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小艺姑娘，你确认这样能挣到钱？”春兰虽然玩儿得不亦乐乎，但还是对小艺的设计不抱信心。
“放心啦，我自由办法。这里，这里也贴。”小艺指着张德子的脸。
“啊？小艺姑娘，这里也贴？”元冬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啦，这里当然要贴了。而且要贴匀。眼睛、眉毛和嘴巴都要覆盖住。”小艺清楚的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在很多商场里都见过那种身上画着五颜六色彩绘的行为艺术者，每次这些行为艺术者都会吸引很多人去围观，小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可怜的张德子一听到要往他脸上贴泥巴，刚刚要张口反对，小艺手中的一块泥巴就不偏不倚的贴在了张德子嘴巴上。张德子连忙紧闭嘴巴，不敢开口，只得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以示抗议。张德子的模样让元冬笑得合不拢嘴，楚云红也一扫阴霾，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裹成泥人的张德子。
“小艺，现在都贴好了，下一步呢？”叶枫乐不可支的问。
“下一步，就看我的了。先将树枝给我！”小艺命令。
元冬赶紧将树枝递给小艺，小艺将柳树枝插在张德子头顶处的泥巴里，垂下的柳条在张德子伸展开的胳膊上方，一双光秃秃的手腕距离树枝最下端大概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好了”小艺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只见张德子已经裹成了一个泥人，眼睛鼻子、嘴巴也被厚厚的泥土糊住，如果不是他睁着眼睛，眼睛里依稀露出一些眼白，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大活人。张德子双臂弯曲向上，腿部微微成罗圈状，头顶的柳条自然的垂下来，离张德子手部大概公分的距离，张德子光秃秃的腕部，呈现出一种向上挣扎的姿势。
“小艺，你确认这样可以挣钱？”元冬好奇的问。
“这样当然不能，还缺一点东西。”小艺说。她得意的看了叶枫一眼，说“让你找的木板和木炭呢？”
叶枫将这两样东西递过去，为找这两样东西，叶枫可是费了劲了。最后迫不得已，从树林中一处久不住人的猎户木屋里找到这么一块薄薄的切菜板，幸好炉子里还有一块木炭。
“元冬，你照着我说的话写，就写到这块木板上。”小艺吩咐。
“麦子熟了，我却无法收获；柳叶绿了，我依然无法触摸；微风吹过，我多想放一次风筝；鱼儿漂游，我渴望垂钓的快乐；于是我化作一棵大树，只为吸引小鸟的驻足，于是我化作一个泥人，只为等候你千年的邂逅……”小艺一边说，元冬一边写，元冬的字清秀、温婉，写在木板上，将一个没有手的残疾人内心的苦闷描绘的淋漓尽致。
小艺说完，元冬写完，楚云红等竟然听得痴了。如此清晰明白，通俗又蕴含哲理的白话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几句看似简单的话语里，听着如此的伤感，让人禁不住轻轻叹息。小艺将木板挂在张德子的手臂上，轻声嘱咐张德子坚持住，然后又在张德子旁边放了一个小盆儿，就拽着元冬几人离去。
“小艺想不到你这么有才华。”春兰佩服的五体投地。
“深藏不露，果然厉害。”叶枫也对小艺刮目相看。
“好了，别夸我了，再夸我，我就不好意思了。现在，咱们赶紧离开这里，然后装作不经意从这里路过，围住张德子开始议论。明白吗？”小艺吐了吐舌头，赶紧岔开话题，这个思路其实是模仿诗人拜伦写给盲人的那个故事加以加工演变而来的。小艺有些惭愧，所以就连忙岔开了话题。
元冬兰心蕙质，楚云红老谋深算，叶枫同样颇有心计，听小艺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只有春兰还晕晕乎乎。“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还要围着张德子议论啊。”
“你不明白就算了，直接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小艺懒得和春兰解释。
商量完毕，几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片刻之后，小艺突然现身到张德子面前。“呀，这个人好可怜啊。”小艺尖叫一声。
小艺的尖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卓尔不群，马上就有几个凑热闹的，围过来瞧。这时候，元冬和春兰适时的出现，“这首打油诗写得好伤感啊，可惜我 没钱，如果有钱一定会给他一些的。”元冬对春兰说。春兰此刻才真正明白了小艺的用意，原来是让自己当托儿啊。春兰反应过来后赶紧迎合“是啊，是啊，你看他连手都没有，头上的那些柳条近在咫尺，如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叶枫和楚云红也在这时适时的穿插进来。人就是这种心理，如果在不远处发现一群人围成一圈，即使不知道是干什么，也一定要凑过去看个热闹。这就是千古不变的凑热闹心理。也正是基于这点原因，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争相念着木牌上的文字。
