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华第一次看到小敏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喝闷酒的时候,就认定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这一点肖建华相当有把握,凭借的是他多年来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小敏当时的样子,不是那种在酒吧里做生意的女孩,这一点肖建华一眼就能够看出。
第一次和肖建华去宾馆开房的时候,小敏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抗拒着。但这种抗拒在金钱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小敏从不否认这一点。
认识几天后,在酒吧,肖建华第一次将手搭在小敏肩上的时候,小敏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拿开。
“肖总,我不是那样的人。”小敏说。这时候,小敏已经知道肖建华的身份了。
“我知道,”肖建华说,“可我喜欢你,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可以,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喝喝酒,聊聊天,但仅限于此。你如果有其他目的,就到此为止吧。”
“你会喜欢我的。”肖建华答得也很坚定。
果不其然,在后来的几天,当肖建华又一次将手搭在小敏肩头的时候,她不再拒绝。但第一次和肖建华去宾馆,小敏心里还是有不小的疙瘩。
那个时候,小敏已经搬离了农民房。那个时候的小敏,一直还没有忘记找工作。当那天晚上,肖建华说去宾馆休息一下时,小敏一开始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不,肖总,我不能那样。”凭借一个二十多岁且谈过男朋友的女孩子的经验,小敏知道和一个男人去宾馆开房意味着什么。所以,小敏拒绝得不假思索。
“我有点累,你就陪我去那里聊聊天吧。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到宾馆里也一样。”
“不,肖总,请你理解我。”
小敏不假思索地拒绝,更加激起了肖建华的决心,也验证了他的判断:果然是个清纯的女孩。这种判断像助燃剂,使肖建华心里的欲火烧得更旺。
肖建华从包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信封,放在小敏面前。他说:“这是两万元,我想它会对你有帮助。我知道你需要钱,但请你别误会,这和我请你去宾馆陪我聊天并无关系。”
然后他们去了宾馆。
当时,沉甸甸的两万元装在小敏的手提包里。小敏提着包和肖建华一起进入房间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肖建华去冲澡的时候,她一直呆呆地坐在床角不动。肖建华冲好了澡,围着白色的宽大浴巾走到她的身边时,小敏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肖建华面对面地手扶着小敏瘦削的双肩,看着她的脸说:“怎么?真的不开心?”
小敏不语。
“那好,我穿上衣服,我们聊会儿天就走。”肖建华说。
“不用了,肖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当时泪眼婆娑,心在不住颤抖的小敏,看着肖建华****着的上身时,发现原来肖建华和阿杰并无区别,同样都是雪白的肌肤,凸起的肌肉。
她把心一横,和谁睡******不是睡?和阿杰睡了半年还不是白睡?到头来,他还以那样的方式伤得自己体无完肤。和眼前的这个人睡,还有钱赚。他奶奶的,自己又没有结婚,用不着为谁守贞洁。自己也不是什么处女了,放着钱不赚,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肖建华说:“其实我知道你也想,对吧?哪有女人不想的。我们双方都需要,又是成年人,何乐而不为呢。”
小敏知道,肖建华这是在给自己面子。
再看肖建华时,小敏就感觉他和阿杰一样性感。虽然阿杰青春帅气,但肖建华健康有力。虽然三十多岁,但既没有小肚腩,也不臃肿,浑身的肌肤有着和阿杰一样的光泽和弹性。
然而,当小敏被肖建华压倒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肖建华和阿杰有着本质的不同。
和阿杰做这种事,她快乐得发疯,而肖建华不能带给她任何快乐的感觉。
尽管肖建华的动作和阿杰大同小异,尽管肖建华更有经验,做得更到位,但小敏一直不能感到快乐。
肖建华在她的身上翻云覆雨时,小敏甚至感到有些痛。但她没有叫痛,她不想给肖建华以装纯的印象。
她知道,此时压在她身上的人,是一个很富有的老板,也许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房子。要是当初有自己的房,也不至于和阿杰分手。
小敏不想给肖建华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她忍住痛,任由他在身上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的肖建华,动作凶猛,此时的他已经撕去彬彬有礼的虚伪面具,在小敏的身上尽情地发泄着压抑已久的****,他知道此时已经大功告成,不再需要伪装什么。
他甚至还半闭着眼,感受着****畅通无阻地奔涌所带来的愉悦。
当结束的时候,小敏才发觉枕头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小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泪。
也许是在感觉痛的时候,她想。
肖建华做完后,就回家了。晚上他不能在外面待得太久,他必须尽快回到妻子身边。
当肖建华带着满足的神情离开宾馆以后,小敏光着身子在床上呆坐了一小会儿。想到自己终于沦落为一个妓女,不禁悲从中来,绝望地扑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怕哭声引起别人注意,尽量压抑着自己,哭得很小声,但泪水汹涌而出。
当床单被小敏肆意的泪水浸湿一大片的时候,她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以最快的速度起床,穿衣,回家。她不想在这个酒店多待一分钟,尽管酒店的床比家里的舒服得多。
