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便是云清所提的两点,隔离疫区民众与焚烧尸体。
对于隔离疫区一说,虽然一开始有少量大臣提出这对疫区民众不公平,可是大多数朝臣还是赞同的。
可是一听皇帝提出焚烧尸体,半数以上重臣反对。
云清早就猜到自己这样的提议会遭到非议,却不想,轩辕泽竟然会真的认同,而且正式在朝堂上向百官提出。
这样看来,他也是一个为民而想的君主。
可是她也清楚,如果成功还好,对皇帝而言便是一个敢作敢为的明君之决策。如果失败,便是一个武断妄为的昏君所为,难怪满朝反对之声。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进去通传的常乐从御书房走出来,对着云清恭敬地一躬身,便请皇后入内。
从小桃红的手中接过早前拟好的懿旨,云清道过谢,单独走了进去。
阳光顺着她的背影铺陈在御书房内,云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轩辕泽正紧拧着眉,低头批着奏折。
“云清参见皇上,皇上金安!”对着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进来的那人,云清微微一福身,出声打断了他的专注办公。
“皇后来了!”一抬头,轩辕泽眼中便映入一个素颜干净的面孔,明明打扮得清淡不已,却偏偏让他有种异常的惊艳之色。
一抹清雅的淡香幽幽地飘入鼻中,让他不由心神一清,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嗯,这是云清根据所有入宫秀女拟好的封赏懿旨,还请皇上过目。”云清恭敬地呈上手中的懿旨,上前放到轩辕泽的案前,他随手接过放置到一边,指着自己身前的一份奏折,说道:“皇后看看,这份奏折朕该如何批复?”
云清秀眉一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微拧,似乎并不是想要为难自己。
“云清不敢!”她恭谨地低下头,并未去看那份不该她看的奏折。
她能猜测到,那应该是一份反对自己提议的奏折。如今他主动叫自己看,应该是一时之兴,并没有其他深意。可是作为一宫之后,她可以为皇帝整理奏章,却不可直接阅览奏章。
“朕让你看你便看,哪来那么多的不敢?”早已被奏折弄得一肚子的火气,轩辕泽本在看到云清的刹那有着些许的松缓,见她如此恭谨,不由得脾气上来。
她总是恭恭敬敬,对于她该做的,她全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对于她该远离的,她远离得比谁都快。
就像对自己,她总是表现得疏远而恭谨,似乎那日的异常只为那个来自凤来国的男子。
“是!云清遵命!”在他一脸快暴发的怒意下,云清轻叹一声,依言拿起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那一声轻叹,让轩辕泽心一动,眼看着她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孔,怒气也微微一熄。
云清看到,这奏折不是旁人的,是她爹云天海的一份奏章。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无外乎写着皇上爱民如子,忧国忧民,乃一国之圣君。可是焚烧民尸一策,实在有违圣君之贤。
“皇上,云清只想问皇上,皇上是希望灾情得控,还是希望灾情继续蔓延?”合上奏折,云清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正色地问道。
轩辕泽凝视着她那双美丽清瞳,俊容一禀凛,应道:“自然是希望灾情得以控制和根除。”
“云清再问皇上,皇位和子民,哪个更重要?”这次她的问题有些沉重,让轩辕泽不由微怔了怔,而后俊眉一拧,沉声道:“都重要!”
云清点了点头,说道:“云清只是女子,在灾情方面,云清只知灾情若不根除,受害的便是天阙子民。而身为天阙皇帝,皇上所肩负的不仅仅是皇位,是江山,还有天下子民的安危。皇位与子民二者缺一不可,两者息息相关,如想江山稳,便要家国宁!无论是攘外还是安内,都是皇上须全心全力做好的本分之事。”
震惊地看着那张突然生动的脸,轩辕泽没有想到,她竟然对治国之道有着如此的高深见解。在她灼灼生辉的视线下,他的目光突然加深。
上次听她分析灾情他便十分意外,可是此刻,他却觉得她竟然在有些方面看得并不比自己浅。作为一个女子,她总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范围。
“所以如今子民不安,皇上的江山便无法安稳,如果不能尽快地加以控制,到时只会越繁越乱!耗损库银不说,还会让更多的无辜生灵遭到瘟疫的摧残。”云清看着那张突然黑沉的面孔,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深邃。
方才她之所以不看奏折的原因,便是担心会引起这种误会。
现在看来,他还是对自己心存戒备。如果自己不是云清,不是宰相之女,或许他便不会如此猜忌吧。
只可惜,她是!
