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只觉眼前一晃,心惊地不等轩辕泽传令便擅自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听着他继续说道:“所以,朕便卖宰相一个人情,放你回家好了!”
说完,轩辕泽便果断地伸手去拈金钗,让云雅心房一紧,面色苍白地接受着自己竟然落选的事实。
云清淡淡地听着轩辕泽这样说,平静地看着他去拈金钗,神色与他在落选其他秀女一样,根本不起半分波澜。
轩辕泽倒是暗自不解,为何她对妹妹,竟然连半丝想帮忙的表现都没有。
到是一旁的何若婉抢声开口道:“皇上且慢。”
“婉儿有何意见?”听到何若婉的发声,轩辕泽手一顿,无比随和地转头看向了她,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从无先前的冷落之色。
何若婉柔柔一笑,当着众人的面道:“皇上选秀,臣妾不该多问。只是这名秀女乃皇后姐姐的亲妹妹,只怕皇后姐姐不好出声,臣妾便为她讨个情,请皇上留下云雅吧。”
“哦,朕知道婉儿心地善良,对皇后素来谦让。只是朕方才也说了,如今宰相只有一女未嫁,这一入宫门便常年不得出宫,朕是怕宰相思女成疾,于心不忍哪。”轩辕泽微微一思索,似乎十分为难。
其实,他只是想等云清出声,却意外地发现,她竟然依旧对自己的做法不闻不问,当即有些心下不快。
何若婉乘机又道:“皇上仁爱,臣妾明白。只是臣妾以为,宰相大人深受皇恩,有女入宫应是皇上对他最大的嘉赏,应该深感荣幸才是。何况皇后若能姐妹相聚后宫,也是一桩美事,皇上何不成全?”
“嗯,婉儿说得有理!皇后,你认为呢?”轩辕泽微点了点头,再次转向云清。
“皇上想必已有定夺,一切全凭皇上做主,云清便不参与了。”淡淡一笑,云清无视他骤然变怒的眼睛,轻轻地将难题丢给他自己去处理。
轩辕泽俊眸在云清微垂的脸孔上停顿片刻,而后原本拈钗的手,改为拿起一支娇花,朗笑着让人赐于云雅,让云雅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悄然落地。
之后的选秀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最后,云清清点了一下被选中的秀女,只有二十六名!
揉揉眉心,云清感觉有些累了。
“小姐,我帮你揉揉吧!”碧桃看到小姐疲惫的样子,真的很不忍心。
想小姐身体刚刚恢复,却在这里僵直地坐了一天,而皇帝与华妃一选完秀便双双离去,只留下了小姐。
“没事!我休息一阵便好了!”任碧桃轻轻地替自己揉着肩膀,云清轻轻地闭上眼睛,对侍立一旁的小桃红吩咐道:“小桃红,你去将我日前准备好的礼物给所有秀女们一一派发下去。再让教事嬷嬷将这批秀女中性情温和、家世清白的人挑选一批,充入宫中为宫女,而后记下的名单都提交上来给我过目,我好安排打赏派送给她们家人。”
“是!小桃红这就去!”小桃红应一声,便迅速离去。
“凌歌,你为新选的小主安排一下新的住处,然后让她们在西殿集合,本宫稍后便至!”
“是!奴才明白。”凌歌点点头,领命而去。
云清微微休息一会儿,感觉有些饿了,便起身往西殿走去。
那些入选的秀女小主们已经恭候在西殿,除了云雅面色不善之外,其他小主倒是面色恭敬,对皇后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不敢造次。
云清平静地一扫众人,说明日宫中将派两名教事嬷嬷教授小主宫中规矩,十日后,统一安排进宫。
在这段时间内,小主们不可擅自离开储秀宫。
如此一番交待之后,云清方才遣散了众人,起驾回宫。
当晚,云清本以为皇帝不会再来金凤宫,晚膳时分,他突然而来。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云清参见皇上!”一众的宫人全都惊慌下跪,云清不得不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也缓缓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托起:“皇后请起!”
