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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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断了的三条线索(2)

“但是,摩梯末医生需要经常出诊啊,而且他的家和您的家也有几英里的距离,虽然他怀着天大的善意来与您交往,但我觉得恐怕有些时候,他对您的困难也是爱莫能助的。所以,亨利爵士,您一定要再找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让他陪您一起回去,在破案之前,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您。”

“您能够陪我去吗,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事情发展到了万分火急的程度,那时我一定会尽可能地亲自上阵,不过您也知道,我必须随时接受广泛的业务咨询,应付一些来自各个方面的请求,我不可能无限期地离开伦敦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待着。眼下,就有一件受人威胁和污蔑的案子,受害者是英格兰一位极受人尊敬的人物,这样恶毒的诽谤只有我才能阻止。所以,想必您也能够理解,让我现在就去达特沼泽地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能。”

“既然这样,您觉得让谁去比较合适呢?”

福尔摩斯用手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说道:“假如我的华生朋友愿意帮我这个忙,那么当您一旦处于危急状况时,需要有一个人来陪伴和保护您,那他真的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对于这一点,再不会有人能比我更有把握了。”

福尔摩斯提出的这个令我感到意外的建议让我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没等我作出回答,亨利爵士就热情地抓住我的手,使劲儿摇了起来。

“哦,华生医生,您的深情厚意真是令我感激之至,”他说道,“您现在已经了解了我正在面临的困境,关于这件事情,您和我知道的差不多;若是您能慷慨地陪着我一起待在巴斯克维尔庄园,我将永远铭记您对我的帮助。”

对于即将面临的冒险旅程,我也觉得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何况福尔摩斯对我进行的恭维,爵士把我当成挚友一样来看待,这都让我深受感动。

“当然,我非常愿意去那儿,”我说,“以这种方式来度过我接下来的日子是非常有意义的。”

“到了那里以后,你要细心地向我报告每一件事,”福尔摩斯对我说道,“一旦危机降临——危机总有一天会降临的——到那时,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我想星期六那天你们就可以动身赶奔庄园了吧?”

“不知道华生医生是否觉得方便?”

“非常方便。”

“既然这样,如果我没有另行通知的话,到了星期六那天,大家就在车站碰面,乘坐十点半从帕丁顿开来的那趟车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

正当我和福尔摩斯站起身来准备向两位朋友告辞时,亨利·巴斯克维尔突然发出了一声胜利的欢呼,然后冲到了屋角,从橱柜的下面拎出了一只崭新的棕色长筒皮鞋。

“这就是我被偷的那只鞋。”他叫道。

“希望我们遇到的所有困难都能够像这件事一样顺利地解决!”福尔摩斯说道。

“但这件事真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了,”摩梯末医生说道,“午饭之前,我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仔细搜寻了好几遍。”

“我也是!”亨利爵士说道,“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

“当时,这只长筒皮鞋肯定不在房间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肯定就是侍者趁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放在那儿的。”

那名来自德国的侍者被叫到了房间里,但他却说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管我们怎么问,他就是说自己不清楚这件事情。令我们不知意图何在的神秘事件相继发生,现在又增加了一件。抛开查尔兹爵士暴亡这件可怕的事情不谈,单是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件就令人颇感奇怪:其中有那封用铅印字拼成的匿名信,双轮出租马车里那个留着黑胡子的跟踪者,刚买的棕色皮鞋和旧的黑色皮鞋被偷,以及现在被偷偷送还的新的棕色皮鞋。坐着马车返回贝克街住所的路上,福尔摩斯没有说一句话,从他那两道紧锁的眉头和严峻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正在努力地试图拼凑出一个能够把这所有奇怪但看起来彼此之间却又毫无联系的插曲解释明白的推想。

到家以后的整个下午一直到深夜,他都呆坐在椅子上面,在烟草的烟气中进行深思。

要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两封电报,第一封写的是:

刚刚获悉,白瑞摩一直待在庄园。亨利·巴斯克维尔。

第二封是卡特莱发出的:

遵照您的指示去二十三家旅馆仔细搜寻,未发现被剪破的《泰晤士报》。非常抱歉。卡特莱。

“看起来这两条线索已经都完了,华生。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件诸事不顺的案子更让人烦恼的了。咱们必须从另一个方向寻找突破口。”

“别忘了我们还能从那个给跟踪者赶车的马夫身上找到些什么。”

“是啊。我已经给执照管理科发了一封电报,要求他们查清那个马夫的姓名和住址——如果进来的人能够给我的问题提供答案,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事实上,门铃声的响起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比我们希望获得的答案更加让人满意。打开门以后,一个举止粗鲁的家伙走了进来,很显然,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马夫。

“总局通知我说,这儿有位绅士要找No.2704号马车的车夫!”他说道,“我已经赶了七年的马车了,从未遇到过一位乘客向我表示不满;下班以后,我就直接从车场来到了这里,我想当面问清楚,您到底在哪方面对我产生了不满。”

“伙计,实话跟你说吧,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福尔摩斯说,“恰恰相反,只要你能够明明白白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会给你半个英镑。”