出乎小艺意料的是，虽然人原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但对于这种行为艺术，买单的人却不多。到目前为止，人们只是围着看热闹，却无一人给钱。这种局面是小艺事先没有想到的。
正在这时候，只听见一声“公子，公子，慢点，慢点”的声音传来，一个衣着干净却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手拿一把折扇闯了进来。一会儿工夫，一个家仆模样的小厮也跟着气喘吁吁的挤进了人群。
“公子，咱们回去吧，这次千万不能再惹乱子啦。”小厮苦苦哀求。
“乱子？我嵇康什么时候做过有违风骨的事情？你莫要胡言乱语。”这位看起来很个性的帅哥道。
“嵇康？”小艺吓了一跳，不会吧，竹林七贤里的嵇康，传说中的大帅哥，居然让我碰到了？真是他吗？小艺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暗暗打量这个男人。好一张英俊的脸，难怪那个山涛说他“站时就如孤松独立；醉时就似玉山将崩”。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骨子里透露着一种叛逆，但说那发型吧就如此狂妄不羁，在这个讲究封建礼教的社会里，哪个男人敢留这种披头散发的新潮发饰啊。这个古代著名的美男子让我给碰到了，这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一定得想办法认识他一下，小艺心里暗下决定。
想到这里，小艺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对于嵇康这个名字，大家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难道嵇康这个时候还没创作出广陵散？嵇康的盛名还没有远播？小艺历史学得不好，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了。
“麦子熟了，我却无法收获；柳叶绿了，我依然无法触摸；微风吹过，我多想放一次风筝；鱼儿漂游，我渴望垂钓的快乐；于是我化作一棵大树，只为吸引小鸟的驻足，于是我化作一个泥人，只为等候你千年的邂逅……”嵇康摇头晃脑的念着木牌上的字，念完之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好！浅显易懂，难能可贵，太好了！”
“牛二，拿块银子过来。”嵇康叫道。
“公子，又要给银子啊。”牛二有些不情愿。
“拿来！”嵇康没有废话。小厮牛二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从包裹里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嵇康，嵇康接过银子走到张德子面前，放到张德子盆中。“可惜啊，纵然有千万银两，也难以让你的双手恢复。不过，莫悲伤，你虽然无法触摸却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可以代替双手，春天来了，你可以看到百花；夏天到了，你可以感悟生命；秋天来临，你可以亲历丰收；冬天降临，你亦能感悟纯净。命运虽然不尽人如意，却也能想办法填补你的空缺。因而，朋友，高兴起来吧。没有了双手，你还有脚；没有了双手，你还有眼。你能走，能看，能吃，能闻，是一件多么庆幸的事情啊。”
“好！”小艺禁不住带头叫好，这通大白话既模仿了小艺的通俗，却又恰到好处的抚慰了张德子，小艺连鼓掌带叫好。周围的人群也跟着鼓起掌来。
凡事儿，总得有个打头儿的，有了打头儿的，才会有人跟着模仿，嵇康放了银子后，周围的人群终于有人也跟着开始放钱。陆陆续续，越来愈多，一会儿工夫张德子的小盆就满了。
站在一旁的春兰，看着小盆儿里的银子开心极了，有了银子就可以吃饭了，有了银子就可以吃肉了。春兰盯着银子，如同饿了一个月的饿狼盯着猎物一般，眼睛似乎都要冒出绿光来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人群渐渐散开。小艺看人群走远，赶忙一个箭步冲到张德子面前，将小盆里的银子一股脑装到自己随手捡来的一个袋子里。然后取下张德子手臂上的木牌，轻轻拍了拍张德子，“哎，你可以动了。”
可怜的张德子站了这么长时间，身上的泥巴早已凝固，哪里还动得了。叶枫几人手忙脚乱的帮着张德子将身上的泥块一块块的掰下来。小艺却跑到一边儿，寻找那个刚刚离去的嵇康了。
“哎，嵇康，你等等。”小艺作为一个女孩儿家，丝毫不懂得害羞、腼腆之类的。冲着远去的那个背影叫了起来。不过，女孩儿嗓门的优势此时也就显露出来，小艺这一嗓子，不仅嵇康听到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路人纷纷回头打量这个不知廉耻的，在大街上大喊大叫的女孩。对于路人的注目礼，小艺不觉羞耻，反而沾沾自喜：“想不到我的回头率在古代也一样超高哦。”
元冬看着小艺的举动有些无奈，叶枫苦笑了一下，张德子目瞪口呆，楚云红没有表情，春兰连忙扭过头去，唯恐别人知道自己认识小艺，丢人，丢人啊。
再说嵇康，这个在风靡魏晋的美男，虽然以洒脱和狂放不羁而著称，却头一次被一个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喊名字。他无比好奇的扭过头，却发现一个容貌俏丽却衣衫褴褛的女孩儿站在那里，他愈发觉得奇怪。“公子，咱们赶紧走吧，大街上不三不四的人很多，咱们莫理会。”牛二唯恐嵇康去理会那个乞丐般的女孩儿。
正如牛二所担心的那样，嵇康根本不理会牛二的劝解，而是好奇的向小艺走来。“你刚才叫我？”
“对啊，你不是嵇康吗”小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