看看天色不早,小敏趁着老人的高兴劲儿说:“胡老,今晚我要蹭你一餐饭。”
“好啊,我正想留你吃饭呢。今儿我们爷俩喝一杯,子女们不常回来,很久没人陪我喝过酒了。”胡传文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噢,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喝酒吧?”
“喝一点点。”小敏的脸上堆起尴尬的笑。
“那好,就喝一点吧。”
于是胡传文打电话让饭店送菜,自己又用电饭煲煮饭。
老人洗米的动作,犹如家庭主妇般的娴熟,三下五除二,就到厨房用矿泉水把米洗好并煮上了,多年独居生活的磨炼,使得老人在做家务事时,轻松自如得一点不像个七十岁的人。
岁月在这位老人身上沉淀下的,是淡淡的书香和浓浓的生活气息。它像一杯醇醇的酒,使得在一旁看老人做事的小敏,不知不觉就被感染。
两人坐在客厅里等人送饭菜的过程中,小敏问:“胡老,您一个人在华城多孤单啊,怎么不和子女一起过呢?”
老人摇头:“不,他们都在国外,那里的生活我不习惯,语言又不通,我去干吗?千好万好,不如故土好啊。”
“那您这样也不是事啊,一个人多孤单?”
“不孤单,习惯了,我有时也出去和别人下下棋啊,不过现在老邻居都走了,也没人陪我下了。”胡传文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笑,“过几年大儿子和媳妇就回来陪我了。他们见我不去,只好回来,他们绕不过我,呵呵。”
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豁达、乐观、与世无争,小敏想。但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小敏的脸不知不觉地就发烫了。
菜送来了,有烤鸭、鱼香肉丝等家常菜,老人手脚麻利地从酒柜里取出了红酒,两人对饮起来。有人陪喝酒,老人酒量大增,两杯轻松下肚,面颊也红润起来。
酒后吐真言,小敏想趁机问问老人到底对拆迁持什么态度,便问:“胡老,外面的房子都拆迁了,咱这家,可怎么办啊。”
小敏为不用肖建华教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想,如果老人心里知道拆迁是大势所趋不能避免,早晚是要搬迁的,这就有做工作的可能,自己也就省了那套卑鄙的办法。
但是,老人的态度依然坚决:“不拆!他们凭什么要拆?”
“可是,别的人家都拆了啊?”小敏试探着。
“现在物权法已经颁布实施了,这是我的私有财产,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我的房子也算得上是文物了。这么好的房子拆了不心痛?我老了,退下来了,别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拆我的房子,没门。他们只搞经济建设和城市形象不管其他,那哪行?那国外不是有过商场绕过一家居民楼的先例吗,还有机场缩短跑道呢,什么国情不同,狗屁!现在不是要和国外接轨吗,这拆迁怎么不和国外接轨?”
老人慷慨陈词,说得激情飞扬,听得旁边的小敏一愣一愣的。
小敏玩弄着手里的酒杯,低下头,心想:没辙了,实在没辙了,难怪肖建华找上我呢,这样的老人,量拆迁办的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那对不起了,胡老,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就当是做一次好事吧。
于是小敏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她先是将两人的酒杯倒满,笑着对胡传文说,胡爷爷,不说这个了,来,为了我们能够相识,陪你干一杯。
正在兴头上的胡传文,哪知是计,听有人喊爷爷,很是高兴,端起酒杯,“哧溜”一声一饮而尽。
小敏又倒了第二杯,说是为了胡老的健康,胡传文又一仰脖子干了。
根本无需小敏多劝,老人很配合小敏的计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
胡传文还要再开第二瓶,小敏怕老人喝多了出事,也怕误事,就拦住了。
