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下人房的时候是子时十分,来去均未看到有何人迹。当时我正要动手,正好邻床的丫鬟呓语,像是要起身出恭。情急之下,我便直接插入毒针,迅速退了出去。你这么一说,倒真让我想起,自从我进得屋内,便不曾看到翠莲动过。而且,被我插了毒针的翠莲居然连点声响都不曾出过,我还以为可能是她睡熟了,所也才没有反应。虽觉得稍有反常,但当时行事匆忙,我并未细想。”一经文斗启的提醒,夏桐也记起了那晚的翠莲的确有些反常。
“夏姑娘,你能否再仔细想想,你插入毒针时,事先是否点过她的穴道。还有,翠莲的睡姿是否是侧卧式的?”齐天啸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问道。如真如她说的那样,自己的怀疑极有可能是真的。猛的,他觉得自己的心陡然间抽到了一起。
“没有。进屋后,我还未曾动手,她身侧的丫头便发出呓语。情急之下我根本来不及点她的穴道。因为过了子时,下人房就会有人走动。大厨房里有一部分人会在子时末起床,为各房的丫鬟婆子以及巡夜的人做饭。到那时,想脱身就很难了。”夏幽晴不假思索的说道,“至于翠莲当时的睡姿……。”她轻咬朱唇顿住了话头。
齐天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心,也开始慢慢的下沉。
“没错,她的确是侧着身子躺在那里的。”夏幽晴稍作思索后肯定的说道。
翠莲背后的那根钢针,果真不是夏桐所为。
那点穴的手法还有那几处疑点……难道真的是她?
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把这一切联想起来后,不是她还会有谁。一想到这里,齐天啸便莫名的烦躁起来。
“文师爷,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夏幽晴的?”对于文斗启是如何识破她身份的,她亦同样颇为不解。
“暴露你身份的,便是你手上的这枚蝶形玉指环。还有刺在翠莲头顶那根绣花针上的毒药。当年幽魂教被江北八大门派同时围剿,幽魂教主战死在齐顶山山麓。可当时他的两个孩子却在四大护法的保护下突出重围,下落不明。据传,他手下四大护法的尸体,在微湖一带被八大门派的人找到。可是儿子和女儿的尸体却无人看见。他手上那枚蝶形指环也下落不明。而你手上的这枚用夜光白脂玉雕成的蝶形指环,便是当年幽魂教主的信物。普通的白玉在晚上是不会发光的。那日迟武新对我说,午夜时分清楚的看到黑衣人小手指上的蝶形指环,我便起了疑心。今日看到玉匠仿制的指环,我便又确信了几分。只是,这指环不是应该在你哥哥那里的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莫非令兄……”一看夏幽晴柳眉倒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文斗启及时的合上了嘴巴。
一提起自己的哥哥,夏幽晴的心便无由来的一阵刺痛。
没想到这个妖媚的吊眼男人竟然对十四年前的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详细,夏幽晴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抬眸好好看了看这个长着一双凤眼,貌似风流才子,却一直被王府里人唤作师爷的年轻男子。
“我哥哥跟我已是两世为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这段往事这般清楚?”夏幽晴心下狐疑急声问道。
因为文斗启一番话吃惊的远不止夏幽晴一个。
虽说早就知道他经常出没于江湖,可从未想到他竟然对江湖之事是如此的了若指掌。齐天啸望着形似放荡不羁的文斗启,不禁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夏姑娘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学医之时无意之中知道的这些。但凡学医之人,必会学习解毒,也必须了解用毒。当年幽魂教是江北第一大用毒门派,在下自然对贵教会有所了解。”此时再看文斗启稍带真挚的笑脸,夏幽晴便不觉得他像刚才那般可恶了。
“事已至此,此乃王府家务之事,在下也不便插手。王爷,该问之事已经问完,属下还是就此告退了。”说完扶冠拢袖,躬身准备退出内室。可一双凤目却别有用意的看了夏幽晴一下。
夏幽晴的心别无来由的猛跳了一下。这可恶的家伙别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用不着,遣水儿去紫霞苑把五夫人请来,就说是我叫的。本王答应过她,若是抓住行凶之人,便交由她自行处置。”这是他答应过她的。
他要借由此次事件,再试诸葛清卿。
“不!我不要她来处置我!就算我错事,也理应由你来处置。若是将我交由她去处置,我宁愿一死。”久时未语的李纤若,一听齐天啸要把自己交由诸葛清卿处置便歇斯底里的惊声尖叫道。
“你理应领死。用计毒害皇上赐封的贤德侧妃二品诰命夫人不是死罪是什么。若要本王处置,你必死无疑。若换作紫娇,你尚有活路,你不要不知好歹。”齐天啸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倘若此时交由他来处理,他势必要上报给皇上。(因为晏紫娇身受皇封,齐天啸无权直接处置)为正律法,皇上必然会按照大烨朝的例律行事,到时李纤若与夏桐必死无疑。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加之看在两个年幼的孩子份上,他也不想把李纤若推向绝路。晏紫娇是典型的面冷心软,照当日在固城的情形,她是绝对不会置李纤若于死地的。何况她还说过让自己不要追究此事。只要晏紫娇不是不依不饶的追究,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此时让齐天啸最伤脑筋的,并不是怎样处理李纤若。而是那个真正杀死翠莲之人尚未找出,此为大事也。希望那个凶手不是自己现在怀疑之人。
