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稳稳地停靠在凌江城市花园停车场里,李文强从轿车里钻出来,愉快地哼着一首《披着羊皮的狼》这首歌曲回家。
斜躺在客厅的长椅沙发上看电视的林晓梅坐起来,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丈夫,疑惑地问:“你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李文强轻描淡写地说:“客人吃完饭就走了,我当然要早点回家哟。”
“难怪,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不过,你每次陪别人吃饭回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今天在你身上没有闻到酒气,而且还是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是不是陪你吃饭的客人比较特殊?”
“这婆娘是不是在跟踪我?”李文强做贼心虚,自然感到有点纳闷,但为了掩饰自己慌乱的情绪,他还是故作镇定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在外面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反正你以后最好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人正不怕影子斜,你爱怎么抓就怎么抓吧,我无所谓!”
李文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晓梅便开始数落起来:
“那我问你,自从我爸妈借钱给你开公司,要不是他罩着你,你的生意会一天天地好起来吗?你如今做了大老板,口袋鼓起来,钱烧腰包了,便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几时认认真真地陪我在家吃过一次饭?在外面逛过一次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除了与一帮狐朋狗友吃饭、喝酒外,就是去夜总会找小姐、嫖女人,像你这种昧良心的小人,还不如……”
“不如什么?”
李文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林晓梅脱口而出:“不如像徐凯那样一了百了……”
“你是不是早就诅咒我去死?”
林晓梅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对赵雅兰那个狐狸精有想法,如今徐凯死了,不是正好给你创造机会吗?我有时候想,徐凯的死真是车祸那么简单吗?”
李文强怒吼道:“放你妈的臭屁,老子好心好意借车给他开,他自己出事了,害得汽车报废不说,还赔了人家那么多钱,你倒好,居然怀疑我,你这只不会生蛋的鸡,什么时候变成狗了,见谁咬谁?”
林晓梅从沙发上蹦起来,指着李文强的鼻子,问:
“你骂谁?”
“我就骂你,怎么了?”李文强不以为然地说:“你本来就是一只不会生蛋的鸡嘛,要不,结婚这么多年,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没怀上?”
林晓梅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说:
“鸡也好,狗也好,总比你这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狼心狗肺的畜生强!”
“看来,你是认定徐凯的死和我有关,即使你想为那个死鬼情人伸冤,也要拿出证据呀?”
“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告诉你,姑奶奶向来洁身自好,有生以来并没有做过任何人的情人,请你别侮辱我的人格。”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把胳膊往外拐,污蔑、诽谤我?”
“我没有污蔑和诽谤你,我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说话。”
“那我问你,什么是正义?”
“正义就是,让自己亲眼看见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禽兽是如何遭到报应的。”
“我看你是心胸狭隘,吃饱撑得没事干,无端的猜测和嫉妒吧?”
“你根本不配我去猜测和嫉妒。”
“无聊!”
李文强终于摆脱林晓梅的纠缠,转身走进自己分居多年的那间卧室。
几年前,徐凯、李文强和林晓梅均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
徐凯外表英俊,为人谦逊,李文强相貌平平,做事精明能干,他们都是从外地来凌江的年轻人,进单位后同住一间寝室,彼此关系非常密切,是一对无话不谈、可以称得上难兄难弟的好朋友。
林晓梅的的父亲在凌江市政法委工作,祖籍在东北。
她从小在凌江市长大,中专毕业后被安排在单位做出纳,也许是一见钟情的缘故吧,从认识林晓梅的第一天起,徐凯就打动了她的芳心。
然而,林晓梅向徐凯示爱时,却遭到拒绝。
在林晓梅情绪低落的时候,李文强恰如其分地出现在她身边。
林晓梅本身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她想通过和徐凯的好朋友结婚去伤害他的自尊心。
林晓梅火速与李文强结婚后,才发现李文强早就对自己垂涎欲滴,徐凯是因为成全李文强才故意拒绝她的。
由于她心里装着徐凯,她和李文强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夫妻生活更是一塌糊涂,结婚好几年,肚皮从来没有鼓起来过。
林晓梅的父母以为女儿没有生育能力,对李文强有点愧疚,于是主动借钱给他做生意。