而后他身形一晃,已经坐到云清方才所坐之位:“都免礼!朕刚从御书房回来,本想回宫用膳,却不想皇后宫中的佳肴香飘十里,让朕不由闻香而来。”
云清秀眉微挑,御书房与龙乾宫的路好像不经过这金凤宫吧?而这闻香之说更是荒谬,自己大病初愈,膳食都是极其清淡之物,哪来的香飘十里?
“呃,皇上可是有事找云清?”愣了愣,她想起今日他是与华妃一起离去,距此时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怎么不顺便在她那边吃饭?
“没事朕难道就不能来皇后这儿了吗?”轩辕泽旁若无人地拿起云清方才用过的筷子便夹菜吃,惊得云清瞪大了眼,呆在了当场。
不仅是她,便是殿内候着的碧桃与小桃红也都面面相觑!
“不是。”云清低低应了一声,看着他自顾地吃着晚膳,又坐上了自己位置,只得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他吃。
“嗯?皇后怎么不吃了?”轩辕泽突然抬头看向云清,刚好撞上她一脸怪异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这才道:“哦,原来朕占了皇后的位置,抢了皇后的碗筷!”
而后他转头看向碧桃与小桃红,吩咐道:“你们赶紧再替皇后添副碗筷,今日皇后忙了一整天,想是也很饿了!”
云清挑挑眉,实在看不出他为何而来,只得坐到他的对面,低下头来默默用膳。
“嗯,皇后宫里的美味可真是别致,清淡中透着让人回味的幽香,果然不错。朕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轩辕泽满足地放下碗筷,一脸笑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云清,嘴角的笑意懒懒地高扬。
云清没有吱声,对他竟然将小菜全都一扫而空,还是颇感意外。
饮下碗中粥,她接过碧桃递来的湿巾,淡淡地抬头看着那个似乎以欣赏自己吃相为乐的男人,应声道:“云清为膳房御厨谢过皇上了,能得皇上夸赞,相信他定会荣耀一生。”
“皇后这话,朕听着似乎不是奉承朕呢?”俊眉微微一挑,轩辕泽看着这个面色从容的女子,倒是很怀念她那日难得表情丰富的一次。
只是,那次却是自己发现她心中另有所属的时日…
心微微一紧,他看向云清的目光也微微深沉。
“云清记得佛家曾说相由心生,却不知,竟然还有意由心呈。呵呵,云清对皇上自然是敬仰之意,却让皇上心生误会,实在是云清的错!还请皇上相信,云清是真心替御厨感谢皇上的赞美,绝无旁心!”微微一笑,云清对他的自知自明还是很满意。
看着他有些发暗的脸孔,不由心情大好,便连一天的累意都减轻不少。
“好吧,朕姑且信你就是!”轩辕泽心叹一声,根本不信她是说真心话。
当看到她微微含笑的眼神时,却心情一亮,难得在她淡漠的脸孔上,竟然可以看到一丝俏皮的轻笑。不由起身走到她的身旁,直接地拉起云清的手,提议道:“朕吃得太饱,不如皇后陪朕在你这后园中散散步吧!”
他似是提议,却根本不等云清反应,便大步拉着她直接向殿外走去。
“散步?”云清一愣,身体已经被他拉着走出了殿外,而小桃红与碧桃已是呆住,甚至没有一人反应过来给云清披上披风再出去。
一出殿,清凉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劳累了一天的酸意,也被这清新的空气呼地扑走。
云清不由微微一缩,身边牵着她的那人已是察觉。
轻轻放开她的手,他从跟身后的常乐手上拿过自己的披风为云清披上,让云清诧异地抬起眸,却见他一脸随意的笑,声音清淡:“朕差点忘了皇后大病初愈,别再着凉了!”
