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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快乐到底是什么

那可能是一个稀奇、有悖伦理的实验,不过那终归是20世纪60年代的一大创举。新奥尔良图兰大学的精神病学家罗伯特·希思在其病人的大脑深处植入一根电极,令他们被快乐所包围,以借此治愈他们的抑郁症、经久不愈的疼痛、精神分裂症、自杀情结、上瘾甚至在当时被当成精神紊乱的同性恋等疾患。

希思的实验基于10年前的一项研究成果:科学家发现在老鼠脑部的相应部位——“奖赏中心”给予柔和的电击,老鼠们便会处于一种似乎是极度快乐的状态。为了再次得到这样的电击,老鼠们会一遍又一遍地去重复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希思想试试人类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反应。事实证明,人类的反应相同。当他们得到一次电击时,他们表示感觉很好。当他们自己掌握了电极的控制键时,他们便会不停地按键,有时会连续按上上千次。

不过,希思不太走运,这种方法没有任何持久的疗效,当电流被中断时,良好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后来,希思放弃了实验,转而进行精神病学的其他研究。但他的这项实验却一直被当成一种有关快乐的理论的一个有力证据。这一理论认为,在脑部制造快乐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只需刺激相应的神经化学反射区即可。

对历代的诗人、作家和玄学家来说,快乐一直与对上帝、爱情或一座美丽的花园等的思考联系在一起,快乐是一个谜,微妙而具有多面性。但现在,天堂似乎可以与将几微安的电流注入大脑中部一个极微小的区域划上等号。

在20世纪80年代,人们已经将大脑奖赏中心的脑电图画出来。人们还画出了脑部的各个区域,并且认为在各区域间传导信息的化学递质是多巴胺,所以奖赏中心又被称做“多巴胺系统”。另外,人们对奖赏中心的功能有了一致认识,这就是对动物进行像吃东西和性交这类具有生存意义的活动进行奖赏。在此后的许多年中,从像吸食海洛因、达到性高潮这样强烈的快感,到相对平和的饱餐后的满足和赢钱的激动等等,任何一种可以想象得到的自然或不自然的快乐,都被与奖赏中心和多巴胺的释放联系到了一起。直到最近,情形都差不多如此。

尽管如此,许多科学家仍然认为头脑中产生快感的原理还远未被揭示出来。密歇根大学的神经科学家肯特·贝里奇便从他正在做的实验中得出了不同的结论。他认为,电击给那些病人和老鼠带来的感觉不完全是快乐,而是另一种有细微差别的东西——欲望。在他看来,希思及其他研究人员将欲望错当成了喜爱。与此同时,牛津大学的埃德蒙·罗尔斯发现,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脑区——眼睛后部的额眶皮质区——也能产生快乐。俄亥俄州立博林格林大学的雅克·潘克塞普、威斯康星大学的安·凯莉,以及其他科学家则发现,传递快感的化学递质很可能是脑啡肽,而不是多巴胺。

目前还没有人能将所有这些研究成果串在一起进行合理的解释,但是科学家们渐渐地对大脑是在哪个区域产生快感及如何产生这些快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认为快乐是对提升生存状态行为的一种奖赏的观点仍然十分重要,但科学家们发现,快乐的功能远不止于此。他们发现,快乐似乎参与了从挑选食物到解答数学题的所有决策过程。快乐帮助我们作出行动计划、让我们的大脑过滤和选择轰击我们感官的各种声、光、味信息。快乐可能是我们所有情感的来源。也许知觉本身都是由简单的快感或不快感逐渐演化来的。

虽然是贝里奇让人们注意到“欲望”与“喜爱”之间的区别,但贝里奇决不是唯一意识到用“快乐”来描述与多巴胺系统相关联的活动并不准确的研究人员。当人们服用了阻碍或是刺激多巴胺释放的药物后,人们并未表示出对某种口味的喜好发生了变化。潘克塞普说,这说明多巴胺系统本身并不能制造快乐。“多巴胺系统是关于动机和追求的。它给出一种大致的欲望或是催促,一种参与到世界中的热情。”