肖建华到家后刚刚在玄关处换鞋,伍思雨的电话就打来了。
伍思雨在电话里说:“建华,你老板做大了,拆迁还有没有兴趣干?”多日不见,伍思雨的声音一如既往,柔柔黏黏的,既委婉又动听。
听到这个声音,肖建华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常态,对着听筒里说:“啊,伍局长是你啊,多日不见。”
伍思雨说:“是啊,快半年多了吧,你肖大老板都把我忘了。”
肖建华说:“岂敢岂敢,你伍局升任局长后,我怕巴结不上。”
伍思雨说:“别跟我说没用的,花园浜要拆迁,两万平方米,有兴趣不?有的话来天上人间,我在那儿等你。”
伍思雨说完就挂了电话。
肖建华手里拿着电话,一时不知所措。他将手上拎着的生日蛋糕放在红木饭桌上,心想:好啊思雨你这个骚娘们儿,一定是故意的。几个月没见,你偏偏选在今天。
肖建华在心里,一边这样恨恨地想着,一边又有股莫名的激动。
作为单身女人,伍思雨长相不错,身材尚可,温柔和娇喘总能恰到好处,特别是情到浓时刹那间的爆发,足以让肖建华回味很久。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年,肖建华就和伍思雨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
但肖建华知道,对付这种女人,只能若即若离,不能一下子喂饱。一下子喂饱,她就会对你毫无兴趣,对你毫无兴趣,你就别想在她身上捞到好处。
对付当官的女人,肖建华有一套。
对付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之后,还有那么一点哥们儿义气,而一个男人和女人深交之后就两种结果:要么成为你太太,要么成为你敌人。
肖建华不想和伍思雨为敌,所以十年来一直和她若即若离。
这不是狡猾,而是一种城府。
伍思雨是今年四月份升迁为华城市建设局局长的。
伍思雨升任局长后,肖建华一直没联系她。不是不想联系,而是肖建华觉得,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有时候,肖建华也想温习一下伍思雨那种能酥透心底的温柔,这种温柔是妻子身上所没有的。结婚这么多年后,妻子身体上的所有一切,肖建华都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熟悉,所以不再激动。
和伍思雨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在酒吧女小敏身上也没有,和小敏在一起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尽管两人都是长发,小敏长得和年轻时的伍思雨还有几分相像,但两人的味道不同。
现在的伍思雨三十几岁,有一股成熟的韵味,床下仪态万方,床上又风情万种。而小敏是刚刚开始绽放的花蕾——当然,这是一年前肖建华眼里的小敏,现在的小敏已经不像从前了。
所以有时候,他也特别想见见伍思雨,可他克制住了。
究其原因,一来是伍思雨当上局长后没有给他打电话,自己找上门总显得丢份。他再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愣头青了,时过境迁,情况不同。
第二,是因为黑虎的案子。那个时候黑虎伤人之后刚刚取保候审,取保候审其实是候而不审。候而不审,别人就会慢慢忘记,直至最后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和肖建华有牵连,肖建华也不想在伍思雨这棵大树刚刚上任的时候,给她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找她。
肖建华看了看客厅里的大钟,时针指向下午四点整。也就是说,离和妻子约定的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今天是八月一号,妻子丽娟的生日。
早在数天以前,丽娟就和他说:“建华,我们有多少日子没有在一起吃过晚饭了?”
肖建华在被窝里,搂着妻子的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不好意思地对妻子丽娟说:“对不起,很久了。”
丽娟说:“我知道你忙,没有怪你的意思。八月一号是我的生日,我们一起吃个晚饭行吗?”
“行,怎么不行!老婆和老公一起吃晚饭还要预约啊。”当时肖建华答应得很爽快,答应完了还在老婆的脸上深深地一吻,算是表达很长时间没有和老婆一起吃饭的歉意。
老婆也心领神会,迅速将头偎进肖建华的怀里,算是对他的原谅。她知道肖建华不是不顾家的男人,他只是太忙了。
在老婆将头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肖建华在手机里设定了提醒时间:八月一号下午两点,老婆生日。
今天下午两点,在工地上的肖建华手机一响,他就推开所有的事情,开车往回赶。
往回赶的路上,他才想起昨晚在酒吧里的事。
他淡淡一笑,心想只不过是斗斗气罢了,这种事,谁会认真?谁会为一个妓女去拼命呢,除非脑子不好。他想对方那个警察,也不会当真的。
肖建华想,我自己老婆生日都没有时间陪呢,还去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笑话。买蛋糕时肖建华又想,幸亏设定提醒,不然今天一定又忘了。
蛋糕没有预定,肖建华坐在蛋糕店里等。他吩咐做蛋糕的师傅,一定要拿出手艺,做出最好吃的蛋糕来。蛋糕师傅说没问题,就是多费一点时间。
肖建华想,费时就费时吧,为心爱的老婆花费一点时间也是应该的,所以他等得很耐心。当大大的一盒蛋糕被肖建华拎在手上的时候,他想,今晚一定要在烛光下为老婆唱唱生日歌,好多年没为老婆唱了,今晚老婆一定会很高兴。
肖建华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象着烛光下为老婆唱生日歌的情形。想着想着,肖建华自己就笑了,今晚,美丽的老婆脸上一定灿若桃花。
没想到的是,刚刚进了家门,就接到了伍思雨的电话。
是巧合吗?肯定不是,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但这种巧合,几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那天,也是妻子丽娟的生日,晚上二人正在吹蜡烛,伍思雨的电话也不合时宜地来了。如果第一次说巧合还过得去,那么今天绝非巧合。
