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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坠天狱,出乎意料,半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是这些神对坠天狱里的咒法有自信,还是有人做了手脚?眼看大门敞开着,似乎特意为了让她逃走,以往监守严密的坠天狱,此刻居然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其实她不用多想,从丝竹进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事情和太白有关了。如果不是有五曜对这里动过手脚,支开看守的人,丝竹根本不可能进得来。恐怕连钥匙,也是太白支开司月,让丝竹去偷来的。
她叹了一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太白对她的专注温柔,现在想起来如同梦一样,看不开的人,究竟是他,还是自己?让她活下去吗?哪怕她是一个根本只有恨的怪物?
周围是荒芜的麝香后山,月光透过光秃的枝桠,映在地上,影影绰绰,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怪。她没有犹豫,抬步往断念崖走去,麝香山只在那里才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平时人来人往的麝香山,今日不知为何萧索异常,一直到了天绿湖畔,三万铁骑的鲜血尸体依然放在那里,没有人清理。湖边盛开着无数血红的花朵,许是被三万人的鲜血浸透,越发妖艳殷红。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捞起一朵花,温柔地看了半晌,忽地将那花贴在了额头上。
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然后额上的心魔印陡然闪亮起来,那朵花顿时变成了半透明的色泽,随着她念的声音高低,渐渐有点点血色光芒从花蕊中溢了出来,绕着她的身体,上下盘旋,仿佛有生命的一般。
她忽地一展袖子,那些荧荧光点顿时飘散开来,将天空都映红了,仿佛突然降了血雨一般。她默默地看着那些光点落进土里,瞬间消失,唇上却漾出了一抹笑容。
她等了好久好久,可是在这成功的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却是如此平静。没有声嘶力竭追在后面的诸神,没有哭到肝肠寸断的丝竹,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天绿湖边,品味着千年的执著。
其间苦涩也好,痛楚也好,失落也好,现在都离她好远。她从没有如此轻松过,原来千年之前,她也曾如此天真自由过,折磨了她千年的心魔和愤恨,一切的帐,今天终于算清了。那些故作的圣洁,那些虚伪的光明,神的美丽外衣,现在开始,要被她一件一件脱下来……
她将那朵花塞进袖子里,含笑看着湖畔的恶之花,如同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在一瞬间全部发起光来。暗夜深沉,这些如血的红光一直蔓延到了断念崖,花朵随风摇曳,遥遥望去,如同流动的血河。三万铁骑的鲜血,没有白流。
身体里忽然一阵锐痛,仿佛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有一种古怪的寒气从胸口渐渐往四肢蔓延开来,她不禁张开口,一口漆黑的鲜血被她喷在地上,化成了黑色的冰。她默默抬手抹去嘴角边的血迹,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她早知道的,用凡人之身召唤心魔就已是她的极限,何况她还吞噬了心魔,能撑到现在,根本是奇迹。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体内的寒气却越来越凌厉,顺着她的经脉骨骼,飞快地流窜,她觉得整个人好象马上就要结冰一样。
丝竹……
她的心里忽然微微地痛了一下,即使到了现在,她还只会让她哭泣失望么?她咬了咬牙,奋力迈步往前走去。
月光今晚不知为何,温柔到感伤,为她蹒跚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辉。没有风,她漆黑的衣裳却轻飘飘地,仿佛她整个人马上就要化成烟雾,融化在月光下。她的头发披散在背后,一寸一寸地染上了月一般的白。
她忽然回过头来,双眼炯炯,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人,然后她微微笑了,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太白大人,一切可好?”
她的声音与眼神一样狡黠,却有一种久违了的俏皮在里面。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太白,白日刚刚被司月把伤治好,现在又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一步上前,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清瓷……清瓷!”他贴着她的头发,痛苦地,低声地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的头发飞快地在他眼前变做了雪一般的白,可见她的身体已经被心魔侵蚀到了严重的地步!如何还能一个人这样走着?
“我马上帮你将心魔的力量封印起来!”