果然不出齐天啸的所料,诸葛清卿来到栖凤阁后,并未像二夫人李纤若所想象的那般不依不饶。
诸葛清卿带着初愈的身体,柳摇花醉般进得屋来,看着一屋子的人,她不禁翠眉微蹙眼波流转,环视一下众人后,便坐在了文斗启的身侧。
眼见诸葛清卿袅袅娜娜的走到文斗启的身畔坐定,齐天啸不由的心下一阵不快,却又不好表露。
得知齐天啸叫她来的目的后,诸葛清卿表情出奇的淡然。她只是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了李纤若好半天后,便波澜不惊的说道:“二姐姐,我实在没想到,四个人当中,你竟然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你我不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素无往来。你为何要处心积虑煞费心思的来害我?”
不等诸葛清卿把话说完,李纤若便凤目含泪,花枝乱颤的连声娇笑起来。“咯咯咯,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居然连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都不知道。咯咯咯咯,你说,我是该笑你可怜呢?还是笑你笨呢?哈哈哈。”李纤若放肆的嘲笑着诸葛清卿。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她晏紫娇不是笨蛋是什么。就连这样的笨蛋现在都可以春风得意备受皇宠。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居然连一个笨蛋都不如。肆无忌惮的娇笑后,泪水也随之无声的滑落。
在诸葛清卿的眼里,她李纤若的所作所为才是愚蠢至极,可怜至极。
就为了眼前这个不懂人情,没有人性的男人,为了一份尚是未知数且不完整的爱,她竟然奋不顾身的以身试法,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害人害己。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朱唇的一角微微上翘,诸葛清卿把这同情二字明显的写到了楚楚动人的脸蛋儿上。她一双水澈的明人杏眼,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可怜女人:“二姐姐,你还真是可怜。你竟然为了一份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也不完整的爱去害人!今天你杀了我,明天王爷就可以再娶一位侧妃进门。后天你杀死那三个妻妾。大后天王爷就有可能娶六个妻妾进门。你杀的完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至少现在只有你的儿子才会跟我的超儿争夺世袭位。超儿都已经八岁了,可皇上却从未召见过他,也不曾给过他什么封号。我的超儿哪点不如你的儿子?他聪明好学,乖巧听话,而且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可是,又有谁真正的去关心过他,在乎过他?如果我不争,不抢!那超儿的将来岂不是一片黑暗。”既然脸已撕破,话已说开,李纤若便不再顾及那么多,她哀怨的凤目戚戚然的瞅着齐天啸,索性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诸葛清卿顿时失去了开始那种狠狠报复她的欲望。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是位母亲。只是她们二人追求的东西不同,追求的方式也不同,想给予自己孩子的东西更不同罢了。“二姐姐,岁月蹉跎,红颜会老。待到我等人老珠黄,颜退色衰之即,便是王爷再娶第六房,第七房甚至更多房妻妾之时。年轻的妃妾娶进门,岂有不生养之理,想当然的,王府便会接二连三的添丁。这些是你永远也控制不了的。你我虽然都身为女人,也都是做母亲的人。可是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追求却大相径庭截然不同。那种不完整的爱,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屑我的儿子去做什么王爷。我们母子只想过那种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以后你也用不着处心积虑的来对付我们母子。”一番言论,说的李纤若目瞪口呆。
诸葛清卿转过身,对齐天啸福了福身道:“王爷,妾身不想再追究二姐姐什么责任。放过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也请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饶过她这次。妾身告退了。”说完留下了一屋子呆若木鸡的人,袅袅娜娜的出屋去了。
屋子里的人虽然表情如出一辙,可各自内心的想法却是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