肖建华确定,今天伍思雨是故意的,听那口气,不去还不行。一个建筑承包商,有什么理由和胆量不赴市建设局长的约啊。
肖建华坐在沙发上抽烟,漂亮的烟圈从他的嘴里吐出,圆圆地直往上冒,然后在空气中弥漫散开。肖建华的思绪,也随着飘散的烟雾回到了十年以前。
这个现在的伍局长,当时的伍科员,真可谓是他肖建华此生中的贵人,肖建华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在极其巧合的情况下认识了伍思雨。
那是1999年的夏天。
1999年夏天的一天,傍晚的微风吹拂着肖建华的脸,走在城市宽阔的马路上,年轻的肖建华感觉很惬意。那时,他正拉着一尘不染的小板车在街头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是在找活。
肖建华和许多老乡一样,用板车为工地或者居民家做人力运输,以换取工资。小到家用电器,大到沙子、石子、木料、楼板、建筑垃圾,样样都运,以其为生。
今天一整天,肖建华都没有找到活,所以他的板车仍旧干净如新。
和其他老乡不一样,老乡们每晚干完活后,就把板车往住地的院子里一扔,明天继续。
而肖建华每晚回去,总要用几大塑料桶水把板车里里外外清洗得干干净净。清洗完了,还把板车轱辘一下,扛回住的小房里陪自己睡觉,唯有这样,他才睡得安心。
现在妻子丽娟在老家,板车轱辘便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他怕放在院子里被人偷了。
临出老家门时,丽娟有交代,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还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不要邋里邋遢被城里人看不起。肖建华做到了,每天早上,他拉着干净的板车出门找活之前,总要花上一点时间,打扮一下自己。出门的时候,他的头发是光的,衬衫领子是白的。
有时,老乡见他这个样出门,打趣道:建华去单位上班啊?
肖建华只笑笑,不答,他知道同他们讲不清。人无论活得怎样艰难,其内心世界必须是愉快的,只有这样,才不枉此生。这是肖建华一直以来的信条。
白天干活再苦再累,晚上回来后,都要把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再上床。躺在床上,陪着干干净净的板车轱辘,想着心爱的远在千里之外同样思念着自己的老婆,肖建华觉得很充实。
第二天早上,再把自己整理得光鲜一点出门。光鲜一点,心情也会两样,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每天如此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肖建华过得很开心。
有时候,他早上出门时,还会将放在床头的一本法布尔的《昆虫记》带上,坐在街上等活时,翻翻解闷。这是为一户人家搬家时,人家扔下来他捡到的书,带回家后,翻着翻着竟然迷上了,书中的趣味和美感,让肖建华百看不厌。
肖建华出门打工,完全是为了妻子丽娟肚里没有出生的孩子。
再过六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孩子出生,到处需要钱。医院要钱,亲戚朋友过来喝喜酒要钱,丽娟加强营养也需要钱,而那时的肖建华根本就没有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出门打工。
于是夫妻俩商量决定,丽娟留在家中待产,肖建华远赴华城打工。
目标也很简单:挣钱,生儿子。
那时的华城,还不像今天这样繁华,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有待拆迁,到处都是拉小板车的农民工。城市宽敞的马路上,农民工大摇大摆地拉着板车横冲直撞,几乎就是华城一景,就连警察也睁只眼闭只眼,拿这些农民工没办法。
农民工的聚集地,大多在城中村一带,这里几乎所有人家都住有外地来的农民工,他们在这里生活聚集、生儿育女、生生不息。至今,这里的市民还能听懂来自天南地北的方言,这都是长期和住在这里的农民工打交道的结果。
肖建华到华城后,置办了板车,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农民工大军。
肖建华拉着小板车在街上闲逛看到伍思雨时,伍思雨是坐在地上的,旁边倒着一辆电动自行车。有几个人远远地看着,但没有人上前去拉一把坐在地上显得痛苦不堪的伍思雨。
肖建华的第一感觉是出车祸了,但近前一看,不是别的车闯的祸,是伍思雨骑车自己摔倒的。路面上有沙子,打滑,她那辆电动车也静静地歪倒在马路边上,几块红色的碎塑料撒了一地。
不是车祸,肖建华兴趣全无,也没打算拉躺在地上的伍思雨起来。
当然,那时肖建华还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女孩名叫伍思雨,只看到一个女人摔在地上,有点漂亮,仅此而已。这年头,闲事不好管,说不定拉人家起来就会有麻烦,人家漂不漂亮也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肖建华拉起板车准备离开。
改变肖建华主意的是伍思雨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让人一见倾心的眼睛,水灵灵的,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肖建华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时,与这双眼睛里闪出的光不期而遇。
此时,长长的修剪得很好看的睫毛下面的那双眼睛,还噙有泪花,明显地带有向他祈求的成份。肖建华的心,不由得为之一动,他放下板车,走到伍思雨跟前。
肖建华已经不敢再看坐在地上女人的眼睛,他看她的头发。
女人的头发长度齐肩,此时很柔顺地散落着,看上去是黑色的,其实染有淡淡的酒红,夕阳的余晖照在女人的头发上,淡淡的酒红显得格外好看。
再看她的穿着,并不夺目。下面是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件质地很好的白色T恤衫。从她的穿着上,肖建华迅速作出判断,摔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城里女人。