小敏想,已经差不多了,趁老人不注意,打开了录音机的开关。打开录音机的时候,小敏有那么一点犹豫,也有几分不安,身子也微微地抖了几下,但只有几下,便平静了。
小敏的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顺利得令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那个时候,小敏和老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子离老人很近,跳跃的烛光,映着老人酒足饭饱后通红的脸。老人依旧沉浸在兴奋状态,以极快的语速和小敏东拉西扯。
小敏看了看老人,像看爷爷一样看着他。那个时候老人显得十分慈祥,并且极具活力。
然后,小敏便不声不响地到厨房烧了水,服侍老人洗脸洗脚,也像孙女服侍爷爷一样。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老人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服侍,在小敏给他递上热水和毛巾的时候,没有半点推辞。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窗外的拆迁工地上已经很静,客厅里有老鼠跑动的声音。
小敏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对胡传文说:“爷爷,时间不早了,我扶你屋里休息吧。”
“还早啊,再聊一会。”胡传文意犹未尽。
“不早了,您还是睡吧。”
“哦,你要走了是吧,那你走吧,出去的时候把我的门关好,我不送了。”
“不,我先送你回房间睡吧,你喝了酒,如果不送你回房,我不放心走。”
“那好,我去睡了,你别管我,我行的。”
“还是我扶你进房吧,乌漆麻黑的。”
小敏说完,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拉起胡传文,搀扶着他往房间走。
老人并没有喝醉,在小敏的搀扶下,很顺利地进了房间。
房间里是预料之中的干净,一色的古式家具,擦拭得边角发亮,四周的墙壁涂了淡淡的米黄色的涂料,地上铺了清水木质地板。现代的装修,旧式的家具,古今两种不同的风格,搭配得十分协调,一切显得井然有序,赏心悦目,房间里有一股浮华的气息。
床也很干净——小敏很在乎这个。
一张细篾竹席,铺在雕花的看似红木做的清式大床上,整齐的丝绸薄被叠放在床头,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像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某个镜头。
小敏将蜡烛放在床前也似红木做的旧式蜡烛台上,双手要扶老人躺下。
老人连说不要,不要,我自己行。
小敏微笑着不说话,轻轻将老人扶到了床上。
老人躺下后,仰视着小敏,用不高的声音说:“丫头,你可以回去了。”
小敏坐在床前,双手支在床沿,俯身看着老人,小敏身上穿的,是一件开领不高的粉红色T恤,此时被膨胀的胸脯撑得很高。
小敏将膨胀的胸脯,凑向堆满笑意的脸,离老人的眼睛,很近,很近。
小敏很清楚,自己身上散发的青春气息,此时正在无声无息地氤氲在老人的鼻翼周围。
小敏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这股气息,足以把任何一个有****的男人熏晕。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老人,骨子里哪怕还有一丝一毫那方面的需求,那他一定就会心动。
坐在床前的小敏,轻声细语地问:“爷爷,您一天也很累了,还喝了酒,孙女给你按摩按摩,好吗?”
小敏的话虽然很轻,但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并且说得温文尔雅,恰到好处,一点也听不出猥琐的成分。
喝过酒的胡传文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歪过头说:“给我按摩?好啊,以前我孙子在家的时候,也经常给我按摩呢,你会吗?”