说着,他又随意地牵起云清的手,让云清心一乱,直觉想从他的手心抽出。
“听闻皇后忧国忧民,朕也很想知道,皇后对东南一带瘟疫有何高见?”然而,她的动作却被身边的人出其不意的一句问话僵住,不曾察觉那人唇角微微一掀,宽大的掌越加紧密地包裹住她如柔荑之手,不再松开。
“呃,原来皇上今晚来此,是为了这事!”云清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了。
原来是为考验众秀女的话题而来,呵,如果将她看成是后宫干政,那她还真是无话可答。
“嗯,朕想听听皇后的高见!”听到身后两声急促而轻微的脚步,他不动声色,依旧牵着她往后花园而去,耳中已听到常乐传来的低声阻止。
俊容一扬,他对常乐暗暗赞许,带着云清在清辉的月色下,步入花丛深处。
“云清想知道,如果云清说了,在皇上的眼中会是干政吗?”闻着夜晚中特有的花香,云清心神一清,这才察觉自己竟然一直被他牵到了接近梅园的地方。
忙一抽手,迅速从他的手心抽离,态度疏远,轩辕泽的心便被这短暂的抽离而抽空。他却没有再度去拉她的手。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不会再拒绝自己。
“如果朕要怪罪你,便不会单独在这里问你。”他的称呼,从皇后成了你,也让云清有些相信,他似乎是真的想知道。东南一带的瘟疫确实在他的心中造成了困扰。只可惜,瘟疫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
“云清以为,瘟疫虽属天灾,亦属人祸。对于瘟疫的控制如果不当,天灾将会蔓延成更加恐慌的人祸。云清想,既然解决不了瘟疫的传染,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安抚人心。朝廷尽最大的可能给予地方药力医力财力等方面的支援。而如今朝庭也正在施行这一方案,但是云清认为,光这样并不能解决根本。如果瘟疫继续蔓延,人心惶惶,必引得百姓逃离瘟疫之地,又易造成邻县、城、郡等地的传染,从而让疫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也让朝廷所做的只起到微薄的效果。”云清在轩辕泽一脸认真的凝视下,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瘟疫已久,且越来越严峻,云清不由忧心,故而今日她对众秀女考了对东南瘟疫的见解。
春分时节闹瘟疫,又适逢天子亲政立后。
云清相信轩辕泽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不会为了这次的疫情如此烦心。
“嗯,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听着她分析出自己所忧心的局势,轩辕泽的目光不由更深几分。
从“提议”到“办法”, 他态度的转变云清也发现了。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云清自认绝无野心。然而,如果真的能在消除瘟疫中起到一定的作用,那他误会便误会罢,她还是尽量试试。
“云清以为,皇上应该即刻下诏书,将东南目前涉及瘟疫的地方全面封锁。其他县、城、郡一律做好防疫措施,对灾区逃出来的人进行片区隔离,虽然或许不人道,却是避免更多人牲染疫的最佳方法。在此期间,皇上加紧调查瘟疫来源,以最快的速度运送药物及良医前去,先救治轻度感染者。对因病而死的人,在当地空旷处集中焚烧,以免传染。”云清直直地看着他,在他无比冷摄的目光中,毫不退缩。
她的提议让轩辕泽十分震惊,惊叹的目光,蓦然变成深邃。
他紧紧地盯着那双在月色下闪着灼灼光芒的眼,心潮起伏,一时沉寂不言。
派药施救,追查根源,他已经在做。但在控制疫情方面,他却没有想到将易传染的人畜隔离施救。
对于她提出的焚烧病逝者尸骸一议,他有些惊骇。如果决定施行,想必朝中一些老顽固定会大呼天理不容,而后联名上奏的折子,会将自己淹没。
可如果立即施行,或许还真的会起到奇效!
“走,我送你回寝殿去!”看着他迟迟不作表态,云清猜测自己一定是触到他的顾忌,等了半晌,他却突然拉起自己便往回走,神色也很匆忙。
让她一时也未反应,他竟然用“我”这个称呼对她说。
“恭送皇上!”默送着轩辕泽的身影渐行渐远,云清猜测今日的进言或许他听进去了一些。
希望作为一个君王,他可以明断是非,让更多的劳苦大众早日脱离苦海…
次日用过早膳,云清便动身前往祥宁宫给太后请安。
自大病以来,她一直没有正式给太后请过安。
当云清来到祥宁宫外之时,却见刚到的华妃,二人见面,本该华妃向云清行礼问安,可华妃却是丽容一沉,鼻中冷啍一声率先跨进宫内。
“华妃娘娘吉祥!”
