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十六世纪初次探索太平洋时,有一项惊人的发现:至少在26000年前,某些石器时代的人类不藉任何航海工具,登上了散布在这大片海域上的千百个大小岛屿。当地的传说中,有许多乘坐越洋独木舟航行千百公里抵达目的地的故事。也许因为当时的人有这种本领,太平洋上的三大群岛才变成有人居住的地方。
考古学家早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黑人首先移居自新几内亚向东伸展至斐济的一个群岛(欧洲人称之为美拉尼西亚,出自希腊文“黑色群岛”一词);肤色浅褐的人在美拉尼西亚以北的麦克罗尼西亚(意思是“细小群岛”)殖民;肤色较淡、身材高大的人则移居于玻里尼西亚(意思“许多岛屿”),这大群岛屿靠东、呈三角形,包括夏威夷、新西兰(至公元1000年才有殖民)和复活节岛。
许多欧洲人都不相信,这些原始人并无测定位置和确定航线的仪器协助,能够找到这些遥远岛屿。
1595年,葡萄牙航海家德季斯指出,具有航海经验的欧洲人即使是短短几天看不见陆地,也“无法知道或确定本身的位置”。
这种对史前人类航海技能的怀疑态度,持续到我们这一个时代,要到1960年代后期,在新西兰出生的游艇驾驶员路易斯亲身探测,才证明数百年来欧洲人想法错误。
路易斯发现今日岛民乘坐传统的双体独木舟或其他载具,依然可以不藉现代仪器而远航捕鱼,或往来岛屿间做买卖。
由于西方工具与技术逐渐取代了土著的经验知识,古老的航海技术在迅速消失,路易斯决定竭尽所能,对当地土人的航海经验和知识做全盘了解,免其被人遗忘。他得到堪培拉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一项研究奖金资助,于1968至1969年花了9个月时间,在西太平洋一带穿梭往来,有时乘坐由当地航海者驾驶的远洋独木舟,有时则乘坐长12米而没有罗盘或其他仪器装备的双桅帆。路易斯有两个精于航海、但不识字的旅伴:一是来自圣克路斯群岛的老人特瓦克,另一是来自加林群岛的麦克尼西亚青年希波尔。路易斯到处与岛民详谈,包括一度将航海技能视作祖传秘密的东加群岛一个部落的族人。
路易斯后来出版的《我们是航海者》一书,不但叙述历对9个月旅行研究的心得,还清楚指出岛上居民所用导航方法与石器时代祖先所用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例如,他们利用星星做为前往地平线外远方小岛的夜间航标;只需朝已知在某一目的地上空的一颗星驶去便行。当然,每一颗用做指引的星,只有位于较近地平线的天空时地可用做航标:如果向东航行时,那是刚升起的;如果向西航行时,则是将要下沉的。
不过,岛上居民还跟随一条“天星导轨”。一颗星升得太高或已降至地平线下时,他们会得用另一颗在同一位置升起或下沉的星做指引。有一次晚间航行时,路易斯和旅伴先后藉九颗星导航,沿一条航线驶到110公里外的目的地,准确无误。
有些岛民还懂利用一种星座“罗盘”,以32颗星在地平线上不同地点升沉的位置,作为天然指标,指引他们前往数十个不同目的地,实际上绝无错失。路易斯发现岛民称一些岛屿为“伊塔克”(指标)岛,因为这些岛屿居于特殊位置,如果航向正确,可看到这些岛屿从某一颗星下面,变做位于另一颗下面。因此,从甲岛前往乙岛,可以选定1号星下面的丙岛做为指标岛。继续前航时,丙岛的位置会逐渐移到2号星下面,即移到星座的下一点,余可类推。与路易斯同行的当地人经多年反复实习,才能熟记前往每个岛屿的各种天文指标。他们利用陆地上的传统训练方法,例如用石头摆出星星一样的位置,成为善于解释夜间天象、具惊人才能的航海者。举个例说。年轻的希波尔只要望望云层间隙中几颗闪烁的星,就能准确指出一艘船的位置。
日间,这些航海者显然可以利用太阳的位置指示方向,但是并非完全依赖星星和太阳,因为他们对风力、波浪、海流和其他自然现象的变化,亦有透彻的认识。有一次在暴风雨中,老人特瓦克夜间航行了64公里,从两个相距不足一公里的岛屿间安全驶过。即使船又被风吹离航线,又没有星星、太阳或熟悉的风向、水流等特征帮助,特瓦克和希波尔这样的人,亦有朝正确方向航行的应变技术。例如,他们可观察因陆地地形或海水深度不同、而颜色各异的云层,从而能驶往十多公里外一个不入视野范围的海岛。同样,岛民还可根据另外一些线索,例如鸟类飞行、树枝漂流或从陆地弹回的海浪(这种海浪有时候在距离陆地80公里处亦会使一艘小船倾侧)而定航向。也许最令人感到兴趣的指标是至今仍未能解释的自然现象。这种在玻里尼西亚各地称为“海光”的自然现象,是一种深水磷光,亦即在海面下一、二公尺处闪烁的光带。这些光带可与远达160多公里外的陆地连成一线。石器时代的航海者一定曾经利用这些光带,而移居太平洋上各岛屿,正如不久前路易斯的旅伴藉以到处航行一样。
因此石器时代航海者移居太平洋岛屿,极可能是立下决心,百发百中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