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是陌生的。
他身上突然产生出来的这份凌厉，她没有见过。
幽幽的，却夹带着犀利的言语，自他的唇边传来：“言儿，我虽没有与凤天凌争夺帝位之心，我却有统一天下之志。天下自六分以来，几百年了，各国之间，征战不止，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发动战争。战争中，受苦最深的，是百姓。各国的百姓，因为长年累月的征战，已经苦不堪言。如果能够天下统一，天下将再也没有了战争。”
“没有了战争，百姓将安居乐业。”卿言打断凤天曦的话，接口道：“不在像现在这般，居无定所，东躲西藏，时刻担心被朝廷抽丁，老妈妈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农户人人能够分到自己的一分半亩地，老婆孩子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着，商人再也不用时刻担心，到其它国家做生意的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突然恶化，自己的投资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牧人有自家的牧场，无须年年为了牧场而争斗，桑人种桑，织女织布。百业俱兴，国家昌盛。举国上下，一片祥和之气。曦，想要的是不是这些？”
凤天曦有些怔仲，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吗？
一点也不像！
可是，她身上的气息，她的面目，她柔软如黑丝的发，她的一切，都是卿言不错！
卿言不理会凤天曦的错愕，继续说道：“现在天下的形势，凤煌最为富有，若要晋定天下，自然有着最强大的实力，但是，就地理位置而言，凤煌处于心腹之地，最险，也最有胜算。凤煌北部有孥契，孥契的铁骑，让其它几国都害怕，你却不久前，大败孥契，已经伤了他们的元气，预计几年之内，不会再骚扰凤煌，凤煌后背虽有远虑，但无近忧。凤煌的南部是云舒，云舒国势较弱，但胜在地势险要，要想征服云舒，则必须要善于游击作战的步兵，如果凤煌能在几年之内，训练出一队精良的步兵，征服云舒有望。而东边的滕加，则不足为俱。滕加国力最弱，凤煌一直没有兼而并之，便是因为有孥契同时在盯着这块肥肉。现在，孥契自己内部混乱，无暇顾忌兼并土地的事情，凤煌要并滕加，现在是最佳的时期。不过，凤煌迟迟未动，一是顾忌西边的琅琊，二是因为你这个大将军突然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是不是？”
凤天曦哈哈一笑，道：“言儿，你果然看透了局势，也看透了我！”
“我没有看透你！”
卿言走到凤天曦身边，与他并肩，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淡淡道：“你之于我，就像这窗外的夜色，漆黑一片，我不知道在夜色中，是否藏着火焰，是否藏着危险，是否藏着不可预知的东西。我，看不清你。你心怀大志，想要天下，这些话，为何要选在今夜跟我说？”
“因为，”凤天曦侧目看着林卿言：“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妻子，你有权力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想法。之所以以前没有跟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担心，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该知道自己的夫君想做的是怎样的一番事业了。”
“你信我？”她回望他。
“当然。”他的眼，熠熠生光，烁烁其华。
“我们还不是夫妻。”她的咽有些干哑。
凤天曦笑着将卿言拉入怀里，吻住她的耳垂，用牙齿细细磨着，话直接吹入了她的耳里：“欠你一场婚礼，我心中有愧。”
他一直是想给她一场婚礼的，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中间又出了这些差错，致使两人竟到了如此尴尬境地。
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凤天凌不颁旨废后，她始终还是他的皇嫂。
“曦，”她抬起头来，凝视着他：“你说你没有夺位之心，那你如何统一天下？”
“我就不能帮凤天凌打下这天下江山？”
“他也想要这一统天下？”
“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那样对你……”知晓那道圣旨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吧！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凤天曦轻轻一笑，理了理她额前零乱的碎发，道：“很多事情，他可以不仁，我却做不到不义！始终，他是我兄长。但是，你，小言儿，你是我唯一的底线。”
什么都可以让给那人，包括父爱、包括皇位、包括帝都，一切都可以让，唯独眼前这个女子，是唯一坚持想要的！
绝对不会让出来！
“曦……”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凤天曦，如此心善、如此执着的男子，她，值得他这样做吗？
“放舟五湖，青山远，采菊东篱，唯酒香，不惹凡尘，逍遥自在。言儿，你还记得你在思江上说过的话吗？”凤天曦手抚摸着怀中人的黑发，淡淡问道。
“记得。”当然记得。自己是多想要那种宁静的生活，在庄中的这些日子，随宁静，却时时忧心有人找来，那些黑衣刺客的影子，时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不想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她只想安安定定的生活，可是，能吗？不能！凤天凌一直想要她的性命！他一直恨她给他蒙羞了吧？
她何尝不恨他？逼她致如此境地不算，现在又以她来逼迫凤天曦！
枉凤天曦一心一意想的是为他的江山社稷谋划！
“言儿，原以为要很久以后，才能够实现你的愿望，不过，这次回帝都之后，稍加安排一下，我们便可以出游了，言儿想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
凤天曦这么一问，她也怔住。
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游到哪里，便是哪里吧。”
“那我们先去云舒，你以前常嚷嚷着，要去云舒看血色曼陀罗的。”
“好，先去云舒。”
她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唇边绽开一朵舒心的笑，那笑如暖阳一般，照亮了她整个心房。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永远保留着这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