对毒瘾的研究进一步说明多巴胺系统主管的是欲望,而不是快乐。染上毒瘾的人为了维持他们的快乐感必须不断增加毒品的剂量。他们只是“想要”越来越多的毒品,而不是说他们越来越“喜欢”毒品。

那么究竟在哪里我们感觉到了快乐呢?这可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据凯莉说,只有完全了解了快乐和欲望的脑电图,我们才有可能更好地理解目前威胁发达国家人们身体健康的两个最大因素:肥胖和吸毒。

一种看法是:快乐来源于一组不同的脑化学物质。给人带来快感的药品不仅会激活多巴胺系统,同时还会刺激一系列被称为脑啡肽的化学物质的分泌。吗啡和海洛因都属脑啡肽。这些化学物质似乎能激活脑深处的电路,该电路与多巴胺系统有所重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脑啡肽电路是快乐的来源,而多巴胺系统则产生与快乐相似的“渴求”?

最近,贝里奇和其他一些科学家发现,脑啡肽受体不仅分布在多巴胺系统,而且在脑部有着广泛的分布。贝里奇相信,他们发现的是一种电路系统,脑啡肽是该系统中的递质,传导源于本能的快乐。这一电路系统的一部分与多巴胺系统重合,部分脑细胞同时参与两个系统的活动。不过这两个系统的任务和参与活动的化学物质完全不同。而根据牛津大学一个研究小组的结果,快乐不是由脑深处组织和脑啡肽细胞独立产生的,脑表面的细胞也对快乐的产生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而且令人吃惊的是,每一种形式的快乐都与一种特别的神经元有关。例如,某些细胞会对甜食做出反应,另一些则对油腻食物做出反应,还有的对钱财做出反应等等。

所有这些细胞都在前脑一个被称为额眶皮质区的范围内,该区就在眼眶的后面。长期以来,人们知道这个脑区与情绪有关。但牛津大学这个由埃德蒙·罗尔斯领导的研究小组则认为,额眶皮质区正是享乐主义的发源地。

关键的是,罗尔斯与他的同事们发现,额眶皮质区活动的增减直接与人的吃、喝、触摸等的快乐感相联。即使是抽象的快乐,像听音乐、看见美丽的脸蛋、得到经济上的奖赏等,似乎也与该区的活动有关。每一种形式的快乐都与特定的神经元相关。总之,额眶皮质区可能有10%的神经元在充当快乐传感器。

在脑的各个部位都发现了快乐中心后,研究人员不禁要问:它们都有什么作用?已经得到的答案是,快乐对所有的基本脑部活动施加影响,快乐远不止是人类独有的执著追求,很可能自古有之,并且在不断进化。

快乐的出现可能只是出于一个简单的目的:指导行动。动物在同一时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互相矛盾的需求:吃、喝、安全、求偶、保持温暖等等。与每一种需求相对应的便是一个动机。加拿大蒙特利尔拉瓦尔大学生理学系的米歇尔·卡巴纳克说:“脑部应该存在一种在各种动机之间进行协调的介质。如果缺乏这种介质,就不可能对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进行排序。”

卡巴纳克做了一系列实验,企图确定快乐是否就是那个促使我们决定先做什么并将它做好的因素。他对各种动机如金钱、痛苦、舒适、美味等等进行了比较。他说:“在所有的情况下,快乐确实是让各种动机进行交流的那个介质。”

卡巴纳克说,我们利用快乐来做所有的决定。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使我们的快乐最大化。我们称它为“本能”,但实际上,它是对快乐的追求。

当然,人类显然不是即时满足的奴隶。我们可以克服获得眼前快乐的欲望。这其实也是为了最终使我们的快乐最大化,因为只有拒绝眼前的满足,我们才能获得长期的回报。

快乐在决策时所扮演的这一基本角色使得许多研究人员认为,作为一个基本的生理过程,快乐是远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出现并逐渐演化来的。卡巴纳克认为,它应该是在两栖类动物与爬行类动物时期出现的。潘克塞普说:“快乐和痛苦是进化过程中最早的情感形式。”人类复杂的思想和情感,以及知觉本身,可能都能追溯到一种最简单的感觉:快乐或者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