“会啊,我同学教过我几招。”小敏说。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老人的目光明显有些迷离。俯身看着老人的小敏,看到老人这种目光时,心里又没由头的“咯噔”了一下。肖建华说的大约没错,人老心不老,小敏想。
见老人目光有些迷离,埋在小敏心里的那份愧疚,便开始有所缓解。
房间里烛光摇曳,蚊香的味道充斥在鬼魅的空气里。
小敏坐在床上,细心地给老人按摩,她的纤纤玉指在老人的身上灵巧地舞动,似乎是在弹奏一架古董钢琴。小敏指法虽然不够专业,但顺着经络悉心的揉捏和按压,足以让老人浑身的穴位得到良好的刺激。
老人闭着眼,沉默但又安逸地享受着小敏由上到下,如和风细雨般的指压。小敏的按摩起到了预期的效果,老人只觉得浑身放松,通体畅快淋漓,似乎身处仙境之中。
小敏一步步地做着试探,按摩过程中,她先是用柔软小手的掌部摩挲着老人胸前,老人并无过激反应,她又用胸脯触碰老人的脸,当然,碰得很轻,装成无意中碰到的样子,老人依然没有发火。
当小敏柔软的手,触到老人下体最敏感的部位时,老人这才睁开了半睡半梦似的眼睛。
“丫头,你想干吗?”老人疑惑又有气无力地问。
“帮你按摩啊,爷爷。”小敏平心静气地回答。
老人本能地抗拒了一下,想挪开小敏的手,小敏的手稍一用力,老人握着小敏的那只手就显得力不从心,软软地垂了下去。
这个时候,老人没有说话,房间里鸦雀无声,蜡烛的火苗在欢腾地跳跃。
小敏想,无需再浪费时间了,于是便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笼罩在黑暗中的小敏睡到了床上,小猫似的偎在老人的旁边,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丫头,你到底想干吗啊。”黏稠的黑暗中,胡传文小声地问。
“爷爷,实话对你说吧,我交不起下学期的学费了。你不知道,我的家很穷,我想你能帮帮我。”小敏的谎话随手拈来。
“是这样啊,交不起学费我可以帮你啊,但你用不着这样吧。”
“我愿意的,胡老,您是我最崇拜的人了,我愿意。”
小敏说完,摸黑脱了老人的裤子,自己也脱去了衣服。在脱衣的过程中,小敏分明感觉到,老人的身子在轻轻地抖动。当小敏的玉体终于贴上胡传文苍老的****的身子时,老人再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哼哧哼哧地爬到了小敏平躺着的身子上,再哼哧哼哧的运动着。
这个时候,小敏不忘勾引老人说话。
“胡爷爷,我和你好了,你一定要帮我哦。”小敏说得楚楚可怜。
“一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能够——不帮你呢。”老人十分亢奋,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声音不小。
小敏知道,这些话,一定会被自己口袋里的那台高灵敏录音机清晰的录下来。在确认这一点后,小敏不再虚伪地应付,而是积极地配合动作迟缓的老人,她想让老人舒服一点。
真心的付出,也许能够弥补一点自己的伤天害理,小敏想。
小敏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是伤天害理的,不能原谅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传文终于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当他累得实在不能再累时,慢慢像一摊烂泥似的,从小敏身上滚下来,带着酒气在小敏耳边问:“你真的是付不起学费了?”
小敏轻声说了声,是的。又怕他着凉,便很体贴地给他盖上了薄被。
这个时候,小敏本是可以离开的,要做的已经做完,再待下去对自己已经毫无意义。
完成任务后的小敏,只觉得陪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睡觉,浑身不太自在。仿佛躺在身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根枯木,一具动物尸体,或者就是一只在地下埋了很久的灵柩。
本来,胡传文在小敏的心里,一直都是值得尊敬的老人,可就在刚才,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时,他在小敏心里的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的行为,在小敏看来不能用醉酒来解释,作为一个喝酒并且也醉过的人来说,是很能够理解“酒醉心明”这句古话的。
古话说得没错,人在醉酒的状态下,其实是有清晰意识的,只是醉酒后人的某些平时不宜暴露的弱点,被无数倍地放大罢了,人在这个时候,更容易放纵自己。
所以,醉酒的人和精神病人不同。
可不知怎么的,很想离开的小敏没有离开,她侧过身子睡在老人的身旁,陪酒意还未全消的老人说话,老人不再说那些令小敏匪夷所思的拆迁政策问题,而是和她聊一些年轻时的事,小敏静静地听着,像听一个乡下老太太唠叨一样听着老人酒后的胡侃。
他们聊到很晚,一直到老人慢慢睡着。
第二天早上,晨曦初露的时候,小敏睡醒了。
她睁开眼睛后,只见老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前,愣愣地看着自己,老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和昨晚的返老还童的他大相径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夜之间,老人似乎苍老了许多,头上白发凌乱,眼窝深陷的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目光,那目光中有惊惧,有疑问,有羞愤,有自责,还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那眼神让小敏害怕。
小敏迅速起床,躲避着老人的目光。老人无力的目光,在此时的小敏看来,似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小敏浑身灼烧得体无完肤。小敏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无地自容的小敏,在起床后刹那间的无所适从后,必须装得若无此事,她像每天早晨梳理头发一样,梳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情绪,也梳理了一下自己难堪的表情。
“怎么了,胡老。”小敏用平静的口气问。
胡传文沉默不语。
“怎么了嘛,爷爷?”小敏又说。
“丫头。”胡传文终于开腔了,声音沙哑,“昨晚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啊?”
