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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温暖:那些细碎而美好的存在(1)

我们去看烟花,好吗?去看那,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如何再现梦境。让我们并肩走过荒凉的河岸。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这一刻,宛如烟花。

17岁,纯粹又稚嫩、细腻又敏感、叛逆又懵懂……似乎已经开始长大,却又似乎还是孩子;明明羽翼未丰,却总是跃跃欲试。然而正是这样的17岁,有着无数闪光的瞬间,也留下过许许多多怦然心动的故事。

来自星星的你

潘云贵

17岁的你,此刻过得好吗?是不是还在被地球上的大人们摧残,被他们无端责备、教导与要求?是不是想坐上一艘宇宙飞船回自己那个遥远而美好的星球?

17岁的你,还喜欢啃手指,喝可乐,吃街边的油炸食品,会把校服裤腿改小,穿颜色鲜艳的鞋,上课梳头照镜子,玩自拍,发微博,被抓受批后就吐着舌头说大龄未婚的班主任真像灭绝师太,这样的你,注定跟成年人的世界不一样吧?

17岁时的我,和你们症状一样,时常发呆走神,热爱小清新,喜欢跟大人对着干。每天都想和亲爱的小伙伴们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吹风,看夕阳带着我们金色的年华一坠一坠地往下掉。我们扶着栏杆,头发在风中凌乱飘散,却始终没有一根被吹离繁芜的日子。我们是一簇簇飞不起来的蒲公英,做着一个个飞翔的梦。

有时手里拿着笔,笔尖停在课本上的经纬、洋流上没有力气再划下去。高摞的书堆前面是班主任终日激情豪迈的声音。我们在底下分享课外书,为一则笑话憋红了脸,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身旁的同学,有的在画隔壁女生肥嘟嘟的脸,有的在啃课间买来还没吃完的玉米,有的好像睡了很久,哈喇子流了满桌子。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却筑成一堵透明的墙,17岁的我们都在爬墙,想从空虚无聊的时光里脱身离开,爬到墙顶时却发现墙外的世界依然如此。

喜欢午后清闲的时光,远离教室和课本,趴在青草地上像只发霉的袜子晒会儿太阳。阳光从脚趾照到额头上,时间的脚柔软得就像风一样,途经我们的身体和忧伤的年岁。操场上有高年级的体育生在训练,清爽的短发,修长的四肢,好像是从湘北高中里跑出来的少年。一些情侣走在葱绿的林荫路上,手一会儿牵上,又一会儿分开。远处是附近的民居,灰色的水泥房,两层三层盖着,比起学校高大的行政楼,就好像一堆穷人。17岁的我们也是贫穷的,没有工资,没有补贴,只有作业、考试成绩和空空的理想。

当然可能也会遇见一份懵懂的恋情。

17岁的你,有喜欢过别人或者正被别人喜欢吗?他一定长得很帅,穿白色的衬衣,刘海略长,正好搭在睫毛上,鼻梁高高,面颊像做个削骨手术一样,表情冷漠平常不爱笑,但笑起来的一瞬间迷倒众生。你看见他的第一眼是不是心就怦怦跳个不停,气都喘不上来,好像自己要死了?

要到他的号码,偷偷给他发匿名的短信,写些偶像剧里的台词,被当成精神病人也不在乎。故意坐到他的左边、右边、前边、后边,只要他的身边有空位置就坐上去,期待他会用胳膊肘碰你,期待他会跟你说“你好”或者“喂”,像颗卫星不辞劳苦环绕着他旋转。有时争取到和他独处的时光,却始终一言不发,喉咙里好像被海绵堵住,假装捡笔帽的瞬间又瞄一眼他的脸,心都醉了,不小心从座位上直接摔到地上。17岁,我们身上总有一股股傻傻的勇气,不断流出,莫名其妙。

17岁,很希望有个人会送来自己喜欢的礼物,在中秋、国庆、圣诞、元旦、春节、劳动节、儿童节或者光棍节,寄来一包糖果、一张贺卡、一个公仔、一盒CD,或者在你的抽屉里偷偷放进一本画册、一张海报或者一封亲笔写下的信,即便字迹潦草,不写“喜欢”、“爱你”,你都会异常高兴。你会抱着礼物甜甜睡去,在梦里都在幸福微笑。17岁的我们并不贪心,只是期待有人关心自己,能关注、理解、喜欢自己。

17岁时,你一定做过很多梦吧。长成杨幂、刘诗诗的样子,嫁给柯震东、汪东城那样的男生;做一个旅行家,跋山涉水,环游世界;变得很有钱,买下一大栋一大栋的房子建成动物收养所;拥有无限的智慧造出飞向其他星球的飞船,或者坐上哆啦A梦的时光机去往已经遥远的小时候,留着童花头,穿着小碎花连衣裙,再趁大人不在穿上妈妈的高跟鞋,满世界跑,家门口的芭蕉在风里吹着,向日葵在太阳下摇头,老人们在翠绿的榕树下拿着蒲葵扇啪啪啪扇个不停。