说着他就要伸手盖上她的额头,却被她轻轻握住了。她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深入到了灵魂最里面的那样看他。她分不清自己的心里,对这个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情感。他的温柔如此悲伤,承载了与她一样强烈的痛楚。或许在千年之前的那次惊鸿一瞥,他们就注定要这样的方式来纠缠。
她微微一笑,甩开他的手,转身轻盈地往断念崖方向跑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袖子就是她美丽的翅膀,雪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于他是一个美好的,不能触碰的梦。他愣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两个飞奔的身影,在夜色下有一种异样的协调。
月光被乌云遮掩,阵阵寒风呼啸而来,天色竟然在这个时候变了,风里夹杂着湿意,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她什么也没注意,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用力地全心全意地奔跑着,好象要将所有的生命,都投入在这里面一样。
断念崖陡峭尖利,她却轻飘飘地就这样攀了上去,脚都没沾地,行经之处,留下一条黑色的冰道,她的口中不停喷出鲜血,落在地上就结冰。
心里突然有一种汹涌的,猛烈的情潮,咆哮着在身体里面肆虐,痛到不能呼吸,仿佛这么久以来蛰伏在心底的某种东西突然觉醒,伸出爪子,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颤抖着闭上眼睛,几乎就想这样乘风而去,她张开嘴,想痛苦地大吼几声,又想将心从胸膛里掏出来丢得远远的,可是她却发出了类似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呻吟,鼻子里一阵热辣,眼泪都涌上来了。
暴雨突然降临,疯狂地砸落在她头上身上,冰冷的湿气从皮肤里钻了进去,好象要把她的心也淹没。她从未美丽的如此狂野过,几乎像一只走到了末路的蝴蝶,癫狂肆意地张扬着最后的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叩在她心上,好象马上就会拨开她的血肉,窥视她的最深处一样。
她忽然一个跳跃,整个人拔地而起,宽大的袖子张了开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崖顶。暴雨倾盆,她却意外地发觉崖顶上有好几个人,司月,岁星,镇明,荧惑,还有……丝竹!她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岁星将丝竹轻而易举地制住,把她的胳膊用力扭向后面。
丝竹见到她,如同见到鬼一样,骇然地尖叫了起来!
“清瓷!?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不先走?!”
她一出坠天狱就被司月发觉了,认定她私自放走第一要犯,背叛神界,立即将她制了住,逼问清瓷的下落。她本打算无论如何都不说的,可是又怕司月大肆在麝香山派人寻找清瓷,她刚刚受了那么多苦,如何能躲过诸神的追击?于是她便撒谎,说两人约定在断念崖顶见面,企图将他们的注意力分开,好让清瓷独自逃离。
本想这断念崖绝少人迹,高耸入云,无论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诸神都不方便立即下去处理,也为清瓷争取一点时间,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来到了崖顶!这……难道是天意吗?!
谁也没说话,就连平时最嚣张的司月,也只是冷冷地与清瓷对峙着。太白将清瓷揽在身后,沉声道:“司月,她是我的人!自有我来教诲她!无须你来插手。”
司月恨然地看着他情急爱怜的模样,心里似乎有数万只蚂蚁在噬咬,又痛又酸,一心只盼着可以立时杀了那女人,又盼着太白立即悔悟过来,投向她这里,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岁星一向与她交好,眼见司月脸色惨白一片,显是气到了最深处,不由开口道:“太白,五曜之中一直唯你最有威仪,你从来都是作为五曜之长来引导我们的。现在你当真为了一个妖媚凡人女子,放弃数千年的修行吗?要知道,神********,是连魂魄都保不住的!你还是一意孤行吗?”
太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清瓷的手,怎么都不放开。镇明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相劝,却听司月冷道:“你当真为了那个女子,连死也甘愿么?当真好笑!千年之前,是你屠杀了落伽半城子民,她如今招惹心魔,叛逆神界,都是因为你当初的行径!你于她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却以为这般心思能打动她么?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白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只听司月又道:“叛神清瓷,居心叵测,招惹心魔,企图以凡人蜻蜓之力只手颠覆神界,狂妄且目光短浅,实在是罪大恶极!五曜太白,为****所惑,包庇第一要犯,设为连带罪。叛神丝竹,企图偷偷放走要犯,罪不可恕。今将三人神籍剥夺,太白押入坠天狱待审,丝竹和清瓷立毙于此!荧惑,镇明,岁星,动手!”