他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躺在地上的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张扬的痕迹,20世纪70年代,城里女人的穿着都喜欢张扬,农村女人很土。而进入90年代后,情况正好相反,穿奇装异服、打扮妖艳的大多是打工妹,而城里女孩的打扮相对内敛、含蓄。
这是肖建华进城以后,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总结出的认人经验。
女人斜躺在地上,一手支着地面,一手捂着大腿。没有血迹,也没有受伤的痕迹,看来只是腿部与地面撞击后的疼痛使她起不了身。尽管显得痛苦异常,眼里还噙有泪花,但女人一直没有喊叫。
肖建华弯下腰,进一步查看女人的伤情,凭感觉确认没有大碍以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女人的胸部。开领不高不低的T恤衫,此时张开大口,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肖建华仿佛看到了一片粉色,粉色的内衣,粉色的****,似乎连那迷人的****也是粉色的。
他只觉得脸发烧,心狂跳,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
在看到一片粉色的同时,他还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味。似花香,更像是女人的体香味。这种香味是妻子丽娟身上所没有的。这股香味像唤醒沉睡冬季的一声春雷,唤醒了肖建华身上某根被压抑了很久的神经。
肖建华浑浑噩噩地向躺在地上的伍思雨伸出了手……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锁芯在锁孔里转动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肖建华的思绪。肖建华知道是妻子回来了,这个时候能用钥匙开门的只有妻子。
儿子在育龙外语学校读小学,那是一个类似于贵族学校的学校,上学期间全托,不回家。
肖建华起身为妻子开门时,妻子已经自己打开门进家了。很显然,见到肖建华在家,妻子有点意外,甚至还有点激动。
但有点激动的妻子,并无过多的表示,只说了一句:“你回来啦。”
妻子一贯这样,白天里,无论人前人后,从不和肖建华卿卿我我。她所有的温情,似乎只有晚上两人躺上床后,才会表露。
肖建华接过妻子手中五颜六色装着蔬菜水果的塑料袋,对妻子说:“老婆,生日快乐!”
妻子丽娟正在换拖鞋,她笑着说:“本想和你一起到外面吃,想想还是在家里做吧。家里,自在点。”
“是啊,家里自在点。”肖建华附和着,把妻子买回来的东西放在台子上后,转身就拥住了妻子。
“干吗,大白天的。”丽娟的脸上带着羞怯。
肖建华一把拉起妻子,捧在手中。
丽娟显然没有想到老公忽然会有如此举动,受惊小鹿似的惊慌失措,怕摔下来,赶紧伸出纤细的手臂,勾住肖建华的脖子。
在最初几秒的惊吓之后,她又马上转为惊喜,迅即将滚烫的脸贴在肖建华的脸上。
肖建华捧着妻子,在宽大的铺有如镜子般平整的大理石的客厅里转了两圈,妻子淡紫色的连衣裙,在客厅里随风舒展飘舞。
肖建华把妻子放在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时,丽娟还没有从刚才的幸福中缓过劲来,被转晕似的平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肖建华深情地看着妻子。
躺在沙发上的妻子,犹如一支幽兰,白净的肌肤,苗条的身材,美丽得似乎和刚刚嫁给自己时没有任何区别,脸蛋一如既往的质朴、清新、迷人。
这张脸,肖建华百看不厌。
在肖建华的心里,妻子丽娟就是一支高贵的兰花。妻子也随自己来城里几年了,几年的城市风雨,只将这支兰花雕琢得更加精巧,而她那高贵、稀有、淳朴的品质,丝毫没有改变。
肖建华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妻子。
肖建华是爱自己妻子的,虽然和丽娟做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情,甚至可以说很勉强。和她做爱,肖建华一直觉得是自己尽老公的义务,但这并不妨碍他爱自己的老婆。
肖建华一直觉得,爱和性不是同一回事。
“胡子扎人,该剃了。”丽娟躺在沙发上说。
肖建华摸摸嘴边,感觉很光滑,他说:“哪有啊,早晨才刮的。”
肖建华腾出手摸下巴时,丽娟顺势从沙发上坐起来,笑吟吟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公司和工地上都没事了?”
肖建华假装思索,然后说:“嗯,今天公司领导的领导生日,所以就提前下班了。”
“哦,是这样。那现在领导的领导要给公司的领导做晚饭了。”
说着,丽娟就起身去厨房,动作麻利地系上围裙。
肖建华跟着进了厨房,想说什么,但看着正忙得起劲的妻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肖建华又回到客厅时,时针已指向四点三刻。
大钟嘀嘀嗒嗒的走动声,使得肖建华有些心烦意乱。那走动声,仿佛不是时针发出来的,而是伍思雨的脚步声。肖建华仿佛在时针嘀嘀嗒嗒的走动声中,看到了伍思雨在天上人间的那个包厢里,踱着焦急而凌乱脚步的身影。
肖建华知道,伍思雨是不好得罪的,一旦真的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意味着,他的公司以后无法参加市里所有项目的竞标。作为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他知道所有的竞标都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肖建华还知道,巴结一个女人,特别是像伍思雨这样有权有势的女人并不容易,但得罪一个女人,却非常之容易,往往就是不经意间的事。
何况,肖建华已经预感到,伍思雨是故意整他的,她一定知道今天是妻子的生日。
肖建华坐在刚才妻子躺过的沙发上,给伍思雨打电话。但拨打了几次,耳机里都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肖建华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扔,将视线转到放在饭桌上的蛋糕上。鲜艳的蛋糕盒,在红木光泽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赏心悦目,那上面优美的图案,如同妻子那张灿烂的笑脸。
看着蛋糕,肖建华在心里暗暗作了决定:不去,就不去,看你伍局长能怎么样,难道会把我吃了不成?
