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在一家叫“天堂好自飞”的网站注了册,开了博客,起了一个“不倒翁”的网名,然后他想了不少在酒场上听到的黄段子,极为认真地发在自己的博客上。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很少有网友来访,就是偶尔有人访问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无人留言,弄得他很尴尬。没有办法他就到处加好友,邀请网友来访问,仍是效果不佳。
这样不行,他就到了几个聊天室找人聊天,无奈没有人愿意和他聊,每一回他刚刚和人接上火,人家就把他给撩了,令他很生气。这天,他又上了一家聊天室,遇上了一个网名叫“火凤凰”的人,他主动追上去求聊,谁知人家与他刚说了一句话就不愿搭腔了。这回老贾来了气,死皮赖脸地缠上去,追问人家为什么不搭理他,大有不问个清楚明白不罢休的势头。到后来人家被问得不耐烦了,就大骂他“臭流氓”。这下子更是让他难以接受,他质问人家“我咋臭流氓啦”,而且非要讨个说法不可。人家就气势汹汹的打出字说:“我一个姑娘家,你一个老头子却要死缠活缠跟我聊天,不是流氓是什么?”老贾当然不服气,写出字说我找你聊天就算流氓了?这回“火凤凰”又打出字回应:“你不是流氓是什么?还不倒翁呢?!”
噢,原来毛病出在了这个网名上。
吸取了上回的深刻教训,老贾在另一家网站注了册,年龄填为22周岁,未婚女性,起了个响亮的网名叫“美丽鸟”,还从不少美丽的明星图片中,选出了一张很性感的女星照片上传为自己的个性照。哪料到这下子不得了啦,他的博客点击率直线上升,新贴上的黄段子也得到网友们的极高评价,说他是活跃民间艺术的急先锋、展示性科学的卫道士,领时代风气的前卫女作家、跨世纪的弄潮儿……
做梦也想不到,老贾也有了自己的粉丝,很多少男少女,给他的电子邮箱里发来情真意切的信件,深刻地表达了对他的崇拜和敬仰。更加令人兴奋的是,还有几位小男生非要他的电话号码不可,坚持要与他们心中的女神通话。老贾当然知道,通话肯定是不可能的,假若一旦通话,那不露馅了?他就只好搪塞他们,让他们好好学习或是好好工作,不要过早的谈情说爱。
还有一位在校大学生,决定以他某些有特色的黄段子为切入点,写一篇毕业论文。最有意思的是,竟有一位男青年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并且爱上了他,非要与他谈朋友。他告诉这青年这是不可能的。不承想那位男青年寻死卖活,再三声明,如果老贾不答应,他就要为他心中的女神去殉情。一看要闹出人命,这事非同小可,老贾就声称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美貌姑娘,而是一个胡子霜染的老头。谁知那位青年发来邮件说:“你不要骗我了,你既然是一位领风气之先的美女作家,就应该敢于承担责任。你不爱我也可以,但我在临死之前非要再见你一面不可。爱你的USO。”怎么办?想不到一场网络游戏弄得老贾骑虎难下。这个虚拟的世界不是他老贾的天地,他断然决定退出网络。可是他能干些什么呢?过去自己从一个小职员默默工作,一步步当上了局长,不会下棋、不会打拳、不会养花、不会钓鱼……甚至没有什么爱好。思来想去他决定出去旅游,过去他经常带着单位里的人出去考察,旅游是他的强项。
他给那位男青年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他出去旅游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小青年真要死,一切与他老贾无关!
