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华国学经典(三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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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姜维传

“提要”

姜维(202—264年)是蜀汉后期的重要将领。他原是曹魏的低级官员,被上司怀疑有异心而投奔蜀汉,受到诸葛亮的赏识,逐步成为蜀汉政权的军事统帅。他的军事活动,大都是以继承诸葛亮北伐曹魏、统一中国的遗志而进行的。但当时的蜀汉,后主宠信宦官黄皓,政治腐败,国力弱小,根本无力北伐曹魏。所以,执政的大将军费祎曾劝告姜维“保国治民,敬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但姜维在费棉逝世后,仍然多次出兵伐魏,均无功而返,消耗了蜀汉的国力。因此姜维虽然熟习军事,但未能客观估量敌我双方的实力,劳师无功,不是一个具有战略眼光的军事统帅。姜维忠于蜀汉,在后主投降后,曾想利用钟会叛反,兴复蜀汉,可是兵败被杀,未能成功。

“原文”

姜维字伯约,天水冀人也。少孤,与母居。好郑氏学。仕郡上计掾,州辟为从事。以父同昔为郡功曹,值羌、戎叛乱,身卫郡将,没于战场,赐维官中郎,参本郡军事。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军向祁山,时天水太守适出案行,维及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从行。太守闻蜀军垂至,而诸县响应,疑维等皆有异心,于是夜亡保上邦。维等觉太守去,追迟,至城门,城门已闭,不纳。维等相率还冀,冀亦不入维。维等乃俱诣诸葛亮。会马谡败于街亭,亮拔将西县千余家及维等还,故维遂与母相失。亮辟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时年二十七。亮与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书曰:“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诸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又曰:“须先教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甚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汉室,而才兼于人,毕教军事,当遣诣宫,觐见主上。”后迁中监军、征西将军。

“译文”

姜维字伯约,天水郡冀县人。幼年丧父,与寡母一起生活。喜好郑玄的经学。始任天水郡的上计掾,后来州里又征召他为从事。由于他的父亲姜同曾是天水郡的功曹,正赶上羌、戎族叛乱,挺身护卫郡太守,死在战场,因此赐给姜维中郎官职,参议本郡军事。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出师祁山。这时,天水郡太守外出巡视,姜维和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人一同随行。太守听说蜀军将要到了,各县都起来响应,怀疑姜维等随行的人都怀有二心,因此趁夜晚跑到上邽。姜维等发觉太守离去,追赶不及,追到上邽城门下,城门已关闭,太守不收留他们。姜维一行又一同返回冀县,冀县同样也不收留他们,于是姜维等人到了诸葛亮那里。正赶上马谡在街亭战败,诸葛亮带领西县一千余家和姜维等人收兵返回。因此姜维就与老母失散了。诸葛亮征召姜维作仓曹掾,加官奉义将军,被封为当阳亭侯。当时他年仅二十七岁。诸葛亮在给留府长史张裔和参军蒋琬的信中说:“姜伯约对自己的职事忠心勤奋,思虑问题细密周详,考察具有的才能与品德,即使李绍和马良也不如他。姜维这个人的确是凉州的名士。”又说:“应该让他先教练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在军事方面非常敏锐,有胆量和义气,精通用兵之道。此人忠心于大汉,又才力过人。等他结束军事教练后,应派他到朝中,朝见汉主。”后来姜维升为中监军征西将军。

“原文”

十二年,亮卒,维还成都,为右监军、辅汉将军,统诸军,进封平襄侯。延熙元年,随大将军蒋琬住汉中。琬既迁大司马,以维为司马,数率偏军西入。六年,迁镇西大将军,领凉州刺史。十年,迁卫将军,与大将军费棉共录尚书事。是岁,汶山平康夷反,维率众讨定之。又出陇西、南安、金城界,与魏大将(军)郭淮、夏侯霸等战于洮西。胡王治无戴等举部落降,维将还安处之。十二年,假维节,复出西平,不克而还。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也。每欲兴军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

“译文”

建兴十二年,诸葛亮死,姜维回到成都。任右监军辅汉将军,统帅各路军队,又增封他为平襄侯。延熙元年跟随大将军蒋琬驻扎在汉中郡;蒋琬升为大司马后,姜维任司马。多次率领一部分军队向西进军。延熙六年升为镇西将军,兼凉州刺史。延熙十年升为卫将军,和大将军费袢一起任录尚书事。这一年,汶山平康县夷人叛乱,姜维率军平息了反叛。又出兵陇西、南安和金城的边界,在洮西与魏国大将军郭淮、夏侯霸交战。胡人头领治无戴等人带领整个部落投降姜维。姜维带领他们返回并且很好地安排他们。延熙十二年授予符节,又出兵西平郡,不胜而还。姜维自己以为熟习西方人的民俗风情,加上自负自己的才能和武力,想诱使各羌人和胡人部落作为羽翼,认为这样可以把陇地以西的地方截断而占有它。姜维每次想大举兴兵,而费祎经常限制他,不听从他的计谋。给他的兵士不过一万人。