“还没什么?你让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这可是我这一辈子都没犯过的错,还没什么?”
“我愿意的。”小敏的脸上挤出笑来。
“你快点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是一万元,你拿着。”胡传文说完,丢给小敏一沓钱。
“我……”小敏想解释,但无从说起。
“快走。”胡传文声音压得很小,但人几乎要跳起来,像赶瘟疫一样地赶着小敏。
小敏不敢再作停留,赶紧走。刚走几步,胡传文追了上来,无声地将手里的钱硬塞到她的手上。小敏不敢不拿,如果不拿,老人会更加不安的。
小敏接过钱,低头逃也似的跑出了老人的家。
背后,隐约传来老人一声连一声的叹息,那声音在小敏听来,似乎是老人的哭泣。
上午十点,小敏从城楼上走下来,在游人如织的小桥上凭栏而立。
初秋的阳光,已经没有了盛夏时的威力,慵懒而寂静地撒在河里,水面上便有了一些金色。河水在无声地流动,荡起细碎的波浪。
人群中,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举着相机朝小敏走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可否和小敏合个影,小敏礼节性地笑了笑,轻声用流利的英语回答:“实在对不起,没心情。”
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小敏没看,以为是肖建华打的。
从早上到现在,肖建华已经打过多次电话,小敏都没接。待在一居室的屋里,被肖建华电话搅得心神不宁的小敏心绪很乱,她想出来散散心,就漫无目的地到了这旅游胜地。
此时的小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昨晚醉酒之后,和自己所有的谈话录音,就装在她的口袋里。小敏回家后,曾经放过一次,那录音机效果奇好,昨晚所有一切,包括老人粗重的喘息声,都被清楚地记录在那狭小的金属片里。
如果把这个交给肖建华,就能拿到他许诺的钱。这点毋庸置疑,小敏知道。
肖建华在这方面,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但是交给肖建华,小敏又于心不忍。早上临走时,老人的连连叹息之声,此时还不住地在她的耳边回荡,还有早上醒来时,老人那无助的目光,也不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敏口袋里的电话,还在固执地响着。
铃声是一首叫《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歌,这歌往日在小敏听来还有那么一点韵味,但在此时,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小敏取出手机,正准备将此关成静音的时候,瞥了一眼屏幕,不是肖建华的电话号码,而是酒吧里一个叫雯雯的姐妹打的。
雯雯前阵子,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出事了,被拘留了十五天,看来是放出来了。
小敏一听电话,果然。
电话里,雯雯生气地说,刚一出来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你,怎么到现在才听?
小敏说:“对不起,没听到,你出来了?”
雯雯说,是啊,出来了,姐几个聚一聚,洗洗晦气,她们都已经来了。
小敏一听,像一个迷路的人终于找到家似的,浑身一阵轻松,她有地方可去了。和雯雯她们在一起,可以暂时忘了这件令她坐立不安的事。
雯雯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记得她刚到酒吧上班时,别的姐妹逗她说你这么小,又长得不出众,怎么能做这行啊?
雯雯调皮地一笑说,没听说过吗,不是我长得不好看,是你还没有看习惯。
别人又逗她,那你拿什么吸引客人啊?