失踪
崔立
女人经常和张三吵架。
女人就像那一点就燃的柴火般,一丝风吹草动就能烧起来。张三吵不过女人,每次没等吵完,张三就会远远地躲。
躲得多了,张三就玩起失踪。
最早一次失踪只有半天,吵完张三甩手就出了家门。女人从来没见张三这么愤怒过。女人忙打张三电话,却总不接。等失踪半天,张三回时,女人早急得不得了,见张三回,女人忙反复给他道歉,反复说着自己的不是。
但第二次吵架,失踪半天就没效果了。
在外面待了半天,张三回时,有了上次的经验,女人都不咋搭理张三,只冷冷地说,你咋回了?不玩失踪了。张三听着就气啊,一只脚刚跨进家门,另一只脚还没跨进家门,张三转脚就气呼呼地又走了。
这次,张三整整失踪了一天。女人开始半天不急,等过了半天,女人就有些担心了。女人打张三的电话,打了半天,又是没人接。女人终于忍不住急了。
当失踪一天的张三又出现在女人面前时,早就急得焦头烂额的女人只好反复向他道歉,反复说着自己的不是。张三心里乐开了花,很舒心地接受着女人的歉意。
有了这次的经验,张三摸到了失踪的窍门。
张三再和女人吵架,要失踪,就不是一天了,一天升级成了两天。两天后,当张三回家时,如张三所预料的,女人痛哭流涕地向张三道着歉,反复说着自己的不是。
张三似乎尝到了失踪的甜头。
失踪的时间也变得越发的长。
女人慢慢也习惯了张三的失踪,但张三失踪的天数在不停地增长,女人也不得不每次都向张三道着歉。女人怕自己如果不道歉,张三甩起门又会失踪了。这一失踪,又不知道要多少天了。
女人尽量避免着和张三吵架。
但女人的脾气决定了吵架的频率。
一次,女人忍不住又和张三大吵了一架。吵架的结果,导致了张三又一次的失踪。
在张三失踪的日子里,女人按着张三失踪的天数核算着,这一次,应该比上一次多一天。多一天,张三就会回来的。
可女人等了几天,失踪多日的张三还是没回来。
女人急啊。
焦急万分的女人忍不住就去报了警。
警察问女人,张三失踪几天了?女人说,有一个多月了。
警察愣住了,很奇怪地打量着女人,说,都一个多月了你才来报警?女人苦笑,向警察解释着她一和张三吵架,张三就会失踪,而且失踪的天数每一次都会增长。
警察听着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警察还是帮着女人找张三。
在一个废弃的桥下,警察找到了席地而睡的张三。警察通知了女人,张三看到女人来,忙要逃。
警察拦住了张三,张三苦着脸对警察说,我失踪的时间还没到,还不能见她。女人说,到了啊。张三说,你肯定算错了。张三就一五一十地给女人算。算完,女人才知道,是自己算错了。
张三兴冲冲地笑了。笑完,张三看着桥下,说,这里都暴露了,那我得另外找地方,把剩下的几天补满。
女人要拦张三。
可张三还是跑了。张三趁警察不注意,跑得飞快。
看着张三越跑越远的身影,女人忽然想哭。
一定要抓住你
宾炜
老黑是个逃犯,十几年前的一天喝醉了酒,在路上把一个放学回家的女学生奸杀了。老黑相信,现在就是站在老爹老娘面前,恐怕他们也认不出他这个儿子来了。
在又一个春节来临之前,老黑再也受不了恐慌孤独的煎熬,决定冒险回一趟家,看一眼年迈的父母就走。
老黑十分谨慎,回到镇上时,天刚好要黑下来。正像他预料的那样,谁也没有注意他。
老黑认准通往村里的路,低着脑袋大步快走,很快就到了河边渡口。河的对面,就是他的老家了。十几年过去了,村里仍然没办法建起一座桥,要过河,就得靠摆渡。河边正好停着一只小船,有个老汉坐在船头抽烟,天已经有些黑了,看不清老头的模样。老黑记得他逃跑之前,在这摆渡的是村里的聋子,不知什么时候换了。
“过河!”老黑十几年来,第一次说了句家乡话,径直跳上了船,走到船尾坐下。
老头应了一声,舍不得扔掉嘴里的烟屁股,连吸了几口,这才拔出竹竿,一边随口问道:“听你声音这么生,不是村里的吧?”老黑不敢多开口,低头“嗯”了一句算是回答。
老头轻轻一点,船就离了岸。这老头是个多嘴的摆渡佬,撑了两三杆,又问:“去找人啊,这么晚了?”老黑又嗯了一句。
“哎呀,这天太冷了!”老头刚扔了烟卷,马上又摸出烟来,“来,抽根!”老黑没回过神,老头往前跨一步,往他手里塞了根烟卷,接着,老头又热情地把打火机亮了过来。老黑不好推辞,只好凑上去把烟点上,深吸了两口,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头又问了起来:“到村里找谁呀?”
这下可不能光一声嗯就完事了,老黑正不知如何回答,老头又自顾自地说道:“这村里,曾经出过一件大事,你知道吧?”
老黑的心激烈地抖了起来,等着他说下去。可老头却似乎要等着他开口问,叭叭叭抽起了烟。老黑忍不住接了口:“什么事?”