吃晚饭的时候,肖建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下意识地瞟了几眼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此时,他很希望能够听到手机铃声,希望这个时候伍思雨能够给他打来电话,好让他有个解释的机会。然而,手机一直沉默着。
手机此时的沉默,令肖建华越发恍惚不安。
丽娟放下碗筷,端起面前的酒杯对肖建华说:“来,老公,干杯。”
肖建华将杯子举起,和老婆的碰了一下。两只装着红酒的高脚酒杯,在饭桌上空轻吻着,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老婆,生日快乐。”肖建华说。
“傻瓜,你都说几次了。”
“是吗?”肖建华轻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丽娟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后,歪着头看了看肖建华,奇怪地问:“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有什么事?”
结婚十几年了,丽娟这点还是有把握的,她自信能从肖建华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他所有的心事。现在,从他的心不在焉中,她看出来肖建华此时心里一定装着事。
并且,她还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是的,有点事。”肖建华老实地答。
“那快点吃吧,吃好了你去。”丽娟说。
“这……”肖建华支吾着。
“没事的,你看,晚饭也吃了,蛋糕也买了。我知道你忙,没关系。”丽娟就是这样,从不过问肖建华的事。
“是伍思雨伍局长,她说花园浜有拆迁,要我去一趟。”肖建华说了实情,今天是老婆生日,他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骗她。他这样说,其实也是下意识地希望妻子能拦着他。
丽娟听了,微微一愣,又是这个伍思雨。
她清楚地记得,几年之前,自己来华城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也是这个姓伍的打来电话。当时肖建华也显得相当为难,她想都没想就说:建华你去吧,没有事的,咱乡下人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你忙正事要紧。
虽然结婚才五年,但丽娟总开玩笑说是老夫老妻。
然后,肖建华就去了,很晚才回来。但那时的丽娟,并没有多想。现在又是过生日的时候,又是这个伍思雨要肖建华出去,丽娟心里就不免咯噔一下。
在很早以前,丽娟也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过肖建华和伍思雨的事,但她始终不相信这种事会在肖建华身上发生,即使和伍思雨走得近,那也是为了工程上的事,对肖建华,丽娟是一百个放心。可是这个伍思雨,怎么老在自己生日的晚上找肖建华呢?
尽管心里狐疑了一会儿,但最后丽娟还是很大度地说:“没事的,建华,你去吧,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回来一起吹蜡烛。”
肖建华听了,拿起公文包,对丽娟歉意地笑笑:“那好,谈完事我一定早点回来。”
肖建华下楼去车库开车,走路的过程中,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不知道他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伍思雨。
黑色的宝马从地下车库开到楼下马路上的时候,肖建华停了一下,他朝四楼自己家的窗户望了一眼。家里灯火通明,阳台上晾着的一条老婆的红色短裤,在灯火的背景下随风飘荡。
伍思雨是开完花园浜拆迁的战前动员会后,给肖建华打电话的。
下午,伍思雨召集局里所有干部开会,传达市委改造花园浜片区的决定。那个时候,伍思雨坐在圆桌顶端的主持人位置上好久了,下面的十几号人,还在交头接耳地说话。
他们说什么,伍思雨听不清,但伍思雨知道,与会议要讨论的内容基本无关。
伍思雨打开面前话筒,清了清嗓子,意思是让大家安静,但没有人理睬她的暗示,她的咳嗽声和着一片嘈杂的说话声,在不大的会议室里回荡。
伍思雨升任这个局长,虽然得到局里许多人的支持,但也有许多人不服。
不服的人当然有不服的理由,你一个女人家,才三十几岁,既无政绩,又无高人一头的文凭,凭什么在人才济济的建设局当局长?
难道是凭长得漂亮?可这当局长,不是选美女,应该与漂亮无关。
论资排辈更排不上你,几个坐在圆桌旁边的副局长的年龄个个比伍思雨大出一截。
伍思雨也很清楚这些,她知道,自己意料之中但在别人眼里完全意料之外地当上这个局长后,有很多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特别是老沈,他在和伍思雨竞争局长失利后,情绪和以前大不相同。
老沈今年五十岁,因为来建设局比伍思雨早十几年,和伍思雨一样大学本科,但党龄却比伍思雨长很多,在局里人缘也很好,老局长调走后,被认为是局长当然的人选。
在听说有伍思雨和他竞争局长后,和老沈关系很好的那一帮人笑着说,那不过是做做样子嘛,没有竞争成何系统?局长肯定是非老沈莫属的。
老沈心里也一直这样想,他觉得,用伍思雨和自己竞争,是上面领导对自己的照顾,要不然,怎么不弄个其他更有实力的人来和自己竞争?