她猛地一甩袖子,只见那颀长的水袖立即化做了两条玉色的龙,千折百转地往丝竹那里缠了过去,而丝竹给岁星制住,丝毫也动弹不得,只好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等着被那水袖扯得粉碎。
太白身子微微一动,眼看便要出手救人,却听司月厉声吼道:“太白!你当真要反了吗?!”他愣了一下,出手立即缓了下来。电光火石间,只听清瓷冷笑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一道血红的光顿时窜了过去,“嘶啦”一声,司月的袖子顿时裂了开来,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司月眼神陡然转狠,话也不说,整个人化成了一道月光,立时窜到了清瓷面前,举手便是一掌,快到来不及反应。
快!一切都快到不可思议!场面突然乱了起来,司月和清瓷就这样斗到了一处。众人是第一次见到清瓷的功力,只觉她身法柔软,动作却诡异之极,黑色的衣裳猎猎作响,舞成蝴蝶一般。黑色的雾气缭绕在身体周围,更映得那张脸新雪似的白,一双眼勾魂夺魄,比星辰还亮。
太白大急,立即便要上去阻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同僚斗在一处!身体刚动了一下,岁星却立即挡在了面前,阴森地瞪着他,厉声道:“太白!你若真要出手,不要怪我不讲同僚之情!”
话语间,镇明已经亮出漆黑的念珠,上面隐隐闪烁着银色的咒文,眼看他就要将念珠抛出,丝竹一得自由,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狠命抱住镇明的腿,哭喊道:“求求你们!别杀清瓷!别杀她!”
她浑身颤抖着,几乎是豁出了命地尖叫道:“别杀她!别杀!清瓷有任何罪,都由我来承担!把我烧死也好,活剐了也好!只求你们别伤害清瓷!她……她是我……我唯一的亲人了!”
镇明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才放下念珠,叹了一口气。
“痴子,痴子!她早已为心魔侵蚀,又贪心将它吞噬,即使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可叹,可怜……诸神感化了千年,你们总是不能感悟真道,****噬心。也罢……我就不杀她!让你看看反抗诸神应该付出的代价吧!倘若日后你可潜心修炼,我就饶你一命。”
丝竹已经哭到哽咽难言,镇明的一番开导之言,她只听进去了那句“我不杀她”,顿时如同捉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怎么都不放手。
他将丝竹从地上扶了起来,对岁星说道:“她迟早要死了,恐怕连今晚也活不过,暂且让她们姐妹单独待一会罢了。凡人****难泯,也是无奈。何苦逼得太甚?”
岁星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半天才轻声道:“太白……你也别再执迷不悟了……我们是神,岂能被凡人诱惑?她……也活不久了,不如不要再强了,最后的时候,感化她才能体现神威啊……你说对么?你这样护着她,只会让她更看不开而已……”
司月厉声喝道:“岁星!镇明!你们也要反了吗?!这种妖孽,如何能让她多待在麝香山一刻?!如不杀了她,怎能显我神界之威?!”
话音刚落,只觉脸颊忽然给一道厉风擦过,顿时火辣疼痛,她又惊又怒,捂住伤口,阴森森地看着清瓷。暴雨如倾,清瓷的身上全湿透了,而那双眼,即使隔着雨幕,却依然亮得可怕。
“便是杀了我,一切也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发展。嫉妒的滋味如何?看到你们染上****的模样,真是快活!”
她大笑了起来,邪气十足,额头上漆黑的心魔印越发张扬,而那一头雪白的发,在暗夜里看来分外刺目。
“什么圣洁清明的神界!什么慈爱世人的诸神!不过如此而已!你们既然喜欢装模做样,说自己不懂****,我便让你们懂!恶之花的滋味,留给你们以后慢慢品味吧!我不行逆天之事,我只诱惑天而已!既然总是要腐烂的,干脆大家一起堕落!”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朵血红的花,缓缓在掌中揉碎,一边轻道:“落伽城十万子民,宝钦曼佗罗三万铁骑,这些鲜血还不够将神界淹没吗?司月,你错了。我恨的不只是太白。神也会犯罪,神的罪,既然天不惩罚,那么就由凡人来惩罚,人之能,并非神妖所能理解的……”
她将那化成血水的恶之花抛了出去,只听天地间一阵巨响,断念崖下竟然平地涨起数丈血海!波涛汹涌,将八大行宫全部淹没,即使身在崖顶,下面女伶神官的惊呼依然清晰可闻。众人脸色大变,竟然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恶行?!