雯雯想了一会,说,性别。
当时就把大家逗得喷饭。
小敏到雯雯约定的饭店时,大家都到了,都在等她。这是这几个酒吧女之间的惯例,谁倒霉进去,出来的第一天,总要聚一聚,大家一醉方休,名曰浇灾。其间,也问一下进去的经过,相互交流一下对付警察的经验。
虽然她们这个小群体的人员在不停地变化,但这个规矩一直没改。
包厢里的餐桌上,菜已上齐,长城干红已经打开,就在等小敏了。雯雯上前,拉着小敏的手,几个衣着各异的妙龄女孩也一起过来,拥小敏入座。
在这群人中,小敏年龄最大,学历最高,她超凡脱俗的大家闺秀气质,更是艳冠群芳,并且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个长期让她陪酒陪睡的大老板,挣钱也最多,所以小敏在这群人中威望也最高。
小敏刚刚挨着雯雯入座后,电话又响了,一看,果然又是肖建华。
真他奶奶的是个催命鬼,小敏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不声不响地关了手机。
一群女孩开始喝酒,大家都不怎么说话。雯雯喝得最凶,大大的高脚酒杯一连喝了三杯。小敏看了她一眼,本想劝她几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雯雯今年只有二十岁,身材高挑,皮肤细嫩,脸上有细细的绒毛,一对酒窝在还有婴儿肥的脸上煞是好看。看着稚气未脱的雯雯,小敏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现如今,从事这个职业的女孩,年龄越来越小,有的甚至十八岁不到,就到酒吧上班。
不知怎的,每当看到酒吧里这些太年轻的姐妹,小敏就会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为他们深深地惋惜。这些小孩太年轻了,他们什么都不懂,又怎样能从那些狐狸似的猎人包里,掏出更多的钱呢,她们的身体太廉价了。
作为酒吧女的一员,小敏不反感年轻的女孩从事这个职业,但一定要付出和回报成正比,不能太轻易地陪客人睡觉。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孩,随随便便就陪别人上床,为了可怜的几百元,就甘心忍受那些年龄不等、身份不等的人虎狼般的蹂躏,何苦呢?一定要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捞到更多的钱,要让自己的青春玉体物有所值。
雯雯再次端起酒杯的时候,小敏拦着了她:“少喝点。”
雯雯对着小敏凄惨一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最后,小敏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大家说:“各位姐妹,我就要离开回老家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的人都很惊愕,愣愣地看着小敏。
“敏姐,你真的不做了?是不是被我的事给吓着了?实在对不起,我不该告诉大家这些。”雯雯小声地说。
“不是。”小敏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年龄大了,已经不适合做这个了,准备回去嫁人。”
小敏说完,凄然一笑。大家长吁短叹了一阵。
之后,雯雯拉起小敏的手幽幽地说,“敏姐,我也不做了,我实在是怕了。”
小敏怜爱地看看雯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小敏知道,这次被抓时所受的屈辱和非人的折磨,在这个幼小女孩的心里,一定会留下一生都难以抹去的阴影。
晚上的时候,终于接了肖建华的电话。
中午和雯雯她们在一起时,酒喝多了,小敏便回住处睡觉,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小敏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四面八方都是黑,黑暗使得小敏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摸摸床单,感觉很熟悉,她才知道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的,这才放下心来。
小敏开了灯,乍起的灯光很刺眼,小敏只觉得一阵眼花。
床上新换的白色的被单,很凌乱,卷得像麻花似的。小敏看了看被自己熟睡时裹得面目全非的床单,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睡得真死,她想。
小敏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拿起手机时,才发现手机是关了的。打开手机时,无数条信息蹦出来,小敏知道一定是肖建华发的,看都懒得看,一一跳过。
手机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小敏伸了伸懒腰,然后起床,简单的梳洗之后坐在窗前发愣。
窗外,晚风习习,夜色温柔。
风儿搅动着翠绿色的窗帘拂在小敏的脸上,小敏的心里便有了一阵毛茸茸的感觉。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小敏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了肖建华连珠炮似的责问:“你是怎么搞的,一天都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我打过你多少次电话吗?你要真不想做,趁早说一声。”
“肖总,对不起,我今天出去了,电话放家里。然后没电了,刚刚回来。”小敏说。
“那好,我问你,昨晚怎样了?”
“昨晚……”小敏支吾着,“老人没有上钩,不过我有把握说服他。”
“你现在哪里?”
“我在家。”
“那好,你说一下地址,我过来。”
“别,别。”小敏慌忙推脱,“不能来我家。”
“你家比市政府还高级呢,那好吧,我到上次的宾馆等你,一个小时见不到你,这事就算了,你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干吗又要去宾馆呢?酒吧不行吗?”