“皇后果然才华满腹,这宰相之女却也不是白当的。”盯着她沉思半晌,轩辕泽俊眸冷冷一扫她微微变色的面孔,唇角扬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吉燕来祥,天命之后,金凤之身,宰相之女…
原来,她真的不是一无是处。
心情蓦然一沉,云清被他眼里的讽喻刺到。
她从来不想做什么宰相之女,可是命运不仅让她身为宰相之女,还成为天阙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多谢皇上夸奖!云清一介女流,本不该在帝王前妄自开口,从来后宫不得干政,虽是皇上许了的,但云清还是少了那份自知之明!还请皇上降罪。”冷冷一笑,云清坦然下跪请罪,心中却微微苦涩。
在那双深沉的眼眸下,她不为自己委屈,却为灾区所有百姓心疼。
他们的天子对他们的死活远远看得比皇位要轻,所谓皇位与子民同等,只是她的期许。罢了,她本为女子,天下事她管不了,该尽的力,她已尽。
面对她眼中突然涌上的嘲讽,轩辕泽也看出了她的不屑。看着她眼中的冷与失望,他突然心有些慌。
“皇后何罪之有,快平身!是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朕又岂会怪罪于你?”他想急于解释,可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方才的清澈,映上的,是满满的清冷。
“云清明白!这些是云清拟好的关于封赏入选秀女家人的懿旨,请皇上过目之后盖上玉玺!”淡淡地道一声谢,云清清清冷冷的声音,平平静静的脸孔,让轩辕泽只觉四周的空气也在她突然的冷漠之下,变得无比压抑。
随意地过目一遍她拟好的懿旨,他传常乐进来一一盖上玉玺,而后刚想再找个话题打破二人间沉重的气氛,云清已捧起那些锦卷,端庄地起身告退:“云清耽搁了皇上半天时间,还请皇上恕罪。时候不早了,请皇上继续处理奏章,云清先行告退。”
“好!”张了张口,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词,只得一摆手,任她离去。
室内的光芒似也随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度消失,虽然御书房依旧亮敞,可是少了阳光的照射,却让人全身微寒。
他微怔了怔,而后俊眸一紧,低头继续手上未完的事务。
一连几日,轩辕泽越加忙碌,而云清在金凤宫也没有闲着。
秀女入宫的日子近在眼前,皇上又忙,所有事情她都不方便找他商定,只得不时地去祥宁宫麻烦太后。
如今天气渐暖,太后今早还跟她说起,等新选秀女一进宫,她去皇觉寺礼佛之后,便要去玉华山上清修去了。
那以后,云清便要更加忙碌,便连芳菲姑姑都要陪着太后一起离宫,她的身边,便只有小桃红她们几人了。
“小姐,外面天色很好,不如我们去花园中走走吧!”碧桃看云清忙活了大半天,不由心疼。自从小姐身体恢复以来,她一直忙忙碌碌,几乎连那支不离手的玉笛都没有时间再吹了。
“嗯,好!”云清应声睁开眼,对着一脸担忧的碧桃微微一笑,道:“这些天的事儿终于忙得差不多了,你去叫上小桃红,我带你们去西苑吹笛去。”
“好啊,我这就去唤她!”没想到小姐还记得要教她们吹笛的事情。
云清看着碧桃开心的背影,从袖中拿起玉笛,眼神柔和,起身向殿外走去。
“娘娘吉祥!”一路走来,宫人也越来越少,他们如今对云清的态度都十分的恭敬,这是小桃红和凌歌的功劳,将金凤宫的宫女太监全都训练得服服贴贴。
“小姐!”小桃红与碧桃自身后追来时,云清已经沿着园中铺就的卵石小径走到了花园深处,远远看去那一抹明黄色的倩丽身影,与四周的花景相映成趣,让人不由看得微痴。
碧桃轻快地奔向前面的云清,向来碧色衣裳的她与身后粉红俏丽的小桃红,同样为花园的美景更衬一份秀色,让闻声回头的云清,不由展颜一笑,明媚而灿烂。
两名侍卫恰巧从对面经过,看到皇后,二人忙恭立两旁,静等皇后从身旁通过。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免礼!”对二人温和地点点头,云清原没注意二人的样子,却蓦然瞥见其中一人低下头时一闪而过的阴冷面孔,似乎很是陌生。
宫里的人都是凌歌与小桃红负责,任何的人员删减,他们都会通知自己,如何这二人,她却没有见过?
脚步微微一顿,云清在靠近二人身边时已经停了下来。
她看到,这二人的靴子虽然也是黑色的,却没有宫中侍卫该有的羽纹织绣,心下微微一惊,却是不动声色地唤道:“小桃红。”
“怎么了,小姐?”碧桃来到云清的身边,不解其意地看着云清,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走了。
小桃红也赶了上来,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嗯,我突然头很疼,估计这几日太累了,你扶我回殿休息,这笛子我改日再教你们。”云清抬袖轻抚额际,眼睛却示意小桃红看向两个侍卫的脚,小桃红同样心下一惊,忙机智地搀住她,道:“哎呀,定是小姐大病未愈又操劳过度引起的不适,快让小桃红扶你回去休息!”