李文强从单位辞职后,注册了凌江市盛强实业公司,由于他很有经营头脑,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事业一天天的壮大起来。
没多久,徐凯也从单位辞职了,应聘到了一家贸易公司。
一个偶然的机会,徐凯和赵雅兰认识并相爱了。
当徐凯领着靓丽的赵雅兰出现在林晓梅面前时,一种难以言状的嫉妒感油然而生,特别是看到丈夫见到赵雅兰时两眼发光的样子,内心更是痛苦至极。
每天晚上,李文强忍受着老婆和同床异梦的折磨,面对老婆完成作业式的机械运动,李文强情趣全无,于是他经常夜不归宿,出入于凌江市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他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在她们的欢笑、欢爱声中,纸醉金迷,在她们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李文强还算够哥们,一旦有什么好事情,他都要打电话给徐凯,让他过来和自己一起分享。开始的时候,徐凯还觉得对不起老婆赵雅兰,可****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旦上了瘾,就很难戒掉。徐凯经常与李文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他们在凌江市做过不少风流事,玩弄过各种各样的漂亮小姐,也糟蹋过不少良家妇女。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文强在外面玩女人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林晓梅耳朵里,两人经常吵得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于是徐凯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这对夫妻间的中间人,由于徐凯善于伪装,时常在林晓梅面前以正人君子自居。所以,林晓梅特别听他的话,她与李文强再大的家庭矛盾,经徐凯一劝阻,很快就会平息下来。
有一次,李文强夫妇吵得非常厉害,林晓梅寻死觅活的,徐凯闻讯赶来,林晓梅居然当着丈夫的面,扑进了徐凯的怀里诉苦。
李文强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但碍于他们是好朋友的情面上才没有发作。
风波平息后,徐凯将李文强叫到一边,歉疚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文强讪笑着说:“没关系,谁叫我们是哥们呢?要是你老婆哪一天在我肩膀上痛哭一场,我会死而无憾的。”
徐凯正色道:“李文强,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我可要警告你,你千万别打我老婆的主意,要不然,赵雅兰和你翻脸,我们兄弟反目成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哥们,一句玩笑话,何必那么认真呢?”
“那你最好把这中无聊的玩笑话收起来!”
徐凯离开李文强家时,二人不欢而散。
由于徐凯始终在老婆面前装出一副好男人、大丈夫的形象,除了李文强知道他的桃色事件外,很少人知道他有玩女人的嗜好。
赵雅兰始终被徐凯蒙在鼓里,对丈夫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并在他的温存和呵护下,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特别是女儿梦婷的出现,给这个幸福的家庭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赵雅兰穿过铺垫一层红色地毯的楼梯,在客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楼大厅。
站在国际大饭店门口的迎宾小姐用招牌式的动作,标准化的台词喊:
“晚上好,欢迎下次光临!”
赵雅兰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脑袋晕沉沉的,突然眼前一黑,腿脚一软,立即瘫软在地。
几名服务员赶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七嘴八舌地问: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谢谢,不用了!”
她打起精神,用足力气挣脱开服务员的手,在大门口拦截一辆出租车,火速离开了凌江国际大饭店。
赵雅兰斜躺在出租车后排的沙发座椅上,司机问:
“大姐,你这是去哪里?”
“回家。”
“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在什么地方?”
赵雅兰努力从脑海里搜索出家的具体位置,向车窗外这条繁华的大街一望,急忙说:
“师傅,你开反了,我家在凌江北路。”
“好的,我去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掉头。”
红灯亮了,出租车在路口停下,中年司机通过后视镜,见这位美少妇神情沮丧,显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有些怜香惜玉了。
“大姐,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啊?”
路灯亮了,汽车掉头离开路口后,司机规劝道:
“其实,人生的路短暂而又漫长,要经历许多风风雨雨,只要努力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开心,快乐,比什么都强。”
“那你一定很快乐和开心哟?”