但没有想到,最后上面下达的文件,竟让他大跌眼镜。
老沈因此一直心怀不满,伍思雨走马上任后,他也从不买伍思雨的账。
老沈还私下和人说,一个三十几岁离婚的女人,能当局长,靠的是什么?是能力吗?
虽然后面没有明说,但却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这话七弯八拐传到伍思雨的耳中,伍思雨嫣然一笑。不靠能力靠什么?所以伍思雨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她很明白,这个老沈和局里他的那一帮人,一直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我要证明给你看,我靠的就是能力。伍思雨也一直憋了一口气。
现在机会来了,市政府终于下决心启动花园浜的旧城改造,这是本市近年来最大的民生工程,这个工程由建设局牵头负责具体实施。这里面涉及方方面面的利害冲突,工作可谓千头万绪,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绝佳舞台。
会议室里嘈杂的气氛,并没有影响伍思雨的心情。她耐心地等待几分钟后,优雅地举起双手,满面春风地对着话筒说:“请大家安静,现在开会。”
大约是那些人也聊够了,或者是觉得这样严肃的会议,交头接耳确实有些不妥,在伍思雨这句简短有力的话在会议室里响起后,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伍思雨接着宣布会议议题。尽管大家已经从各种途径知道了为什么开会,但作为局长,她必须以主持人的身份郑重宣布一次——这代表权威,千万不能省略。
宣布完毕,会场一下子又热闹起来。这是市委多年来一直想解决的问题,之前曾经有过数次要开工的传言,但最后都无疾而终,现在终于要付诸实施,而这个付诸实施的决定,由局长在会上当众传达,那就说明这次不是空穴来风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事情要一步步地来做。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动迁问题,局里虽然有拆迁办,但根据惯例,每逢重大工程,都必须有一位局领导来统筹拆迁办的工作,大家看哪位同志具体负责比较合适?”伍思雨趁着大家的热乎劲,抛出了这个棘手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会场的热闹劲没有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打着哈哈。
动迁工作,油水少不说,还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办好了,没有功劳,无非就是动员住户动迁,把棚户区的人往高楼大厦搬人家还不愿意?办得再顺利,别人都以为理所当然。
但是搞过动迁的人都知道,城市动迁简直就是马蜂窝,这里面充斥着许多矛盾,解决这些矛盾,不但要考量领导者的智慧,还考量领导者的耐心和魄力。稍有不慎,就会弄得鸡飞狗跳,上对不起政府,下对不起百姓,弄不好还会身败名裂。这是被无数实践证明了的。
临近几个市,因拆迁工作下台的领导不在少数。何况花园浜地区,大家都知道有显而易见的困难。早在前几次的调查摸底中得知,这当中有个相当难啃的钉子户。
“由沈副局长带领拆迁办的同志负责完成这项工作,怎样?”伍思雨歪着头看着老沈。
其实她是想将老沈一军,她明知老沈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一是他无这个能力,二是他无这个觉悟。
果然,一听伍思雨点自己的名,老沈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伍局,你是开玩笑吧,这事我哪儿成?我从未负责过拆迁工作。”
伍思雨在心里笑了,看你那样,拉帮结派倒行,但主持重大工程的拆迁,量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没有负责过,可以尝试一下嘛。经验是一步步积累的,我看你就行。”伍思雨又说。
老沈听出来了,伍思雨这是将自己军呢。他不紧不慢地扶了扶眼镜笑着说:“伍局长,这么重大的工程,理应由你亲自挂帅啊,你不挂帅谁挂帅啊?要不然出了问题谁负责?大家说是吧?”
老沈说完,环顾四周。立即有人附和:是啊,伍局长对拆迁很有经验。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伍思雨,这些目光中,有信任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老沈的反将军,是伍思雨早就料到的。她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环顾四周,说:“大家再议一议,看有谁负责更合适一点。有愿意担当此责的,也可以主动举手。”
当然没有人举手,伍思雨只好说:“那好,这个工程就由我来牵头,但各部门都必须密切配合拆迁办公室开展工作,目前这项工作是我们局里的头等大事,大家必须团结一致,争取拆迁工作的圆满完成。”
伍思雨在说完这些时,心想:证明我的时候到了,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这个局长,当之无愧。
会后,伍思雨给市委负责此项工作的苏副市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苏副市长对由她负责并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准备让哪支队伍负责房子的拆除。
凡是对拆迁工作有所了解的领导都知道,一个动迁工程能否完成得顺利,与所用工程队是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
伍思雨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肖建华。
“肖建华?哈哈,大名鼎鼎啊,听说过。你能够让他来负责房屋拆除,那最好。”苏副市长朗朗地笑了起来,“行,就这样了。这个工程交给你负责,我放心,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伍思雨知道,苏副市长最放心的是肖建华。
虽然这个肖建华好久没和自己联系,让伍思雨心里很不舒服,虽然伍思雨知道他肖建华现在老板越做越大,对拆迁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兴趣,但伍思雨知道,让他来为自己做这点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伍思雨本来是想明天再给肖建华打电话的,但她给苏副市长打完电话,正用圆珠笔随意敲击办公桌上日历的时候,偶然发现今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初一。
