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时间的回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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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间的回纹针(钫铮)

第一章 住在隔壁的天下第一

韩冕良第一次见骆远钧,是在母亲的小吃摊上。

韩妈妈给冕良介绍远钧:“住我们隔壁的骆小姐。常照顾妈妈生意,上次还帮妈修煤气灶呢。唉,现在的女生可真是能干啊,文武双全,不像妈年轻的时候……”

冕良接母亲的话:“连去博物馆搭几路车都会弄错。”

韩妈妈嗔怪地给儿子一个白眼,远钧坐在桌边笑得十足十含蓄内敛,有那么点让人如沐春风的意思。

是个斯文人,这是骆远钧给韩冕良的最初印象。

殷勤端面给远钧,冕良说:“快趁热吃吧,呃,还有……”他搓搓手,腼腆称谢,“谢谢你照顾我妈。”

远钧爽快应答:“嗨,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说着话往面里猛倒醋和辣子,红彤彤的辣油泼了满碗。她挑根宽如裤带的面条吸溜溜两口嚼完再灌口汤,对着冕良赞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过水面就是你妈妈煮的。”

冕良倒同意,“我妈做的任何食物都非常美味。”

远钧又笑,因为那碗面蒸腾的热气雾湿了她的眼镜片,冕良看不清她的眼神。

天气真是冷,云层低而阴郁,围在小摊子四周挡风的塑料布被过路的冷风吹得呼啦啦乱响。韩妈妈往儿子洗碗的水盆里加热水,念叨:“瞧这天儿,估计是要下雪了,今儿个早点收摊子吧。”

冕良闷头嗯一声,蹲在地上专心洗碗。

其实冕良喜欢下雪天,甚至不下雪的日子还很期待地等着下雪。因为下雪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离死去的安琪近一点。尤其是大雪的夜里,透过玻璃望着窗外纷扬飘落的雪花儿,冕良好希望能像童话故事里的加伊那样,再见他的白雪女王,再见那双在冰雪里发光的眼睛……

喜欢下雪天的冕良,没跟人说起过他等雪的心情。这事儿不能声张,只有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雪才是他的,雪女王也是他的,他才能去找寻雪女王住的那座冰雪筑就的宫殿。他怕被人知道了,雪就化了……这念头怎么说都有点蠢。

“可不可以把那本画册借我?”骆远钧捧着只粗瓷大碗吸溜着面汤,不知何时从饭桌那儿移到冕良跟前,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打断冕良的浮想联翩,惊得他把只抹了洗洁精的碗滑到水盆里去,迟迟疑疑,应道:“什么画册?”

“就是安徒生童话《白雪皇后》的那本画册。画工我喜欢,借我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本画册?”

“上次帮你妈妈拎米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你把书放在茶几上了。我跟大婶借,大婶说那是你的宝贝,不敢借我。既然今天遇见你,我当然不能错过机会。”远钧把汤喝个精光,特豪迈地拿袖口擦擦嘴巴,碗理所当然丢进冕良跟前的那个大水盆里。她再凑近冕良点儿,一脸希冀,“怎么样?就借我一个晚上,要不几个钟头也成,保证不把书弄坏。”

冕良不想借,脑子里转着圈想理由拒绝,“去书店找找吧,书店里不是有很多画册吗?你喜欢哪儿本说一声,我买来送你。”

远钧眉头皱起来,两弯齐整的眉长而浓密,冕良这才发现她的眼镜不知晃时摘了,一双眼清水盈盈望住他。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近视啊,戴眼镜干吗?

“弟弟你知道不知道你那本画册年纪有多大了?”远钧再凑近冕良点儿,大咧咧苦口婆心,“那是已经绝版的画册,如果书店能买得到姐姐我何苦跟你借呢?几个钟头而已,就算你把那书当老婆,我借你老婆几个钟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吧?要不我立个借据给你?或者,租?”

冕良小心翼翼挪点位置出来,他可不想被这个“姐姐”的口水淹死,她看上去明明没他大好不好?再说这哪儿是借书?根本是逼债嘛。

“到底借不借?”骆远钧再逼一句。

韩冕良下意识看看里面忙着招呼客人的母亲,有点松动,“告诉我你借画册做什么?”

“是这样,”远钧递自己的名片给冕良,“我做广告的,你的那本画册激发我对最近接的那个案子的创作灵感,所以才跟你借。”

“你最近接的案子是什么?”冕良不放,他实在想不出童话和广告能做什么结合。

远钧说:“冰箱。”

冕良一个喷嚏打出来,揉揉鼻子,打定主意,“不借。”

远钧愣了愣,大概想不到会被拒绝得如此直接,并不死心,“为什么?”

为什么?冕良也说不出来,就是直觉认定这位骆小姐看上去实在是不靠谱。另外,冰箱和《白雪皇后》?嘿,不借,坚决不借。他继续洗碗,瓮声瓮气:“没为什么,你还是另想辙儿吧。”

“你敢拒绝我?看着我的眼睛,”骆姐姐逼书不成立时发火,“喂,让你看着我的眼睛。”

冕良无奈,只得盯着这位小姐黑白分明的眼睛。

远钧很严肃,“小子,你知道姐姐我是谁?我是骆远钧!天下第一的骆远钧!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我就不信我这天下第一居然借不到一本童话书?你一定会借我的。”远钧还嫌爆发得没力度,将冕良手里的洗碗布夺过来用力丢进水盆,结果,溅出来的脏水落得她和冕良两人脸上身上都是。远钧也不管,仍拿她的袖管擦擦脸上的水痕,郑重撂话:“你一定会借我的。”话毕起身,跟韩妈妈招呼一声,“大婶,我去上班了,明天见,明儿早我想吃刀拔面。”

胃口真好,冕良边感叹边同远钧一样,也是拿袖管蹭蹭脸上的水,心里寻思,你骆小姐说借就借?他韩冕良面子往哪儿搁啊。拾起旁边小桌上的名片看,骆远钧,怎么名字跟男生似的?哦,是在大公司工作的嘛。冕良想起骆远钧身穿的那条已经洗得褪色的牛仔裤和半旧白毛衣,还有那件估计袖口实在不怎么干净的深蓝棉布外套,失笑。这可不是他偏见,瞧她那没风度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会随时被老总拿拎去训的顽劣分子,还天下第一?吼!她不是个斯文人,被她的笑容骗了。

冕良不顽劣,看上去也斯文,但其实他却是那种真会被老师拎去办公室谈谈的学生,被找去谈心,不是因他顽劣,是因他让人操心。今天又被找去谈心了,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冕忍不住良吐口长气,累。

老师的期待他不是不知道,眼看着可以考得不错的学生每次考试不多不少,总在及格线上晃悠,是会不爽的,这心情冕良能理解,但有些事情,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没有障碍得像安琪希望的那样,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可是,原来那个阴影没那么容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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