“原文”

十六年春,祎卒。夏,维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解围至洛门,维粮尽退还。明年,加督中外军事。复出陇西,守狄道长李简举城降。进围襄武,与魏将徐质交锋,斩首破敌,魏军败退。维乘胜多所降下,拔(河间)〔河关〕、狄道、临洮三县民还。后十八年,复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俱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经众死者数万人。经退保狄道城,维围之。魏征西将军陈泰进兵解围,维却住钟题。

“译文”

延熙十六年,费祎被刺客杀害。这年夏天,姜维率领数万人出兵石营,经过董亭,包围南安。魏国雍州刺吏陈泰到洛门解围,姜维因粮尽而退兵。第二年,加官为督中外军事。又出兵陇西,代理狄道县长李简全城投降。接着又包围襄武县,与魏国将领徐质交锋,斩首破敌,魏军败退。姜维乘胜前进,降服了很多敌人。攻克了河间、狄道和临洮三县,把三县老百姓迁徒到汉中。延熙十八年又与车骑将军夏侯霸一起出兵狄道,在洮西大败魏国雍州刺史王经。王经的部队死亡数万人。王经退守狄道城,姜维部队包围了狄道城。魏征西将军陈泰带领军队前来解围,姜维退到钟题驻扎。

“原文”

十九年春,就迁维为大将军。更整勒戎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故维为魏大将邓艾所破于段谷,星散流离,死者甚众。众庶由是怨讟,而陇已西亦骚动不宁,维谢过引负,求自贬削。为后将军,行大将军事。

“译文”

延熙十九年春天,姜维于驻地营中被任命为大将军。于是又整顿人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约定会师于上邦,胡济失约未到。所以姜维在段谷被魏国大将邓艾击败。士卒四散,死者很多。因此大家怨恨,指摘姜维。而陇以西地区也骚动不宁,姜维引咎自责,自己请求贬官削爵。降为后将军,代行大将军事。

“原文”

二十年,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于淮南,分关中兵东下。维欲乘虚向秦川,复率数万人出骆谷,径至沈岭。时长城积谷甚多而守兵乃少,闻维方到,众皆惶惧。魏大将(军)司马望拒之,邓艾亦自陇右,皆军于长城。维前住芒水,皆倚山为营。望、艾傍渭坚围,维数下挑战,望、艾不应。景耀元年,维闻诞破败,乃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译文”

延熙二十年,魏国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淮南反叛,魏国分派关中的一部分军队东下淮南,姜维想要乘敌人空虚向秦川进攻。于是又一次率领数万人出兵骆谷,径直杀向沈岭。这时长城所堆积的粮食很多而守兵很少,听说姜维要到了,都非常惶恐。魏大将军司马望带兵抵御姜维,邓艾也从陇右出兵,都驻军于长城。姜维率军进驻芒水都倚山扎营,司马望、邓艾在渭水边坚守营寨。姜维几次挑战,司马望和邓艾都置之不理。景耀元年,姜维听到诸葛诞兵败的消息,才回到了成都。重又被任命为大将军。

“原文”

初,先主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人。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维建议,以为错守诸围,虽合《周易》“重门”之义,然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使敌不得人平,且重关镇守以捍之。有事之日,令游军并进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县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又于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皆立围守。

“译文”

当初,先主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都是用重兵坚守各个营寨以防御外敌。敌人若来进攻,使他们越不过防御工事。一直到兴势战役,王平抵抗曹爽,都袭用这种办法。姜维认为交错防守各个营寨,虽然合乎《周易》“重门”之义,只可以防御,却不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不如知道敌兵来到,各营寨都收兵积聚粮食,退守汉城和乐城,使敌人进入不了平原,并且再用多层关卡镇守来抵御来敌。有敌来犯时,让游击部队伺机攻击敌人。敌人攻关不克,城外四野又没有粮食,从千里之外运粮,敌人自然疲乏。敌人退却的时候,各城中兵士一齐出动,与游击部队并力杀敌,这是消灭敌人的好办法。于是命令督汉中的胡济退守汉寿县,将军王含退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又在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等地建立防御工事。

“原文”