伍思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有那么几分钟的犹豫。最后她决定:现在就给肖建华打电话。
拨打肖建华的号码前,伍思雨在心里说,肖建华,这可怪不得我,这是天意。谁叫你这么长时间不和我联系来着?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偏偏选在今天。
当天晚上,肖建华午夜过后才回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家门口,他用钥匙开门,还没等钥匙在锁孔里转动,门就开了。
是妻子帮他开的门。
妻子开门以后,又坐回沙发上。
客厅里,灯火通明,和肖建华离开家时一模一样。饭桌已经收拾干净,锃亮的台面上放着肖建华下午买回来的蛋糕。蛋糕的外盒已经去掉,上面插满了蜡烛。一根根蜡烛纤细、通红,直直地插在内容丰富的蛋糕表层上,可爱至极。
“老婆,还没睡啊?”肖建华打了一个嗝,他把黑色的手提包,往放蛋糕的饭桌上一放,自己往沙发上一躺。
“是啊,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吹蜡烛呢。”丽娟的话里带有明显的不满。
“实在对不起,伍思雨不让走,偏要一起吃个饭。”
“我知道。”
“一起吃饭的还有……拆迁办的万主任。”肖建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后加上去的一句,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知道丽娟是个聪明女人,在聪明的老婆面前,特别是在做了亏心事以后,最好不要作无谓的解释。
“噢,为什么搞得这么晚?下次早点回来,免得我担心。洗洗睡吧。”丽娟说着,就往房里走。
肖建华忙起身,一把抱住老婆:“老婆,蜡烛还没点呢,来,我们点蜡烛。”
“不用了,留着明年吧。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能够和我一起吹蜡烛。”丽娟说完就去了卧室。
肖建华去卫生间冲澡,冲了很长的时间。
其实,刚才在天上人间豪华的客房里,他已经冲过澡了。现在冲澡冲得慢,完全是为了做做样子。
冲完以后,他把衣服往洗衣机里一丢,换上睡衣,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镜中的自己,没什么异样,但他总感觉身上有某种香味。
这种香味很特别,淡淡的,但很宜人。每次和伍思雨在一起后,他就感觉身上有这股奇特的味道。这股香味也很固执,任他怎样冲洗,总是无法洗去。
那是伍思雨身上的味道。
肖建华在认识伍思雨之初,以为这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后来才知道不是。
伍思雨很少用香水,这是她身体里散发的一股香味,是女儿香。
有很多女孩有这样的体香,一般情况下,结婚时间一长或者岁数一大就会自动消失,难能可贵的是,这股香味在三十好几的伍思雨身上,仍旧保留着。
这种香味妻子丽娟身上没有,那个酒吧女费小敏的身上也没有。
每次和伍思雨短暂的欢愉之后,这股香味似乎透过血液传导到肖建华的身上,虽然无迹可寻,但却无所不在。肖建华对着镜子嗅了嗅自己的手臂,香味依旧。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或许只是自己的感觉吧,肖建华想。
他知道自己必须上床了,再不上床,妻子一定会起疑心。
上床以后,肖建华关了灯。妻子没有说话,肖建华想说点什么,但终于也没说。寂静的黑暗中,肖建华几乎能够看到此时的妻子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丽娟侧转身依偎在肖建华的怀里,小鸟依人般地,肖建华顺手搂着老婆的脖子。
“建华,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我又不能帮你什么,可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家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黑暗中,丽娟的话似乎来自遥远的太空。
“那当然。”肖建华喷出的话里有酒气。
“你看,喝得那么多。”
“没有办法。”肖建华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们娘儿俩。”妻子说完,肩膀就抖动起来。
肖建华一惊,妻子的话在他听来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她有所察觉?
不可能!他想。他一贯小心翼翼。
不过今晚却是个意外。
在肖建华两脚生风地赶到天上人间的时候,伍思雨已经在那儿等了很长时间了。
她点了一桌子菜,在那里自斟自饮。服务员把肖建华领到包房,伍思雨放下酒杯站起来说:“肖大老板真难请啊,我等你等得肚子都饿瘪了,先吃上了。”
“对不起,有点事。”肖建华说。
“是,你有事,你忙,我闲。”伍思雨说着又坐了下来,她的话里明显带着刺。
肖建华站在她的身边没动,丝毫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他想快点听她讲完拆迁的事,好回家陪老婆吃蛋糕,今天是老婆的生日,毕竟不同于往日。
同时,他心里有些好笑,看着在床上一向温柔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使性子,本就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
“你还站着干吗?坐下吃饭啊。”伍思雨歪着头,眼睛自下而上地斜看着他,一脸的俏皮相。
“不好意思,伍局,我……吃过了,在家吃的。”肖建华收回和伍思雨对看的目光,看自己的脚尖。在她面前,肖建华有时候需要装点孙子。
当男人的时候就男人,当示弱的时候就示弱,肖建华总能恰到好处。
这是游戏规则,肖建华不能违反,他也不想违反。违反游戏规则,对谁都没好处。
伍思雨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踱着细碎的步子围着肖建华转了一圈。
“好啊,肖建华,肖大老板,老板当大了是吧?陪姐姐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是吧?”伍思雨说得抑扬顿挫,说的时候手上还做着优雅的手势。
“伍局,哦不,思雨,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你是知道的。”肖建华直视着伍思雨的眼睛。
“什么日子?我怎么会知道?”伍思雨的语速慢了下来。肖建华把话挑明,她明显有点心虚,她没料到肖建华会点破这一点,脸上一阵潮红。心虚的伍思雨,又重新坐回饭桌。
“思雨,我很感激你,打心里感激,你一向是善解人意的。但今天是丽娟生日,我想陪她好好吃顿晚饭。”
“你老婆生日?怎么不早讲。那好,陪我喝了这点酒,你就回去吧,拆迁的事明天再说。”
肖建华没有办法,只好坐下来。
喝第一杯酒的时候,肖建华想,伍思雨你他娘的装得可真像,几年前这样的话你也说过,今天你是故伎重演了。你不记得?怎么会这样巧?