太白立即便冲了过去,脸色铁青,话也说不出来,只死死地看着她。她冷冷地与他对望良久,才森然道:“你们杀了多少人,就有多少血在里面!那是你们神的罪!事到如今,我与你已经没有干系,我的生死,与你无干。千年的恩怨,到此为止了!”
她转身就往崖边走,雪白的长发如纱,即使暴雨也不能掩其光华。太白只觉心里一阵大痛,但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自己,他追了几步,伸手要捉她,却被她轻飘飘地闪开了。
“清瓷……你真的要离开我么?”他喃喃地问道。
他是宁愿她心里恨着他,也好过没有一点痕迹的……或许卑鄙的人是他,宁愿她放不下千年前的仇恨,心里记挂着他也好。可是如今她那么潇洒地就走了,难道她心里真的没有他?
清瓷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太白大人,你在说什么呢?我从来也没接近过你,又谈什么离开呢?”
太白只觉天都塌下来一般,雷电轰鸣,每一道都狠狠砸在自己身上,痛进了深处。他怔怔地看着她,这个人离他这么近,近到他其实一抬手就可以将她抢过来带走,可是他却迈不出那一步。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天涯,如果走近,下场就是粉身碎骨,再大的热情,再温柔的抚慰,也无法拉近。他们都已经站在最边缘上,如果突破那层底线,等待他们的是崩溃毁灭……
一切忽然安静下来,她就那样慢慢地走着,执著而认真。欠了她的,她欠的,今天总是要算个清楚了。她抬起头来,让暴雨冲刷着身体。十一月的雨,冰冷刺骨,她忽然想起玄武,心里不自觉地涌上了温暖的感觉。
身后的司月厉声叫着什么,她都没听见。啊,玄武……现在的回报,是不是有点迟呢?
丝竹和太白的吼声也传了过来,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身后突然有炽热的气息喷来,点点火光萦绕,她本能地回过身去,胸口忽然一热,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神色涣然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是荧惑,只有他,眼神比冰还冷。他的胳膊极缓慢地贯穿了她的胸膛,神火在她身体里燃烧了起来。漆黑的鲜血,顺着她的衣服,他的手臂,慢慢滴落在地上,仿佛某种粘稠的液体。
暴雨的声音渐渐清晰,丝竹的尖叫声,太白的呼吸声,一切都清楚无比。她忽地抬手,一把捉住荧惑的手臂,诡异一笑。荧惑震了一下,只觉她的血液极冷,从他的皮肤里一点一点地渗透了进去,顺着经脉一直流到身体深处。他难得露出惊骇的表情,竟然没有办法将这个女子推开!清瓷咳了一声,一口漆黑的血喷在他脸上,也同样冰冷,同样缓缓地渗透进去。他倒抽了一口气,只觉似乎有什么让他战栗的东西跑进了身体里,脑袋里的声音顿时乱了。
正在惊骇,清瓷却用力将他的手抽了出去,一把将他推开。漆黑如墨的鲜血顿时如同涌泉一般喷洒出来,在她纤细的身体下面聚成一滩墨黑浓稠的小池塘。胸口被贯穿是致命的伤,她的肩膀却依然挺直,昂然地站在崖边。
“玄武……”她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我只是个懦夫罢了……但我现在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极烫。
黑色的身影忽然顿了顿,然后纵身而下,飞快地劈开云雾,三千白发飞扬起来,是她最后的一点美丽。
丝竹没命地冲到了崖边,神魂俱灭地看着幽深的崖底,这是真的吗?不是真的吧……
“清瓷!清瓷!”
她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被神杀死了……被她最尊敬的神……!
她的心里忽然一痛,几乎要将身体生生撕裂。
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事情都想不到,只是本能地想离开这里,离开,离开!离开!!