“这种事,酒吧里说方便吗,你快点,我等你。”
和上次一样,小敏到达那家熟悉的宾馆门前时,肖建华已经站在旋转门边等。闪烁的霓虹灯光照着他那铁青的脸,肖建华显得很不友好。
进入定好的房间后,肖建华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这么笨,一个老头也搞不定?”
“我……他不上钩,我也没有办法。”小敏给肖建华泡了水,端到他的面前,又说:“肖老板,你消消气,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你知道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催你的,你不知道现在这个工地必须速战速决。”肖建华喝了一口小敏端来的水,口气缓和了一些。
“我准备用你第一次想的办法——说服他。”
“切……”肖建华冷笑起来,“能够说服还会到现在?你打算怎么说服啊?”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你说的。”小敏嘻嘻笑了起来。
小敏想,这个时候,必须先稳住肖建华,让他不要急于找别人。只要肖建华能够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自己会厚着脸皮去找胡传文的。
小敏想,自己去找他,如果说不通,就和他说清事情的真相,相信他会理解并会在拆迁协议上签字的,自己去找老人,总比肖建华和拆迁办去找更好,最起码老人能够保住尊严。
“算了吧,小敏,我知道你是不诚心帮我。”肖建华说着放下茶杯,双手搭到小敏的肩上,眼睛直视着小敏,“我知道你的脾气,用这种方法对付这样的老人,你于心不忍。实在做不到,就算了吧,我不勉强你。”
“谢谢你的理解,肖总……”小敏低下头。
“其实,我也不想啊。”肖建华又用手托起小敏的脸,“你知道吗,有些事,我也没办法。”
“不过,我想再努力一下,我想我会劝动老人的。”
肖建华笑了笑:“不用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吧。那个录音机呢,我还有用。”
“录音机?忘在家里了。”小敏虽然对答如流,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些慌乱,她又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小敏稍纵即逝的慌乱,被肖建华鹰一般的眼睛捕个正着。他疑惑地看着小敏,手在小敏的衣服上摸了起来。小敏本想保持镇定,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躲避着。
“肖总,你想干吗啊,又想干那事?上床总得先冲冲澡吧,你的灵魂已经不太干净了,但身体总得洗洗清爽吧?洗洗清爽,会舒服点。”
小敏的脸上挤出嫣然的笑容,身体也柔枝嫩叶般地扭动起来。
肖建华没有被小敏脸上秀色可餐的笑容所迷惑,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个。在小敏的口袋里探寻一番无果后,他又将手伸向小敏随身挎的那只LV小包。
这个时候,小敏条件反射似的用手护着包,动作之快,令她自己都大吃一惊,也暴露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肖建华伸手取包的时候,小敏激烈地反抗。
“肖老板,你想干吗?搜身吗?我想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小敏声色俱厉地说,用手死死抓着包不放。
肖建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先是哄着小敏,让她把包给自己看看,小敏仍旧不让,并且要走。当小敏挣脱肖建华,刚刚朝门边走几步的时候,肖建华从后面一把抱住小敏,又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双手擒着小敏腰部,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
小敏便匍然一声,四脚朝天地倒在了酒店的床上,弹性十足的床垫带着大惊失色的小敏上下起伏,使得小敏像一个动作失败的蹦床运动员。
肖建华走上来拿小敏的包,小敏下意识地用手护住。
抢了几下未果后,肖建华火了,扬起了右手,劈手给了小敏一个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小敏的脸上,立即有了几只血红的手印。
小敏眼冒金星,脑子一片空白,她根本没有料到肖建华会如此粗鲁地对待自己。
在小敏惊慌失措用手捂脸的时候,肖建华拿起了包,从里面取出了录音机。肖建华打开放音键,前天晚上胡传文家里发生的一切,顿时在酒店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
“呵呵,原来你已经得手了。”肖建华关了录音机,脸上露出古怪而得意的笑容。
小敏愣愣地卧在床上,惊恐万状地仰望着肖建华,眼角渗出了泪。
“既然已经得手,干吗不交给我?想加钱?”肖建华走到床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小敏。
小敏仍旧不语,木然地看着肖建华,像被摔傻了似的。
“想加钱你可以和我说嘛,干吗非得这样。”
小敏无力地摇摇头,她盯着被肖建华拿在手上的录音机。录音机就在眼前,她想抢回来,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肖建华的对手。
“你是怎么了?傻啦?”