老头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哎呀,这事可长了。这个村里有个人,强奸了一个学生妹子,最后还把人家杀了,可怜那妹子才十五岁呀。人也没抓到,逃了十几年,现在也不知道枪毙了没有!”
老头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时,差点儿就把他抓住了。逃的时候,有个警察截到了他,可惜的是,那个警察却没能把他抓住,反倒被他捅伤了手。”
老黑脑中立刻出现了他当时逃跑的惊险一幕。那时候,每条路口似乎都有人把守着,就在他快要逃出山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警察。他惊恐到了极点,扑通跪在警察脚下,求他放过自己。警察没有答应,拿出手铐要铐他。就在快铐到手的时候,他猛地拔出刀就刺,正好一刀刺中了警察的右手,就这样侥幸逃脱了围捕。
老黑的神经又绷紧了,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老头继续说道:“那个警察可就惨了,群众背后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他收了黑钱,故意放走了罪犯;有的说他怕死,根本就没去抓,咳咳……”
老黑竖起了耳朵,很想听他讲下去,见老头又停了,忍不住再问:“后来呢?”
“后来嘛……”老头就像个说书的,听众有了反应,他才有兴致说下去,清了两下嗓子,“那个警察也是干了一辈子,就差两年退休了,没想到,临到头出了这一回事,脸上无光,心里也愧对死者,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他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亲手抓到那个罪犯,要不然,他死不瞑目。退休后,他自费跑出去追捕那个家伙,天南地北,跑了七八年,走了不知多少路,吃了不知多少苦,结果仍然两手空空,连那个家伙的面都没见到。”
老黑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看后面,仿佛那个警察就躲在他背后似的。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身子居然瑟瑟发抖起来。老头又给他递过来一支烟:“再来一根!”
老黑狠劲吸了两口,声音有点儿发颤了:“后、后来呢?”
老头道:“后来,那个警察就回来了。他每天都要到那个女孩遇害的地方去,想到那个女孩遇害的情景,他就禁不住要流泪。他虽然找不到罪犯,可他心里要抓住罪犯的念头却没有一天放下,时刻都注意着罪犯家里的任何动静,等着罪犯露头。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等到罪犯的,因为时间过得越久,罪犯的心里就越放松,等到罪犯认为一切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总会有一天会逃回来的!”
大冷的天,老黑脑门上竟然冒了汗,干咽了两口,装作很平静地问:“过了十几年,就是见到了,恐怕早认不得他了吧?”
“不会!”老头很肯定地大声道,“咋会认不得?这十几年,警察什么事情都搁一边了,看得最多的就是罪犯的照片,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就是罪犯的声音,可以说,记住罪犯简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哪能不认得呢?他知道罪犯回家必定要过河,所以就每天守在河边,只要罪犯一露头,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老黑一凛,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你、你就是那个警察?”
老头哈哈一笑,腰也直了起来:“对,那个警察就是我!没错,你的样子是认不出来了,可你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和声音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我现在也许会忘了自己姓啥,可我到死也忘不掉你的眼神和声音。我听到你第二次开口,用打火机给你点了第一支烟,我就敢肯定,是你错不了!”
老黑唰地亮出刀,狂喊:“快,把我送过去!你一个人抓不住我的!”
喊完,他才发觉船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往外一看,船正好停在河中间。他一惊,冲老头挥了挥刀:“把撑杆给我!”却见老头的两只手空空的,撑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老黑明白了,竹竿是老头故意扔掉的。没有了竹竿,船就死了,两头都到不了,而这河面一百来米宽,况且河水冰凉刺骨,冒险跳下去,不被淹死,也得冻死。
老黑惊恐万状,突然用刀一指老头:“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老头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厉声怒喝道:“怕?怕我就不撑你过来了。我这后半辈子,活着就为了等到这一天,你说,我还怕死么?你杀了我,一样逃不掉!”
老黑拿刀的手激烈地颤抖起来,老头说得没错,这回真是无路可逃了。
老头又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说道:“三个选择,第一你马上打电话报警自首;第二你把我杀了,然后在这等着人来抓你;第三我把船弄沉了,大家一块死!”
老黑彻底崩溃了,长叹一声,把刀放了下来:“好吧,我报警自首。不过,等会警察来了,先让我回一趟家,看一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