“是的,我和爱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上大学,二女儿上高中,小女儿上初中,由于后面两个孩子都是超生,我爱人早就下岗了,我们单位领导考虑我的具体情况,好歹将我留下来,可是,近几年,我的单位效益都不好,我一个人收入都比较低,在常人的眼里,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要供养几个孩子上学,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们夫妻商量,既然将孩子们带到这个世界,就要让他们过得幸福,于是,我老婆晚上摆地摊,我下班后开出租车,虽然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贫,倒也快乐,每当看见孩子们考试的成绩单,心里就有一种幸福和成就感。”
“师傅,我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听完司机的陈述后,赵雅兰感慨万千,司机再次劝慰说:
“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过不去的桥,人世间没有迈不过的槛,只要自己心情愉快,身心健康,快快乐乐地过一生比什么都强,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无比坚强的女人,一定能度过任何难关。”
凌江北路到了,赵雅兰将车费交到司机手里,感激地说:
“师傅,我到家了,谢谢你对我的鼓励!”
司机将汽车停靠在路边,热情地说:“欢迎以后再次乘坐这辆的出租车,祝愿你生活愉快,一切平安。”
赵雅兰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这辆出租车搭上另一个乘客淹没在茫茫的车流中远去,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师傅说得好,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过不去的桥,人世间没有迈不过的槛,我一定要将梦婷抚养成人,让她快快乐乐地度过一个美好的童年。”
回到小区楼下,一个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楼道里传来,赵雅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女儿徐梦婷手扶栏杆坐在楼梯口,灰暗的灯光从她家的房门投射出来,照射着她娇小的身躯。
“梦婷,你在做什么?”
“妈妈,我怕!”
女儿似乎看到了救星,“哇”地一声恸哭起来。
赵雅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梦婷乖,别哭,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
她将女儿抱进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梦婷似乎受了莫大委屈似地,一哭起来就刹不住车,她的哭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
梦婷脸上挂满泪水,赵雅兰去卫生间拿回一块干净毛巾替女儿擦了一把脸。
梦婷一边哭一边喊:“妈妈,我要爸爸,爸爸在哪里?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一听女儿提起徐凯,想起刚才自己为了他忍受过的屈辱,赵雅兰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大声呵斥道:
“你爸爸是个大流氓,是一个无赖,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大坏人,他死了,我一以后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提到他……”
梦婷固执地为父亲申辩道:“你骗人,我爸爸是个好人,他不是流浪、坏蛋,他没有死,他只是无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呜呜,我要爸爸……”
女儿的哭声像针一样扎进心窝,赵雅兰一巴掌扇过去打在女儿的脸上,大声呵斥道:
“我警告过你,以后不准再提他的名字,听到没有?”
小女孩被母亲这种反常的行为怔住了,她不但哭不出来,而且还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她两眼呆滞地望着母亲的脸,似乎变得陌生起来。
赵雅兰被女儿这种反常的举止吓坏了,上前用力摇着女儿的双肩问:
“梦婷,你怎么了?”
许久,徐梦婷才缓过神来,小声问:“妈妈,我爸爸真的死了吗?”
赵雅兰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孩子,你爸爸真的死了,你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学会坚强。”
小女孩卷缩在母亲怀里,抽泣着说:
“妈妈,我求你办一件事,好吗?”
“孩子,什么事,你说吧!”
“你以后不准在任何人面前说爸爸的坏话,可以吗?”
赵雅兰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还有,你一定要带我到爸爸坟前,我想看他一眼……”
“孩子,过一段时间,等你长大了,我……我会带你去看……看你爸爸的……”
话还没有说完,赵雅兰已经变得泣不成声了。
墙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狭小的客厅像死一般的寂静。
徐梦婷在母亲的怀里已经熟睡了,赵雅兰还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丈夫背着自己做出的一件件龌龊的事情,可脑子不听使唤地随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一起延伸。
李文强趁人之危,不念兄弟情分,丧心病狂地占有了赵雅兰的身体,给赵雅兰身心带来了难以弥合的创伤。
赵雅兰带着满腔的怒火仇视这两个可恶的男人,更诅咒这个可怕的世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她误以为是李文强纠缠到了自己家里,便将女儿抱进卧室放到床上。
她轻轻地带上卧室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将耳朵贴近房门问:
“谁呀?”