五年,维率众出汉、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维本羁旅托国,累年攻战,功绩不立,而宦官黄皓等弄权于内,右大将军阎宇与皓协比,而皓阴欲废维树宇。维亦疑之,故自危惧,不复还成都。六年,维表后主:“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皓徵信鬼巫,谓敌终不自致,启后主寝其事,而群臣不知。及钟会将向骆谷,邓艾将入沓中,然后乃遣右车骑廖化诣沓中为维援,左车骑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以为诸围外助。比至阴平,闻魏将诸葛绪向建威,故住待之。月余,维为邓艾所摧,还住阴平。钟会攻汉、乐二城,遣别将进攻关口,蒋舒开城出降,傅佥格斗而死。会攻乐城,不能克,闻关口已下,长驱而前。翼、厥甫至汉寿,维、化亦合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会与维书曰:“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维不答书,列营守险。会不能克,粮运县远,将议还归。

“译文”

景耀五年,姜维率军出兵汉城、侯和,被邓艾打败,退还到沓中。姜维本来托身别国,流寓他乡,连年的征战没有建立功勋,而宦官黄皓在朝廷玩弄权术,右大将军阎宇又和黄皓勾结在一起。黄皓阴谋废掉姜维,以阎宇取而代之,姜惟也怀疑黄皓,因此自己感到恐惧,所以不再返回成都。六年,姜维上表给刘禅说:“听说钟会在关中练兵,想要图谋进攻蜀国。应该派遣张翼和廖化监督各路军马,分别守卫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以防患于未然。”黄皓崇信鬼神,说敌人最终不会来侵犯自己,劝说刘禅停止了这次军事计划,而大臣们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等到钟会要向骆谷进攻,邓艾快要进入沓中的时候,才派遣右车骑廖化到沓中援助姜维,派左车骑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往阳安关口作为各边防营寨的外援。等到军队出发到阴平,听说魏国将领诸葛绪进攻建威,所以驻扎下来等待敌人。一个多月后,姜维被邓艾打败,退后驻扎在阴平。钟会攻打包围了汉、乐二城,另派将领攻打关口。蒋舒打开城门投降,傅佥战死。钟会攻打乐城,攻不下。听说阳安关口已经攻下,便率领部队长驱直入。张翼和董厥刚到汉寿,姜维、廖化也舍弃阴平退到这里,与张翼和董厥相会,都退保剑阁来抵御钟会。钟会给姜维的信中说:“公侯您文武全才,有超世之谋略,功业成就于巴蜀和汉中,名扬华夏,远近没有不推崇您的。每当想起往昔,我们同朝共同沐浴魏国的教化,吴季扎和郑子产的友谊可以用来说明我们的关系。”姜维拒不回信,布置部队,守卫险要。钟会攻不下,粮食运输道途遥远,便计划辙兵。

“原文”

而邓艾自阴平由景谷道傍入,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请降于艾,艾前据成都。维等初闻瞻破,或闻后主欲固守成都,或闻欲东入吴,或闻欲南入建宁,于是引军由广汉、郪道以审虚实。寻被后主敕令,乃投戈放甲,诣会于涪军前,将士咸怒,拔刀斫石。

“译文”

这时邓艾从阴平由景谷小路进入蜀境,在绵竹打败诸葛瞻。刘禅向邓艾投降,于是邓艾进驻成都。姜维等人一开始听说诸葛瞻战败,又有人传说刘禅准备死守成都,又有人传说刘禅要东入吴国,还有人说刘禅要向南到建宁。根据这种情况,姜维退兵由广汉县到郭县,以便查明虚实。不久刘禅下令,姜维才放下武器脱下铠甲,到涪县钟会的军前投降。将士们听说后,内心郁愤,拔刀砍石。

“原文”

会厚待维等,皆权还其印号节盖。会与维出则同轝,坐则同席,谓长史杜预曰:“以伯约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胜也。”会既构邓艾,艾槛车征,因将维等诣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欲授维兵五万人,使为前驱。魏将士愤怒,杀会及维,维妻子皆伏诛。

“译文”

钟会优待姜维等人,暂时把印号节盖都还给姜维。钟会同姜维出则同乘一个车子,坐则同坐一个席子。钟会对长史杜预说:“以姜伯约来比中原的名士,就是诸葛诞、夏侯玄也赶不上姜维。”钟会已经陷害了邓艾,邓艾被押在囚车中追回魏都。因而带着姜维等人到了成都,自称益州牧,反叛魏国。钟会要给姜维五万人,作为部队的前驱。魏国的将士群情激愤,杀死钟会和姜维。姜维的妻子和子女都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