“皇后吉祥!”殿门的宫女太监一见华妃忙纷纷请安,紧接着又见皇后进来,忙再度叩头行礼。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芳菲闻声从殿内迎出,看到走在前面的华妃,她仅是一点头,而后对云清行了礼,方转身对华妃亦行一礼。
“芳姑姑有礼!”心中冷哼一声,何若婉却面上堆起了笑,尽量对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和颜悦色,却没有得到芳菲的回应。
芳菲温和地笑着走到云清身边,牵着她在殿边替她解下衣袍,微嗔道:“娘娘怎么又来了?太后昨儿个还跟奴婢说要娘娘多多休息!加上昨日又操劳一天,奴婢还以为娘娘这会儿没起呢。”
“多谢姑姑关心,云清身体已经大好,一连多日未曾给太后请安,心中甚感愧疚。”云清微微一笑,随着芳菲一同进殿,向殿内正微笑着看向自己的高贵妇人走去。
“云清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通体安泰。”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
“嗯,都免礼!来人,替皇后与华妃沏茶。”看着两个对自己行礼的娇巧人儿,司徒纤玉美眸微眯,淡淡一抬手,便让二人平身。
而后她看着云清略显清瘦的脸孔,不由心中怜惜,无比怜爱道:“哀家不是让芳菲吩咐过你,没事就在金凤宫中好好休息,怎么又来了!”
“母后放心,云清身子已经大好,谢母后连日来的关心。”云清心中微暖,看着这个面露慈祥的妇人,十分感谢她这段时日对自己的关爱。
“嗯,看脸色是好了许多,虽然清简,却更加秀丽许多。呵呵,怪不得哀家听说,昨夜皇儿还去了金凤宫呢。”听出了太后的弦外之音,云清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微微尴尬,面上漾起一片浮云。
华妃刚刚端起手边的茶盏,听到太后这样一说,忍不住手腕一抖,滚烫的茶水立时溢上手背,烫得她眉心死死锁起。
然而她却硬是忍着灼烙的烫,不着痕迹地用袖子将手掩住,微垂着眸,尽量平息着生疼的心尖。
昨天傍晚她跟着皇帝一同回宫,刚出了储秀宫,她便看到皇帝突然沉了脸,对她冷声说:“婉儿,朕知你知书达理,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可是今日,朕却不知原来朕的婉儿,竟然不懂得避嫌?”
“皇上,婉儿不知,皇上为何这样说婉儿?”她放柔了音,想以自己一惯柔弱的姿态获得他的怜惜,她却没想到他面色比之前更黑一分,声音亦有些怒意:“朕知道朕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朕也一直很自责。可是朕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在众多秀女面前公然穿着皇后才可穿的正红色衣裙,难道便不怕日后所有的秀女都暗妒于你,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不快神色,除了大婚那日他所表现出来的怒意,却只是为了那个夺了自己后位的女人。
如今,他同样是为了那个女人而生气,只是生气的对象却换成了自己!他竟怪自己,穿了本该皇后才能穿的正红衣裳!
那一刻,她的心生疼生疼。
果然是帝王心,不相亲。
手心一紧,她听着太后与云清温馨随和的对话,一种远胜于从前的恨,让她将一切都归到云清的头上。
云清,这个根本不该活在世上的女人,她不会再轻易地放过她!那次她便该直接下重药,让她连获救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适才华妃在大殿中看向皇后的目光,让奴婢在些担忧。上次皇后病中中毒,皇上也是不了了之,奴婢怕…”待皇后与华妃离去,芳菲扶着太后回内殿时,不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唉,后宫从来多是非,其实哀家倒是希望她们和平共处,一同掌管着这若大的后宫。只可惜,这个愿望便是哀家一路走到今日,都始终无法做到。”幽幽一叹,太后的神情无比的无奈,让芳菲也不由跟着轻叹。
却听她又道:“幸好云清这孩子心气平和,处变不惊,是个好皇后的料子。这样吧,你让慕容冲去金凤宫暗中保护云清,其他的事情,只能看云清自己的处理了!”
这几日,云清要忙秀女的事情,轩辕泽也很少来金凤宫。但她听说皇上已经在朝上提出控制瘟疫的果断措施,并在前日连夜找朝中要臣研究出了一条骇人听闻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