“是我。”
一听是房东的声音,赵雅兰赶忙将房门打开。
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赵雅兰满脸堆笑地问:
“杨阿姨,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房东抱怨道:“我敲了半天门,你都没有吱声,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杨阿姨,对不起,我刚去了一趟卫生间,没有听见,你先坐,我帮你倒杯水。”
赵雅兰被自己善意的谎言羞得面红耳赤。
房东开门见山说:“水就不用倒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向你要这个季度的房租。”
赵雅兰红着脸小声说:“杨阿姨,我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小赵,你的房租已经两个月没有交了,你也知道,我儿子在上大学,我是一名下岗职工,一家人全靠这点房租和老头子在单位上领那份可怜的工资过日子,我知道你丈夫去了,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可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赵雅兰在自己挎包里搜了老半天,把准备替女儿缴纳六百元托儿费加在一起也不足一千五百元钱。
“杨阿姨,我手里就只有这些了,你看……?”
“一共是多少?”
赵雅兰数了一数,一共是一千四百五十元钱。
“这样吧,你先给我一千,剩余的你留着做生活费吧,其余的钱,你尽快给我准备好,我不希望因为房租的事情大家闹得不愉快!”
房东接过赵雅兰手里的一千元后,叹口气,无奈地说:“小赵,你在我家住了这么几年,我从来没有主动开口向你要过钱,今天,我也是无奈才这样做的,请你别怪我,不过,我想奉劝你一句话,你还年轻,人又长得这么漂亮,既然徐凯已经不在了,你就别苦撑了,还是再找一个条件好一点的一起过日子吧!”
“只要是梦婷能够健康成长,我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那好,如果哪一天我遇见有合适的,帮你物色一个?”
“谢谢杨阿姨的关心,我会考虑的。”
“好吧,那就说定了!”房东将钱揣进腰包,爽朗一笑:“我明天一早就要将这些钱给儿子寄去,我得回去了。”
“好吧,我送你!”
赵雅兰将房东送到房门口,正准备随她一起下楼。
房东微笑着说:“雅兰,你女儿还在家,就别送了!”
“那好,杨阿姨再见!”
“再见!”
房东向她挥挥手,走进楼梯,直到房东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消失,赵雅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套房子是杨阿姨的母亲留给他们的,由于丈夫单位分了房子,她才把这套房子租出来,房东平时对赵雅兰一家不错,她们的关系处得比较融洽。
赵雅兰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杨阿姨是不会问她要房租的。
她的房租是每一个季度缴纳一次,这个季度共欠房东的是三千元钱。
她每月的工资是三千元,除去女儿上幼儿园的六百元钱和水电、生活费用外,可结余一千多元钱,应该说交房租不成问题。
然而,由于赵雅兰尚处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之中,精神比较恍惚,前几天,在上班途中,挤公共汽车时,钱包被小偷偷走了,刚发的一个月工资也不翼而飞,又不好开口向同事们借钱,所以,生活才出现如此窘迫。
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在一个女人筋疲力尽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个男人的关怀和体贴,需要一个结实的肩膀依靠。
杨阿姨让赵雅兰找男人过日子这件事情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主要是怕再婚后,继父对梦婷不好,给孩子幼小的心灵带来极大伤害。
再者,连徐凯那样放心的男人都要背叛她,她还能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好男人吗?
她几乎对男人已经失去了信任和安全感,她对房东的承诺只不过是一句敷衍话。
卧室里传来了女儿均匀的呼吸声,赵雅兰将房门扭开。
走到床边,看见女儿已将被子掀开趴在床上,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
梦婷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妈妈,我好困……”
“那你睡吧,我去打盆水来帮你洗洗。”
梦婷闭上眼睛,赵雅兰替她盖好被子,去厨房烧了壶水倒进一个专用的洗脸盆,往盆里放一块干净毛巾折回卧室。
赵雅兰把洗脸盆放在地板上,将盆里的湿毛巾拧干,揭开被子。
“梦婷,快起来洗洗。”
女儿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懵懂地看了母亲一眼。
“妈妈,我想睡觉。”
“小懒虫,让妈妈给你擦擦身子再睡!”
“嗯……”
梦婷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雅兰将散发着热气的湿毛巾拧干,在女儿身上细心擦了一遍,再次替她盖好被子,端起洗脸盆走进了卫生间。
蒋艳茹哼着小曲将自家的房门打开,站在门口高喊:
“妈,我回来了!”
“爸,我到家了!”
连续喊了两声,家里没有人应。
她换上拖鞋,去每个房间走了一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免有些纳闷:
“咦,都这么晚了,这两个老顽固会去哪里呢?”