“小姐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就头疼了呢?”碧桃不明就里,听着云清竟然主动说头疼,一时不由慌了。
“没事,可能是累了。”云清摇摇头,知道碧桃不懂,可是此时,她却只能装。
“不行,小姐得赶紧回去躺着!我去请华太医过来替你把把脉,怕是你身子虚,经不得这些折腾。”碧桃眉眼间全是担忧,以为云清是连日的操劳累坏了,忙扶住她,赶紧向花园外走去。
身后的两人本想在云清经过时动手,此刻计划变然生变,二人又担心去了人多的地方更加不好下手,对看一眼,同时翻转手腕。
两柄灼灼发光的匕首在阳光的折射下刺亮了远处之人的眼,让他心一惊,已是身形鹤起,快速向着云清的身边展身掠去。
同时,那二人心中一狠,快速跟上云清三人的脚步,手中匕首俱对准云清后心刺去。
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清与小桃红心中大惊,云清一把用力抓住碧桃的手臂,快速地奔跑起来。
碧桃本不知原因,却听身后传来异乎寻常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方才两个侍卫竟然面色阴狠地直直扑了上来。
心一惊,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而原本拉着云清的小桃红突然放开了云清的手,“小姐快跑”大叫着推了云清一把,自己却毅然转身,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试图挡住身后的两个刺客。
“有刺客!”
“小桃红!”碧桃大声叫人,而云清被小桃红突然松开的动作吓了一跳,转头只见小桃红身前银光一闪,一柄短刃已直直地刺到小桃红胸前,吓得她失声惊叫,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小桃红眼睛一闭,等侍着那份刺痛传来。
然而,胸口却迟迟没有疼痛的感觉,她再度睁开眼睛,已经看到对面拿着匕首的男人瞪大了眼,手中的匕首在离自己的心口不到半寸处,却是硬生生地停在那里。
而后她看到那人的嘴角有血丝缓缓地流出,最后身体一晃,直直地向她倒来。
“啊!”这一次,小桃红的尖叫划破整个金凤宫,却只见另一条墨色人影从自己身旁一脚踢飞身前的人,而后便快速地消失。
而她却腿脚一软,再也无法直直地站着,扑嗵一声,昏倒过去。
“小桃红!”云清失声惊呼,忙奔到她的身边,发现她只是吓得昏了过去,这才微微缓了口气。
转头看着与刺客交缠在一起的慕容冲,她的心还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
如果他方才出手迟了一步,小桃红真的会让自己从此自责一生。
这两个刺客要杀的分明是她,却差点因为她,害了善良的小桃红。
“抓住刺客!”听到小桃红尖叫的金凤宫侍卫很快来到花园,看到慕容冲正与刺客交斗在一处,忙上前将刺客团团围住,帮着捉拿刺客。
“哧!”终于,刺客不敌慕容冲,在交手数十回合之后,手中的长剑被打飞,而后众侍卫趁机而上,数把长剑直刺上前,云清突然出声制止:“留活口!”
皇后遇剌的消息很快传进太后与皇帝的耳中,而皇帝却是最后一个赶到金凤宫的。
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正与段青冥几人议事,看常乐神色不安地跑进来,他直觉是宫中出了什么事,不想却是云清遇剌。
当下他顾不得议事,将段青冥与御林军统领慕容谦一同带在身边,立时风风火火地赶去金凤宫。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云清安然坐在大殿内,皇帝的心不由微微一松,而后一扫殿中被双手反缚、扔在地上的男人,俊眸冷若寒潭:“慕容谦,你可认得此人?”
身后的慕容谦上前一步,随手拉起地上的人细看一眼,而后手一松,再次扔回地上:“回皇上,此人并非御林军侍卫!虽然衣着打扮完全相同,可是他的鞋子却不是御林军所派发。而且他的里襟也不是与外衫配套的青褂,足以可见,他是冒充进来的。”
“嗯!”料定不会有哪个侍卫如此大胆,皇帝冷冷地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在刺客身后的慕容冲身上:“慕容冲救驾有功,朕很欣慰,若不是你,皇后此刻怕是多劫了。”
“多谢皇上,属下不敢居功。保护皇后是属下应尽的本分,属下万死也定会护得皇后周全!”慕容冲恭敬地上前一步,微低着头恭声回答。
皇帝默默地看着他,蓦地话锋一转,沉声道:“你乃太后宫中当职侍卫,朕想知道,事发当时,你在哪里?”
“回皇上,属下当时在金凤宫中!”慕容冲微低着头,毫不隐瞒地应道。
“哦,这刺客行剌得可真不巧!”轻哼一声,皇帝没想到竟然是慕容冲捉住了刺客,更没想到,身为太后宫中的护宫侍卫长,他竟然有这闲情在金凤宫中逗留。
“是哀家的意思!”见轩辕泽明显冷漠的神情,太后淡看一眼此刻静静安坐椅上的何若婉,解释道:“前些日子皇后宫中便潜入过刺客,而皇帝却没有加派护卫,哀家担心刺客会再伤害到皇后,便吩咐慕容冲暗中保护皇后。不想,竟然真的有人如此胆大包天,青天白日都敢潜入金凤宫中行剌!哀家希望皇帝一旦查到幕后主谋,定不轻饶。”
“原来是母后的意思,朕倒是疏忽了。”轩辕泽猜到定是有母后的授意,慕容冲才会守护在云清身边。此刻听母后暗指自己没有重视皇后的安全,他也心中一阵浮躁,却又不想将事情往更坏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