“肖老板,你行行好,你不能这样对付一个老人,他是一个很正直的老人啊。”终于,小敏用手摸摸疼痛的脸开口了,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肖建华说,“我再去劝劝他,行吗?”
“用不着了,你这个傻瓜。”
肖建华站起身,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像个狐狸终于得到猎物似的。
他把录音机装进自己的包里,又从包里取出支票,放在台子上潇洒地填上数字。
然后,他把支票在小敏身体的上方举起,再放下。那张淡绿色的纸片,便滑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小敏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脯上。
“这是你的钱,十万,一分不少。”肖建华说。
不知怎的,小敏的胸脯忽然起伏得更加厉害,眼泪也随之奔涌而出。那眼泪似决堤之水,汹涌、澎湃,想堵也堵不住。小敏知道,这不是脸上火辣辣痛的原因。
肖建华在小敏的身旁坐下来,用手摸摸小敏的脸,又帮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又取出纸巾递给小敏。
“好了,别哭了。我是个讲信用的人,遇到别人也许不会给你这么多钱的。”肖建华说。
“要是找别人,最多一两万就能搞定。我花这么多钱让你做这事,知道为什么吗?”肖建华又说。
见小敏不语,肖建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情,亲自给小敏擦起眼泪来。
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和刚才的粗鲁,简直判若两人。
肖建华边擦小敏的眼泪边说:“知道吗?我那也是在帮你。”
小敏听得似懂非懂。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适合在酒吧继续上班,回家好好嫁人吧。”
小敏推开肖建华擦眼泪的手:“你是哪根儿葱?要你管。”
“我承认,当初是我害了你,但当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也没让你一直在酒吧上班啊。这钱,也算我对你的一种补偿吧。”肖建华把小敏胸脯上的支票拾起,装进小敏的包里,“听我的话,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吧。”
听肖建华提到老家,小敏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流淌出来。
“要不然,那个陶亚伟会无休无止地找你的。”肖建华又补充道。
在小敏听来,肖建华前面所有的话全等于放屁,就这最后一句,也许是出于真心。
男人大约都是这样,自己玩腻了不想玩的女人,也不想落到别人的手中,尤其是不想落到一个曾经和自己争风吃醋过的男人手中。
肖建华说完,就收拾了自己的包往外走,到门边时回过头来又对小敏说:“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个东西,”肖建华又拍拍自己的包,“我会很好地处理的,一定不会让那老头难堪,你就放心吧。”
暗红色的压花房门,咔嚓一声开启,又咔嚓一声关上,肖建华迈着健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小敏一人。
小敏感觉脸很痛,起床走到镜前一看,已经肿了,那被打一边的脸明显高于另一边,像个发酵面包似的。
脸很痛的小敏,感觉心更痛。
房间里的灯光本身很柔和,但在当时的小敏看来很刺眼。白色的灯光,映在白色的墙壁上,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白,小敏觉得眼睛受不了。
小敏打开包,取出支票看看上面的数字,十万元,一分不少。
小敏把支票放回包里时,一阵心悸。以前出卖的,是自己的青春和身体,而这次出卖的,是良心和灵魂。
出卖身体,小敏觉得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大家各取所需,并不涉及道德问题,而出卖良知和灵魂,令小敏感到彻头彻尾的悲哀和凄凉。
感觉灯光刺眼的小敏,关了灯,黑暗笼罩了一切,房间里一片漆黑。
阴森的黑暗中,小敏坐在写字台前发呆。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一股空前的悲切,裹住了小敏的心,小敏似有跌进万丈深渊的感觉。
那个晚上,失魂落魄的小敏就那样坐在黑暗中,欲哭无泪,怅然若失,一直到窗外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