我能想象你描述梦想天堂的样子,手指画着一个一个的远方,抖动的指尖上缀着颗颗星辰。你傻笑起来,表情执着而认真。

17岁,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但只要未来有光投射而来,哪怕只有一道、一丝,只要是明亮的、温热的,我们都会沿着它奔赴明天,在漆黑的路上放歌,舞蹈,勇敢做着自己的梦。

夜的火车开在生命的原野上,雾中的大地像一头温柔的水牛。我们抬头看天,朝向我们的是一颗颗金色的星。

17岁,我们说的话、做的事都不被地球上的大人们接受,但我们善良天真无公害。

17岁,我们都来自纯净天空的星星,微小但明亮。

17岁,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会发出幸福的光。

天涯若比邻当你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

你会看到世界由清晰变模糊的全过程,心会在你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王君心

天涯若比邻

“彼林,今天的饭菜合你胃口吗?你要多吃一点啊……”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也不敢抬头。我知道我一抬头,就会对上姨妈的目光,那目光会像她的声音一样,隐含着长长一声叹息,落满筋疲力尽的无奈。会像一把细盐,涩涩地融化在我心里。

“彼林,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来,姨父姨妈都会帮你的……”架着金丝眼镜的姨父对我说,声音沙哑。

我摇摇头,想用一个笑容让他们放心,可当我抬起头来时,准备了那么久的笑容又溜走了。

我放下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回房间了。”随即站起身,走回卧室,轻轻关上门。

来姨妈家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姨妈想尽了一切办法满足我,让我开心起来。她甚至请了假,专门在家研究新菜谱,装饰我的新房间,买下那些昂贵的书桌椅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每天都往我的衣柜里塞新衣服。可我就连一个笑容也没有给她。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真的笑不出来。我多希望姨妈能像童话里的巫婆一样对待我,把我扔在灰扑扑的柴火间,随意使唤,怎么嘲讽我刺激我都行,让我洗堆成山的衣服和盘子,打扫挂满了蜘蛛网的房间……忙得没工夫去想其他事情。

可她偏偏对我这样好。

那些感激的话时时哽在喉咙里,可我就是吐不出来。真没用!真差劲!我在心里责骂自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我渐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那些恼人的字眼在眼前漂着,我却无法将它们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好像从……从葬礼那一天起,成长的齿轮就在我身体里停止转动,任时间如何流逝,我也永远只能是葬礼上那一个,双眼肿得像两个桃子,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学会用沉默保护自己的小女孩了。

爸爸妈妈走后——想到这里,我又要哭了——姨妈一家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是姨妈陪我在葬礼结束后哭了一晚,牵着我的手来到她生活的城市,无论如何不允许我在学校寄宿——这是她唯一一次拒绝我的要求。对我这样好,我该如何报答她呢?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彼林,是我,我能进来吗?”

是天涯哥哥的声音,他是姨父姨妈唯一的孩子,成绩好,优秀得无可挑剔。

我慌忙打开门。

“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不要觉得麻烦,尽管问我吧。”

我坐回书桌前,哥哥就站在边上。我们在同一所中学,我念初二,他在高二。

“你记不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在晚上常常听到巨大的脚步声?”他忽然问,没来由地。

我点头。我记得,小时候,夜里睡觉时,我总会听见窗外的街道上,传来很重很重的脚步声,“砰!”“砰!”“砰!”,房子都被震得咯吱响。闭起眼睛,水泥地上一个个巨大的脚印就会缓缓地浮现出来。我和很多大人说了这件事,可他们都不信,等我长大了,还老拿这件事开玩笑呢。爸爸妈妈也是……

“现在呢,还会听到吗?”

我摇头,不明白哥哥要说什么。

“彼林,你好像一直在害怕什么。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你都可以告诉我们,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应该开心一点。”

“谢谢你。”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

哥哥摸摸我的头,离开时关门声轻轻的,仿佛担心惊醒了一只蝴蝶的睡梦。

因为姨妈不放心,虽然学校不远,只隔着两条街,每天都由天涯哥哥带我去上学。我的个子还不到他的肩膀,像条小尾巴,牢牢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和天涯哥哥一起去上学,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那天柯佳居然特意为此来找我。

“张彼林,你和汪天涯是什么关系?”她用自己一贯的腔调问,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没有回答。在新班级里,只有老师提问时,我才小声地编几句话蒙混过关,没有和任何同学说过话。刚开始时他们因为好奇,会和我打招呼,见我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那一点点注意力很快就被抹掉了。

班上的同学里,我最不喜欢柯佳,我觉得她是“哗众取宠”的代名词。她有一份令人羡慕的成绩单,身材高挑,脸蛋也很漂亮,却总带着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她从不说“谢谢”,也不说“对不起”,碰掉了别人的东西时,只会说:“你捡一下呗。”但她是老师的宠儿,还有极好的人缘,因为她爸爸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腆着一个啤酒肚压根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她来找我,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可我没有回答,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虽然“哥哥”两个字就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喂,问你呢,你是哑巴吗!?”到底是公主,柯佳已经开始生气了。