她走进厨房,发现冰箱里放有做好的饭菜,于是将煤气炉点燃,把饭菜放到锅里热了热,端进饭厅,放到饭桌上,并摆好三副碗筷。
一家人随父亲从东北过来后,母亲就没有上班了,专心侍候父女俩的生活起居,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所以没用手机,蒋艳茹只能给父亲去电话。
她拿起座机话筒,正欲在数字键上输入父亲手机号码,房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房门一开,蒋孝峰提着一个公文包闪身进屋,见女儿一人在房间,随口问:
“艳茹,你妈呢?”
“蒋委员长,你老婆不在家,怎么跑来向我要人?”
由于蒋艳茹平时在父亲面前说话比较随便,她总是把他和蒋介石这个法西斯独裁者联系在一起。
“没大没小的,有你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
蒋艳茹对父亲挤眉弄眼:“嘻嘻,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心直口快的毛病,请委员长见谅!”
蒋孝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蒋艳茹挨着他身边坐下,问:
“爸爸,你怎么今天也回家这么晚呢?”
“我们市委领导班子做了一系列的人员调整,所以开会比较晚。”
“没有调整你这位市委副书记的位置吧?”
“暂时没有,如今官场起伏跌宕,谁也不敢说自己在哪个位子呆多久,所以,趁我还有一点权力的时候,帮你调动一个工作吧,别老是在幼儿园上班了,整天和那些小朋友混在一起,让我觉得你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你们的眼里,我本来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嘛,不过,我喜欢幼儿园教师这份工作,就别劳驾你老操心了。”
谈话间,房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爸,蒋夫人回来了!”
蒋艳茹像燕子一样扑向房门口。
她将房门打开,看见母亲提着一篮子菜站在门外,便责备道:
“妈,你怎么出门不带钥匙?”
母亲微笑着说:“有你们两个大活人在家,我还需要用钥匙开门吗?”
进屋后,她把菜篮子递给女儿。
蒋艳茹右手提着菜篮子,左手挎着母亲胳臂来到客厅。
“老婆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蒋孝峰从沙发上站起来,林建芬喜上眉梢。
“老头子,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谁呀?”
“我念大学时的死党,你的老情人陈秀芝啊。”
“你说什么?她也在凌江市?”
“是啊,要不是我在菜市场碰见她,随她去家里认门,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日子过得真快,一晃都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她现在还好吗?”
“当然好哟,你是不是现在还想打人家的主意?”
“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打过她的主意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对人家爱得死去活来,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没有打过人家的主意?”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蒋艳茹将菜篮子放进厨房,看见老两口还站在客厅里交谈得火热,便大声问:
“爸妈,你们把悄悄话留到晚上去吹枕头风吧,我可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母亲责备道:“艳茹,你现在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似地,成天就只知道吃,从来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我们为你终生大事操碎了心,你却装着一点事情都没有,难道想和我们过一辈子吗?”
“妈,你是不是愁女儿嫁不出去?”
“看你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我看悬!”
蒋艳茹上前搂着母亲的胳臂,撒娇说:“妈,如果我真嫁不出去,就就一辈子侍候你们二老,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就你嘴巴甜,”母亲用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说:“好,大家边吃边说。”
大家分别去卫生间洗完手,一家人围坐上桌子,端起碗筷吃起了晚餐。
母亲往蒋艳茹碗里夹了一口菜,说:“我今天见过一个小伙子不错,人长得帅不说,还蛮有礼貌,什么时候安排你们见一面?”
“妈,快把你那些封建思想收起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搞拉郎配?”
“不管什么年代,父母的话还是要听的,要不然,认错了人,走错了路,吃了亏,才感到后悔已经晚了。”
“你喜欢的人,不一定我就喜欢。”
“你还没有和人家见面,怎么就知道喜欢不喜欢?”
“反正,我的事情不用操心好了。”
蒋孝峰见母女俩争执得厉害,便发表起了长篇大论:
“现在是和谐社会,我们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年轻人的事情,尤其是婚姻大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做父母的不应该横加干涉,任何一种强加给他们的思想都是错误的,我们应该……”
蒋艳茹将一口饭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打断父亲的话说:
“爸,你们搞政治的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了?”
蒋孝峰莫名其妙地看了女儿一眼,蒋艳茹将饭菜吞进胃里,哼了一声:
“哼,发言从来不打草稿!”