一听到可以得到钱,车夫就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说:“哈,今天我可真走运啊。先生,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只要我知道,一定会老实地告诉您。”

“第一个问题,把你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还会再去找你的。”

“我叫约翰·克雷屯,家住特皮街3号;我的马车是从希波利车场租来的,那个车场就在滑铁卢车站附近。”

歇洛克·福尔摩斯把克雷屯所说的全都记了下来。

“今天早上,克雷屯,有位乘客坐着你的马车来监视这座房子,然后又跟着两位绅士到了摄政街,我想请你告诉我有关那个乘客的情况。”

车夫听了以后,似乎十分吃惊,而且还有点手足无措了。他想了一会儿,对着福尔摩斯说道:“啊,看起来似乎不用我再告诉您什么了,因为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您多多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位绅士告诉我说,他是一位侦探,并且告诉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雇用马车的事,事情就是这样的。”

“喂,伙计,这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要是你想向我隐瞒一些事情,你可会倒霉的。你确定那个乘客告诉你说他是一名侦探吗?”

“嗯,他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对你说的呢?”

“在他下车要走的时候。”

“他还说什么别的话了吗?”

“哦,他还对我说了他的名字。”

福尔摩斯迅速地瞟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胜利的神色,“哦,他居然把他的姓名告诉了你,那可真够大胆的。那他到底怎么称呼啊?”

“他说他叫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车夫说。

福尔摩斯听了马车夫的话之后大吃一惊,刹那间,他坐在原地,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位聪明的朋友有过这样的神情。不过,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大声地笑了出来。

“太绝了,华生,真是太绝了,”他说,“他可真算得上是个跟我同样敏捷、迅速的人啊。上午他就让我大吃一惊了一次——他说他的名字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对不对?”

“是的,那位先生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好的!那么请你告诉我,他是在哪儿上的你的马车,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是在九点半时,我的马车走到特莱弗嘎广场附近,他上了我的车。他说他是一位侦探,假如我能够做到绝对服从他的命令而不会向他提出任何疑问,到他下车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两英镑。我非常高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首先,我驾着马车把他送到了诺桑勃兰旅馆,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两位绅士从里面走出来,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我们就在后面跟着,一直来到了这里,然后把马车停在了附近。”

“就是这座大门吗?”福尔摩斯说道。

“嗯,这个问题我不太确定。但是,我敢确定这位乘客对什么情况都非常熟悉。他让我把马车在街上停了一个半小时。后来,我们一路跟着那两位绅士从马车旁边步行经过,我们就继续沿着贝克街一路跟了下去,接着又沿着……”

福尔摩斯打断了马夫的话:“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后来,当我们在摄政街走了大约四分之三的路程时,坐在我车上的先生忽然打开了车顶的滑窗,对我大声喊了一句,他让我赶紧把车赶到滑铁卢车站。我用鞭子使劲儿抽打着马的屁股,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车站。他果真付给了我两英镑,然后就进了车站。就在他要离开时,他转过身子来对我说:‘如果你知道你的乘客是谁,也许会感到非常激动,我的名字叫歇洛克·福尔摩斯。’如果他没有告诉我,我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的。”

“原来是这样。后来你再也没有见到他吗?”

“自从他进车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现在,你再为我形容一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样子吧?”

马车夫有些为难地搔了搔头皮,然后说道:“呃,想把他形容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觉得他大概四十岁的年纪,身材中等,能比你矮上二三英寸吧,先生。他的衣着看起来像个绅士,留着黑色的胡须,剪得非常整齐,脸色有些苍白。嗯,我能想到的大致就这么多了。”

“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哦,这一点我不敢肯定。”

“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与之相关的事情吗?”

“不,先生,就这些了,其他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就这样吧,这半英镑是给你的。如果以后你能给我带来更多关于那位乘客的信息,我还可以再给你半英镑。晚安!”

“谢谢您,先生,晚安。”

这位名叫约翰·克雷屯的马车夫接过钱,咯咯地笑出了声,然后推开门走了。福尔摩斯的表情显得很失望,他转过头来,对着我耸了耸肩膀,然后微笑着说:“看来我们抱着希望的第三条线索也断了,刚刚摸到点头绪,现在全完了。”他接着说道,“这个流氓看来非常狡猾啊!他事先肯定已经把咱们的底都摸清了,他跟踪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和摩梯末医生来到了我的家,在摄政街时又发现了我的身份,他预料到我会记下马车的车牌,一定会找马车夫调查情况,所以就故意让马车夫把这个戏弄人的口信带给我。跟你说吧,华生,这回我们可真是棋逢对手啊。我们已经在伦敦遇到了挫折。希望你能够在德文郡有些好运气,起码也要比在伦敦强一点吧!但我真的有些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当然是对让你到德文郡去这件事担心了。这件案子非常棘手,华生,不仅棘手,而且非常危险,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让人无法理解了。是的,亲爱的朋友,你尽可以笑话我,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再次回到贝克街,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