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两人均默不作声的各自扒着饭,那八个丫鬟竟然也出奇的安静,这可是御飞别院里,唯一的一顿死气沉沉的晚餐。
玉露吃完了,就准备撂筷子,那边的雅儿就在这时候开了口,“夫人,听说你将公子的衣裳给——”她故意拉长了声调,后面的声音忽然变小,可是却突兀异常,“洗破了?”
挺有本事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啊,她正心情不爽呢,那就别怪她小簸箕要提前开扣了!
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出院门,她直奔成衣店。
“老板娘!”
胖妇正在关店门,看到玉露,急忙将门又打开,“哟,小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买衣服?”
玉露一笑,“老板娘,今日不买衣服,我是来找你说事儿的!”
胖妇怔住,眨了眨那对不大的豆角眼,“说事儿?”她们素不相识的,有什么事儿好说的。
玉露点点头,“老板娘,实不相瞒,我是司徒御飞的娘子,上回在这店里听到你说想将你的女儿嫁人,我就是来成全你的!”
哪个司徒御飞啊?胖妇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镇上就那么一个姓司徒的,可不就是那司徒公子?这小姐竟然是他的娘子!瞧瞧上次她都在人家面前说了什么,当着人家娘子的面,她还说想让女儿给司徒公子当小妾,这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呃——”胖妇有些僵硬地咧了嘴,“原来是司徒夫人哪,你看看我这有眼无珠的,呵呵!”
“老板娘可别这么说,我就要你一句话,这女儿你还想嫁吗?”
胖妇点头如捣药,“想,怎么不想,那东街王裁缝的儿子,都提亲提了三次了,就等那死丫头点头,人家花轿立马上门!”
玉露那溜黑的大眼叽哩骨碌的转了几转,连花轿都预备好了,可真是省了她不少事!
“可是——司徒夫人,就是不知,这司徒公子他——愿不愿意放人?每回我问雅儿那丫头,她就说签了卖身契,司徒公子不放她走!”胖妇犹犹豫豫地说着,还观察着玉露的反应。
“这个老板娘放心,包在我身上,只要我一句话,我相公就不会不答应,明日午时,你就来接人吧!”玉露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还有,我们司徒家也绝不会亏待她的,好歹也算是她娘家这边儿的吧,陪嫁的嫁妆还是会出一份儿的。”
那胖妇乐的哟,想合上嘴都办不到了,把玉露从头到脚地夸了一番,啰哩吧嗦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差没把她给供起来了。
玉露终于得空告了个辞,逃命似的往回跑,这女人,聒噪起来跟她娘有得一拼哪!
※※※
司徒御飞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不知在捣鼓什么药草,名曰:净心!
玉露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人儿,很多事情,如果没有人去提醒,她便想不起来,其实有时,是她自己不愿去想吧,那就当做根本没记住!
所以,这个时候,她便怀揣了两页纸,跑去药房敲门。
“进来!”他一心一意的研究着手里的草药,头也没抬。
玉露蹑着脚走到他身边,这么好的偷窥机会,她要看看他在研制什么,若能偷学两招,可就赚大发了!
“月儿,茶沏好了?放一边吧!”
她抬眼瞄了瞄他,原来将她当做月儿了,小嘴扁了扁,忽而就调皮了起来,转到他身后,踮起脚尖,用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声音带着不满,“月儿,不要闹!”
哼,谁闹了,谁是你的月儿呀!
不过呢,他刚刚好像是不高兴了,嘿嘿,想着,她嘴角就翘了起来。
“御飞哥哥,你猜猜我是谁?”
正代替月儿来送茶的小凡,在门口听到这话,立时额上冒汗,天底下就她这么一个人叫他御飞哥哥,还让公子猜什么猜啊!掩口轻笑了两下,这茶也不用送了,小凡转身便离开。
司徒御飞一听这声音,心底某一处的弦,“咚”地就被弹了起来,却强压下那一丝不明悸动,轻松地伸手将她的小手扯下,“御飞哥哥在忙,去别处玩儿!”
吓?拿她当小孩子哄?
玉露小脸一皱,“谁在玩儿呀,我来找你有事的!”
“哦?什么事?”没回头,也不太在意。
“御飞哥哥,听小凡说,别院大门上的匾额是你写的?”她半讶异半不信地歪头看着他。
“当然!”取了只绿色瓷瓶,将捣好的药粉放进去,“怎么,你不信?”蹙了下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我才不信你能写得出那么好看的字呢!”双手抱胸,身子倚在桌案旁,扬着小脖子。
他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也抱胸看她,“我为何就不能写出?”
“你看那四个字,遒劲有力、苍逸潇洒,也只有子尘哥哥那么有霸气的人才写得出来!”那脸上的小表情是:就你,没可能!
司徒御飞眯了眼睛,小妮子还看不起他!
“去书房!”
来了,上道了!
玉露大眼睛霍地一亮,“御飞哥哥想证明给我看么?”说着,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还有,她连砚台也带来了,就放在门边。
伸手一划拉,在那些瓶瓶罐罐中划拉出一小块空地,她将一打被刻意折过的宣纸往上一铺,又拿了毛笔沾了沾墨,而后塞在他手里。
他迟疑了一下,可是这一迟疑,玉露就好像抓住了他的小把柄似的,连嘲带讽,“呐,御飞哥哥,你是不是不会写呀!”
他这人多么自恋啊,哪里容她嘲讽,大笔一挥,就要下手。
“等等,御飞哥哥,就写你的名字好了!”
没说话,三下五除二,眨眼,四个潇洒的字便跃然纸上。
赞!
玉露口中“啧”了声,这字,真是好的没话说。
“怎么样?信了么?”他得意地问。
“哎呀,真是漂亮,御飞哥哥,再写两遍吧!”这叫有备无患。
他唇角勾了勾,挥手在她特意提供的另外两张纸上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功告成,玉露将那一叠纸往怀里一收,冲他摆摆手,“御飞哥哥你继续,我睡觉去啦!”
司徒御飞手中还握着那支毛笔,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就将那笔从窗子丢了出去,甩了窗外偷窥的婢女雪儿一脸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