蒋孝峰想为自己争辩,蒋夫人说:“都别争了,我们还是吃饭吧,不然,大家话还没有说完,饭菜都凉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电视连续剧。
蒋艳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问:
“喂,你是谁啊?”
“艳茹,我是晓梅,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今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什么?喝酒?你现在地方?”
“卡卡都夜总会。”
“好吧,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后,母亲问:“是谁来的电话?”
“我表姐打来的。”
“她叫你做什么?”
“让我去陪陪她。”
蒋孝峰见老婆对蒋艳茹没完没了地盘问,替女儿解围道:
“艳茹,既然是你表姐让你去陪她,你就去吧,不过,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早去早回!”
蒋艳茹终于摆脱了母亲的纠缠,她拿起挎包走出家门。
林建芬追到房门口,对着楼道大声喊:
“艳茹,在外面小心点,千万别喝酒,一定要记住早点回家啊……”
霓虹灯装点着城市的美丽,夜生活带来了城市的生机。
在凌江市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卡卡都夜总会”几个醒目的大字一闪一亮地变换着不同的色彩。
一个忧郁的女人站在夜总会大门口张望,一辆出租车从车流中涌出,缓缓地停靠在她的身边,一个漂亮的姑娘从里面钻出来。
林晓梅满脸惊喜:“艳茹,你怎么才来?”
蒋艳茹歉疚地说:“表姐,对不起,路上堵车!”
“那我们快进去吧,我已经将座位订好了。”
林晓梅拉着表妹的手,在迎宾小姐们“晚上好!”、“欢迎光临!”的祝福声中,随着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起涌入夜总会。
“表姐,你怎么喜欢到这种地方玩?”
“这里人多热闹。”
“你是不是又和表姐夫吵架了?”
林晓梅瞪了表妹一眼,气愤地说:“艳茹,你以后在我面前少提那个畜生,一想起他我就心烦。”
“表姐,不是我说你,你的脾气也要好好改一改,夫妻之间应该多交流,像你这样,成天在表姐夫面前板着面孔,你们不吵架才怪呢!”
“你以为我愿意和他吵?”
“既然不想吵架,为什么整天闷闷不乐的?”
“如果你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你会有什么想法?如果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你会不会郁闷?如果你明明知道丈夫背叛了你,你还会对他热情吗?如果……算了,不给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既然这样,你可以离婚啊?”
林晓梅咬牙切齿地说:“离婚?没那么容易,我要拖死他!”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终止了她们的谈话,林晓梅带着蒋艳茹来到自己预定好的88号卡座里坐下。
一个服务生拿着酒水单走到林晓梅跟前。
“请问女士喝点什么?”
林晓梅接过酒水单一看,说:“来一打百威啤酒,一个果盘,一份开心果,一份牛肉干,一盘杨梅……”
蒋艳茹碰了一下她的胳臂,大声说:
“表姐,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能啊,我们两姐妹难得聚在一起,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这么多酒,就我们两个人?”
“是啊,如果你觉得点多了,把你男朋友一起叫来?”
“我哪来的男朋友哟,我看还是算来半打啤酒吧。”
“没有男朋友更好,免得在我们面前碍手碍脚的。”
“那来半打?”
“不行,就要一打!”
林晓梅将八佰元人民币塞到服务生手里,说:“就按照我刚才点的这些东西给我们上来吧,零钱就不用找了。”
服务生走后,蒋艳茹禁不住问:“哇,表姐,这些东西顶多值五百元钱,你却这么大方,什么时候也给我发点小费?”
“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还缺钱花?”
“我每月的工资才一千多块,连买件像样的衣服都不够,哪里来的钱哟?”
“蒋姑爷做那么大的官,他的工资那么高,你没有让姑姑给你接济一点吗?”
“没有,自从来凌江参加工作后,根本没有向他们张口要过钱,再说,在家有吃有穿的,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还是表妹风格高,这么节俭。”
“表姐,好像你的工资也不高,怎么学会来这种地方高消费了?”
林晓梅哼了一声:“李文强不是很会挣钱吗?他拿钱出去找女人,我怎么不可以来这种地方玩?”
“你说表姐夫在外面有女人,你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的。”
“为什么?”