她转身就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鼻子里一阵巨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落伽城的女儿,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泪。她咬着牙,满脸的泪水,被雨一淋,全部混杂在一起。
司月松了一口气,走向一直发呆的荧惑,放柔了声音,轻道:“你又立了一大功,现在下去吧。虽然我没有麝香王的权力,可以赏你什么东西,但是我为神界有你这样公正冷面的神而自豪,你……”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荧惑猛地转身就走,如同不闻一般,那些原本沾染在衣服和手臂上的漆黑鲜血,此刻居然全部消失!她吃了一惊,也有些恼怒,可是却不敢大声呵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下了断念崖,消失在视野里。
太白静静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司月的声音,镇明的声音,岁星的声音都在他身后交织着响起,他却什么都不想听。脸上有汩汩的温暖的感觉,落在唇边,泪水一般的苦涩。他一把抹了去,决绝地追了上去。
就让他毁灭吧,崩溃吧。幸福这个词,曾是他的渴求,但他到现在才知道,人想得到一点点的幸福,原来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人和神的矛盾,他到最后也没能看破,可是如果抛去他神的身份,抛去她凡人的身份,他可以奢求一点什么吗?
断念崖,断念崖……果真是要人断念么?
他忽然纵身一跃,黑色的衣角决绝地打了个卷,整个人瞬间就没入云雾之中!司月肝胆俱裂,急忙冲了过去!
他跳下去了?跳下断念崖了?为什么?为什么?!
“太白!”她突然尖叫着,没命一样地跑了过去,眼看也要跟着跳下去,却被同样震撼的镇明一把扯住。
“你也疯了?!下面是和印星城的结界!”他厉声地说着,忽然拉着她转身就走。
“一个凡人的女子而已,却将事情弄得这么大!你最近未免太毛躁了,司月!”
她一个劲地哭着,什么都没听进去。她的太白……太白……她那些不能说出来的感情,那些隐藏在心里最美好最可怕的东西,现在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什么都没了,没了……
镇明给她凄厉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回头刚想好好斥责她一番,忽听崖底传来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大声响,然后脚下一阵剧烈的震荡,平地里迸发出刺目之极的光芒,如同地下忽然升起另一个太阳一般!
结界?!这样激烈的反应,莫非是结界给太白和清瓷撞破了吗?!司月震撼到哭都忘了,只怔怔地看着那些迸发的光芒发出五彩的色泽,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连镇明都有些站不稳,急道:“果然是结界出问题了!我去看看!”
他甩开司月,转身就往崖底跑去。连着跳下去两个人,一个是吞噬了心魔的拥有可怕能力的半神,一个是五曜之长,看这个情形,就是结界给撞破了也不是没可能!四方神兽那里一直行事古怪神秘,多亏和麝香山连在一起,才不至于发展到与五曜分裂的地步,此刻一旦结界被破,神界恐怕立即就会分裂开来!
他要赶快去修复结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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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印星城——
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男子静静地站在中庭里,似乎在等着什么,月光照在他浅金色的发上,呈现出一种诱惑的蓝,异常美丽。
不一会,四面就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朱雀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
“刚才的震动是怎么回事?结界出什么问题了吗?!”
只一瞬间,立即有三个男子聚在那人身边,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狐裘,辫子粗长,正是玄武!
那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子没有转身,好半晌才轻声道:“结界给人撞破了,现在正是脱离麝香山的机会。青龙,你去引导印星城,布上自己的结界,防止麝香山再修复被撞破的结界;朱雀,你去安抚城内其他人,让他们不要惊慌;玄武,你和我来……去结界处看看。”
三个人一一遵守号令,朱雀和青龙径自下去了,中庭里只剩下玄武和那个男子。过了好半天,那个男子才开了口,“玄武,你为了一个凡人女子擅自离开印星城,因此将你四方之长的尊称撤消,你可后悔过么?”
玄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那男子才轻道:“也罢,我们就去看看结界吧,我直觉会发生什么好事。”
“白虎……!你……什么意思?”玄武终于沉不住气,问道。
白虎回头,微微一笑,那张脸斯斯文文,就如同一个孱弱的书生,眉清目秀,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柔安宁,一点威力都没有。
“去看看吧,现在四方之长是我,你不该问这么多,对不对?”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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