这时,他忽然想起和伍思雨相识的那年,丽娟生日那天他在伍思雨家里给丽娟打过电话。
那个时候,肖建华连手机也没有,或许就是那个电话让伍思雨记住丽娟生日的。
干了第一杯,又干了第二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
肖建华和伍思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肖建华本来是不想喝那么多的,但他想灌醉伍思雨。灌醉你个骚娘们,看你还装不装。
但一瓶酒干了,伍思雨没醉,他自己倒被灌得有点晕头转向。
那是一瓶52度的茅台。
喝完酒后,伍思雨说,先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吧,休息一会儿再走。
当时有点晕头转向的肖建华,心想,休息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既来之则安之,谁怕谁啊。你他娘的绕前绕后,转来转去,不就是为了上床吗?今天老子陪你!
所以,一进到天上人间伍思雨早已预定好的房间里,肖建华就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粗鲁无比,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他一把将伍思雨推倒在床上,小巧的伍思雨在他的手里,几乎就是一只麻雀。
他把这只麻雀压在身下,像对待小敏一样对待她,在她身上肆意妄为、挥汗如雨,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谁叫你偏偏选在今天来着!”肖建华一边运动,一边在心里恨恨地喊。
他不知道,他的疯狂正是伍思雨想要的。
雨消云散的时候,伍思雨真的像只刚刚经历了狂风巨浪的麻雀,浑身湿漉漉的。她脸颊绯红,周身发烫,香汗淋漓,手扣着肖建华的手,身体在愉快地痉挛。
“建华,你要是能每天每次都这样对我就好了。”伍思雨喃喃地说,梦呓般的。
醉意消了一半的肖建华心想:坏了,又做错了。他去卫生间冲澡,穿衣,准备回家。
伍思雨叫住了他。
“肖建华,你现在要是回家,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伍思雨光着身子坐起身来,似乎是开玩笑,但又不像。
“怎么了?”说话的时候,肖建华已经穿好了上衣。
“正事还没有谈呢,你就走?”
肖建华想,刚才做的不就是你的正事吗?还能有什么正事?那点破拆迁算鸟的正事。
“那你快讲。”肖建华说。
“是这样的,”伍思雨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一下子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到平常的干练,仿佛此时天上人间客房里的大床,就是她的局长办公桌,“花园浜要拆迁,这块地是政府的重点民生工程,市委市府很重视,但这块地的拆迁工作,可能有些难度,我们摸了一下底,大约有两家钉子户。”
肖建华想,难怪找上我呢,又是帮你们拔钉子户的。
“这两户人家,比较麻烦,拆迁办可能没办法。我向主管城建的苏副市长推荐了你,你嘛,这方面比较有经验。”说到这里的时候,伍思雨笑了一下,“苏副市长说了,只要你工作完成得出色,以后市政工程招标,会照顾你的。”
肖建华听到这里,忽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目光炯炯。他紧挨着伍思雨在床上坐下来,听她继续往下讲。
伍思雨一讲,就讲得很晚,似乎有些故意,但又看不出来,处在哀而不伤之间,肖建华想脱身也脱身不了。
在伍思雨终于讲完,他开车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不忘停下车来,给小敏打了个电话,他想问一下那个警察今晚有没有去白夜酒吧。
不能和他为了小敏而真的冲突了,这个警察,也许会对自己有帮助,肖建华想。
拆迁的事,市委当然不能动用警察,但他肖建华是施工队,不是政府,所以适当地动用一下警方,是没有问题的。就看你怎么用了,要用得合情合理,要让别人抓不到把柄。
在这一点上,肖建华已经炉火纯青。
这样一耽搁,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难怪妻子有想法。何况在妻子生日的夜晚,何况和他在一起的又是个单身女人,就是平时,午夜时分才回家,肖建华都很少有过。
感觉到妻子的肩膀在抖动,肖建华赶紧安慰:“老婆,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不起你。你是我的宝贝,永远的宝贝。”
肖建华说完,脱去了丽娟的衣服,自己也脱去衣服,像只蛤蟆一样压在丽娟的身上。
他想给妻子一个补偿,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随便肖建华在肌肤如玉的妻子身上怎样抚摸,随便丽娟怎样动情,因为刚才在伍思雨身上用力过猛,现在的他已经有心无力。
他甚至想象着,身下压着的不是妻子,而是伍思雨或者小敏,甚至想象过大街上的美丽的陌生女孩,都无济于事。
“酒喝得太多了,对不起。”肖建华说。
“下来吧,别累坏了。”
肖建华从妻子身上翻滚而下的时候,顺手在妻子脸上一摸,他摸到了一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