我还是不出声,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很认真地预习课文。

“喂,你听到没有!你真的是哑巴啊!”她用足以让全班听到的声音说,手很重地拍在我视线的落脚处。

意外的是,下一秒她就降低了音调,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告诉别人,你是小偷,你偷文具店里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头,下意识地说:“我没有……”可是语气里毫无底气。

完了。我想。

柯佳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我多想一把撕掉它。

“我看到了。昨天,一个橡皮和一个小本子,本子上有一只猫。”

一股紧张的电流从心里蹿遍全身,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手脚冰凉。是的,我偷了,那本子现在就静静地躺在我的书包里。

我张了张嘴,好久才理顺一句话:“汪天涯是我表哥。”

“哦,这样啊。我就觉得……”她又冲我甜甜地一笑,走开了。

她就觉得什么,听班上的女生整天嘀嘀咕咕我就知道,像汪天涯这样优秀的人,学生会主席,成绩优异,篮球也打得很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和我这样的怪胎走在一起……

“怪胎?”我有点惊讶自己想到的这个词,不过真是恰如其分。我从不开口说话,每天都沉着一张脸,而且……而且还是一个小偷!

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染上这个习惯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就在这三个月里,虽然姨妈给我的钱足以让我买下所有喜欢的文具,可每次在文具店里逛,挑东西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把一些小东西塞进口袋。有时是一支笔,有时是一个橡皮,或者一个小本子,东西不贵,也不多,而且每一次我都会花钱再买另外一些东西。

等我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偷”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它像一个小鬼,举着三角叉,牢牢地驻扎在我心里,和我的孤单和害怕结成同盟,没日没夜地折磨我。

可为什么偏偏让柯佳看见了呢?我咬紧嘴唇。直觉告诉我,她会说出去的,要不,她会用此来威胁我,让我做一切对她有利的事情。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很准确。第二天,柯佳就来问我关于天涯哥哥的一切。那副不可一世的不容拒绝的表情,我真想一把扯碎,可我只有随意编一些东西搪塞她。柯佳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她一定猜不到,我对表哥的认识其实不比她多多少。

即使姨妈不提,我也发现了,我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我觉得头顶常常堵满铅灰色的云,黑色的雨浇得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可是无处可逃。偷窃的习惯和被柯佳发现的羞耻,让我的心情滑向一片漆黑。

最让我着急的是,我再也改不掉偷东西这个习惯了。而且一感到紧张或者压抑,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就是去文具店,出来时,口袋里又添了几个不花钱“弄到”的东西。我把它们通通扔在了转角处的垃圾桶里,和眼泪一起。我是个糟糕透了的女孩,我对自己感到失望透顶,姨妈很快也会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我开始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谁知我在文具店里偷东西时,被老板当场抓住了。

当时我正挑了一个橡皮放进口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了手腕。

“你偷东西!”老板是个中年女人,披肩的卷发,胖得像一个苹果派,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尖细。她的声音硬生生刮过我的耳膜。被她强拽在柜台,我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口袋里的赃物被翻了出来。一个本子,两支笔,还有那个没放进口袋的橡皮。

“这不是你第一次偷东西了。”老板很冷静地说。

有那么多人围在四周,那些可怕的目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爸爸妈妈……?没有希望了……我的脸烧得滚烫,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对不起。”声音像在一根弦上跳舞,微微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说了对不起我店里的东西就可以让你随便拿吗?”老板拔高了音调,瞄了一眼我的胸卡,班级姓名全在上边了。

“偷一罚十!让你偷了那么久,该有几百了吧。明天给我带一千块钱,否则我就通知家长,通知学校!”老板的最后一句话很有一锤定音的感觉。末日的审判。

好戏结束了,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散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千块钱!

只有这声音还在嗡嗡作响。不行,我迈了迈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步伐。直到人群里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才磕磕碰碰地走了几步。

我听到老板对店里的伙计说:“多亏了那个女孩,要不我还真没发现有人偷东西。”

“那个女孩”,老板的意思,一定不是指我。有人告诉老板我偷东西,而且还是个女孩——柯佳。没错,一定是她。我咬了咬牙齿。

“彼林,这次的钱我替你付。我帮你瞒着我爸爸妈妈。以后不要再去偷东西了。”

我猛地一抬头,才发现天涯哥哥已经拉着我走了很长一段路。

“对不起……”我说,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我控制不住……”我结结巴巴地说,“姨妈给了我足够的钱,可我还是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总是给姨父姨妈添麻烦,对不起……对不起……”和眼泪一样断断续续的。

哥哥没有看我,可是握着我的手稍稍用了点劲。

“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这会是最后一次。”

我使劲点了点头。

一千块钱对天涯哥哥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他向同学借了四百,再加上原来姨妈给他的钱才凑齐。看着他向店主道歉的样子,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记得小时候,我和所有人说了夜晚听见巨大脚步声的事,只有天涯哥哥一个人相信。那时他还是个小学生,有点笨笨的样子,不像现在这样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