“凭借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凭借一个女人的直觉。”
“嘿嘿,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错误的。”
服务生将酒水、果盘端进卡座放在茶几上,并用开瓶器将几瓶啤酒打开,往两个酒杯里斟满啤酒。
“二位女士,请慢用,有什么事情,请随时叫我!”
服务生畏畏缩缩地退出了卡座。
林晓梅端起酒杯,大声说:“表妹,来,干杯!”
东北女孩素来很豪爽,与表姐碰杯后,蒋艳茹一饮而尽。
林晓梅一边替表妹斟酒,一边微笑着说:“艳茹,还说你不会喝酒,我看你喝酒这种举动简直是海量。”
“其实,我平时是不喝酒的,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个样子。”
“那好,我们再来一杯!”
“好吧,干杯。”
舞台上,一位穿着一套白色西装的男主持人手拿话筒,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高声念着台词:
“暮色笼罩大地,您带着白天工作后的疲劳走来,迷人的音乐拉开您夜生活的序幕,在这个群芳斗艳、歌舞升平的夜晚,杯杯美酒传递着真情,阵阵欢歌笑语装点您的美丽,潇洒的男人们,妩媚的女人们,迷死人的少妇们,还有那酷比的帅哥们,欢迎你们来到卡卡都夜总会……”
一群穿着比基尼的模特小姐迈着芊芊碎步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七彩灯投洒在他们粉红色的脸上,他们迷人的身姿,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洁白的肌肤,尽善尽美地展示出人类艺术的美感。
主持人挥舞双臂,大声高喊:
“看吧,这里是快乐的老家,看吧,这里是情感的天堂,就让我们一起在这艺术的宫殿里尽情的狂欢吧!”
舞台下,人群沸腾,有人拿起萤火棒高声尖叫,有人端起酒杯齐声呐喊,模特们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下舞台,与客人们一起狂欢。
灯光闪耀,强劲的音乐响起,一群俊男靓女从万花丛中走出来,在舞台上跳起了劲舞,骚动的人群踩着音乐的节拍狂舞。
林晓梅站在卡座门口,随大家一起舞动,蒋艳茹将她拉回卡座,对着她的耳朵大喊:
“表姐,你这样也太招摇了吧?”
“艳茹,这样才叫刺激,来,随我一起跳吧!”
林晓梅将蒋艳茹从卡座里拖出来,两手搭着她的香肩,扭动身子,甩动秀发,蒋艳茹情不自禁地随表姐一起疯狂地摇摆……
音乐逐渐柔和起来,一个妖艳的女子在舞台上唱歌。
林晓梅尚有些意犹未尽,抱怨道:“这个舞曲怎么这么短?”
蒋艳茹挥汗如雨地坐回卡座,安慰道:“表姐,这里又不是迪吧,能让你蹦这么长时间都不错了。”
“你别说,我还真跳得有点口干舌燥的呢,”,林晓梅端起酒杯,说:“来,干杯!”
“两位美女,要不要我们哥儿俩赔你们喝几杯酒?”
两个小青年端起酒杯斜靠在她们的卡座门口,林晓梅没有理会,继续与表妹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干杯。
胖子说:“哥们,这里有人装处,你说该怎么办?”
瘦子回应道:“当然是凉拌哟?”
胖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就你这点出息,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从娘胎生下来,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不给我面子。”
瘦子献媚说:“是啊,我的地盘我做主,在这个地方,谁敢不给我们胖哥的面子,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
两人不请自来,分别坐到林晓梅和蒋艳茹身边。
胖子靠近蒋艳茹,嬉皮笑脸地问:“美女,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今天晚上陪哥哥喝个痛快,你看怎样?”
蒋艳茹本能地往后一缩,大声说:“我不认识你,凭什么与你喝酒?”
胖子淫笑着说:“没关系,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嘛,今天晚上过后,我们保不准还是一对好朋友呢。”
说完,他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坐在对面的林晓梅往啤酒里斟满一杯酒,说:“小哥,她是我表妹,你千万别难为她了,过来,姐姐陪你喝一杯!”
“还是这位美女识相,就凭你这句话,哥哥今天晚上好好喝几杯!”
胖子喜形于色,用命令的口吻说:“瘦子,坐过来,让哥哥陪你身边这位美女玩玩。”
瘦子乖乖地和他换了一个位置,胖子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