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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什么使你与众不同

在人的塑造过程中,到底哪种力量更强大,是天性还是教化?

2001年2月11日,伦敦《观察家报》重新点燃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那篇报道的大幅标题是《真相大白:人类行为的秘密——决定我们行为的是环境,不是基因》。消息来自白手起家的“基因研究奇人”克雷格·文特尔。文特尔创建的私营企业与纳税人和慈善机构资助的国际集团同时排出人类基因组的全部顺序。对这一研究结果的最初分析表明,人类只有3万个基因,而不是像从前估计的那样有10万个基因。文特尔对《观察家报》说:“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基因来支持生物决定论。人类奇妙的多样性并非基因密码固有的东西。我们所处的环境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其实,人类基因的数量改变不了什么。正如一位科学家指出的,只需33种基因(每种基因有两种选择:开启和关闭)就足以使世界上的每个人各不相同。幸好,我们没必要用这种复杂的运算让大家安心:没人因为听说我们的基因只比虫子多一倍就羞辱而泣。

但是,人类基因组计划以及此前进行的几十年研究的确帮助人们对基因发挥作用的过程有了更加深刻细微的认识。起初,科学家详细叙述了基因如何为构成人体细胞的各种蛋白质编码。20世纪80年代以后,他们得出更为复杂,最终也更令人满意的发现:经历可以更改基因表达。直到现在,科学家才悟出这其中包含的重大意义:学习过程本身就是基因的开启或关闭。我们把基因组的“盖子”开得越大,经验对基因的影响似乎就越强。

这是对建造生命的基础材料的全新认识。这种认识基于一个发现:基因并非传自父母的不可改变的东西,而是我们生命中积极能动的参与者。从我们被孕育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每种经历都对基因产生着影响。

就目前来说,最强烈意识到这种新情况的是科学家,他们的一切看法都由此改变:从身体在子宫里的发育到新物种的出现,再到某些人为什么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同性恋等等……但是,最终随着大众逐渐接受基因与环境相倚相存的观点,变化很可能出现在教育、医药、法律和宗教等众多领域。节食者可能会确切了解什么比例的脂肪、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对他们缩减腰围最有效。神学家或许会根据“学习能扩大我们选择自身道路的能力”这一观点形成关于自由意志的全新理论。正如哥白尼500年前提出的日心说一样,我们现在也说不清这种新的科学模式将产生多大反响。

要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必须抛弃你所珍视的旧有观念,开放你的头脑。你必须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基因不再像操纵木偶一样操纵你的行为,而成了受你行为操纵的木偶。本能不是学习的对立面,环境影响往往不像遗传影响那样可以逆转,而天性原本就是为了适应教化。

比如,对蛇的恐惧是最常见的人类恐惧症。但是用猴子进行的试验表明,这种对蛇的恐惧仍然必须通过观看其他个体对蛇的恐惧反应才能得来。试验证明,教会猴子怕蛇相当容易,但要教它们怕花却极难。因此,我们继承的不是对蛇的恐惧,而是学会怕蛇的禀性:即一种适应教化的天性。

20世纪80年代,科学家在开始动物基因组研究时有了惊人发现:果蝇体内一小群称作“hoxgene”的基因似乎在其发育之初规划着果蝇的身体,告诉它头安在哪儿,腿放在哪儿,翅膀长在哪儿等等。但是,随后科学家又在老鼠体内发现同样的基因,这些基因也告诉老鼠身体的各个部位该如何安排。研究人体基因组时,科学家也发现了hox基因。

像所有基因一样,hox基因在不同时间和身体的不同部位开启或关闭。这样,基因就可依照其开启时间、地点和方式的不同产生微妙的不同影响。控制这一过程的开关称作启动子。

要让动物的身体构造产生巨大变化,你没必要发明新基因;正如要写一本小说,你没必要发明新词一样。你要做的只是以不同方式开启或关闭这些基因。突然之间,你找到一种机制,可以利用细微的基因差别创造大大小小的基因变化。只需调整启动子的基因排序或增加一个启动子,你就可以改变基因的表达。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让人有点沮丧。在科学家弄清如何在基因组这部“巨著”中找到启动子以前,他们没办法弄明白黑猩猩的制造“处方”与人类有什么区别。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这也让人感到振奋,因为它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让我们想起一个常常被忽略的真理:身体并非天生得之,它们会发展变化。基因组不是建造躯体的蓝图。你可以说,小鸡的胚胎在HoxC8这种“调味汁”中浸泡的时间要比老鼠胚胎短。同样,某种人类行为的形成发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按一定的顺序出现,就像烤一道完美的蛋奶酥不仅需要合适的配料,而且需要适当的烹饪时间和正确的顺序。

诚然,早先的科学研究暗示了遗传与环境这种重要的相互作用。当巴甫洛夫100年前宣布他那著名的试验时,他显然发现了大脑能够发生改变以获得关于世界的新知识(就他的狗来说,这种知识指的就是铃响表明食物要来了)。但是,如今我们知道,是17种基因(称作CREB基因)的实时表达使人脑发生变化。这些基因必须开启或关闭以改变大脑中神经细胞的连接,从而贮存长期记忆。这些基因受我们的行为支配,而不是支配我们的行为。我们说记忆存在于基因之中,这指的是记忆利用基因,而不是你继承记忆。

按照这种新观点,基因让人的大脑学习、记忆、模仿、铭记语言、吸收文化、表达本能。基因不是行为的操纵者,不是创造躯体的蓝图,也不只是遗传特征的携带者。它们在人的一生中总是保持着积极能动的状态。它们你开我合,对外界环境做出各种反应。基因或许在子宫里指挥了躯体和大脑的建造工作。但是,紧接着,它们又开始拆毁重建刚刚造好的一切,以适应人的经历。它们既是行为的结果,也是行为的原因。

这种关于基因的新看法能否使我们摆脱关于天性和教化的争论?或者注定每一代人都要把对基因的看法彻底改造一番?与从前不同,今天的科学正极其详尽地解释着基因和环境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因此,关于天性和教化到底谁起决定作用的争论可以宣告结束了。但是,人类也许生来就喜欢寻找简单、直线性的因果关系,而不会按照循环的因果关系来思考问题。与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相似,天性和教化的争论对人类思维来说太违反直觉。就像怕蛇的本能恐惧一样,从天性和教化的角度研究我们自身这种迫切的愿望也许就藏在我们的基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