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小学毕业的半拉橛子,以为自己有文化,拿上毕业证,高高兴兴地去报名了。可招工的人,一看他们的毕业证,当场就给甩出来了。不要,小学文化的,不要!
难道,难道非得要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吗?
信息公司的人却说,他们要的是文盲,最好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准文盲!
这是怎么回事?是愚弄人吧?乡下人也不是谁想愚弄谁就可以愚弄的啊!乡下人堵住了门,非要招工的人给个说法,为什么连小学文化都不要?为什么偏偏要文盲?
招工的人说:本公司正在研发高科技产品,为了防止专利技术被人窃取,才决定招收文盲的!我们只有使用文盲,才能让保密工作万无一失!
乡下人听明白了。乡下人是通情达理的。乡下人说,是这样的啊,信息公司生产高科技产品,是得保密呀,是得用文盲呀!
大瓤和二瓤高兴起来了,很多文盲都高兴起来了。
招工的人测试了这些文盲。果然,他们都是些文盲。其实,也用不着测试。有小学毕业证的,已经淘汰出去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文盲了。就算不是文盲,也会装作一个大字不识,把自己变成个文盲。
信息公司的人说:虽然你们是文盲,但你们也该会写自己的名字。因为领工资要签名。还有,要认得“男”、“女”二字,不认得这两个字,在城里上厕所,可能要挨打的!
文盲们都笑了起来,都说会写名字,会写“男”、“女”。
招工的人带走了这批文盲。遗憾的是,没招够40个人,只招到30个人。30个就30个吧,全民义务教育,乡下也不可能百分之百都是文盲。在信息时代,文盲也属于稀缺性人力资源啊。
大瓤和二瓤进了省城,当上了信息公司的一线工人,老板叫干啥,他们就干啥。光干活,不说话。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是老板给他们制定的“三不准”。实际上,他们也没啥可看的,没啥可说的。他们看不懂图纸,不知道图纸上画的是啥,也不知道生产线上组装出来的是啥。招来的这批文盲,被分散到各个工序上,白天见不到面,晚上见面了,也说不清自己干的是啥。也没必要知道。驴子戴上了眼罩,一圈儿一圈儿拉磨,没必要知道磨盘里磨的是啥。文盲总比驴子强吧,工钱能按时发,能吃上白馍,能吃上肉片,这不比驴子强吗?
文盲们都很听话,都很卖力。
老板分别对文盲们做过秘密考察,找人扮装成探子,往外套他们的话,看他们会不会透露生产线的秘密。结果,他们都很可靠,没一个泄密的。想泄也泄不出来呀,因为他们是文盲!
然而,大瓤和二瓤的心里,还是有想法的。他们虽然不识字,不说话,但耳朵却没闲着。哥俩有一台小收音机,早早晚晚收听新闻和广告。听得多了,想法也就冒出来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信息时代,文盲绝对有文盲的优势!
大瓤和二瓤咬了几天耳朵,终于决定从信息公司跳槽了。
信息公司的老板听说他们要跳槽,惋惜地说:你们是我眼里的特殊人才,要知道,现在,像你们这样的人才,还真不好找!
离开信息公司,大瓤和二瓤来到了一家镖局。这家镖局是专门从事保密业务的。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为社会上的各种考试看管试卷。镖局让文盲看管试卷,是最可靠的了。因为文盲不识字,看不懂试卷,即便有什么企图,也是个睁眼瞎。
第二天,兄弟俩就被派到一个风景区去了,住花园楼房,看守高考试卷。后来他们才知道,是某大学自主招生的考试卷。
铁皮屋
临川柴子
端村东头有一座小铁皮房子,孤芳自赏般地远离村落,夜里会突然有尖厉的叫声传来,说不出的诡异。
孩子哭了,母亲会说,再哭,再哭把你扔到铁皮屋去!孩子立马停止了哭泣。端村的女人哄孩子都会用这招。
所以,无论我们玩得多疯,心里也有所顾忌。我们在太阳下捉知了,在月光地里捉迷藏,都远远地避开这处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但有时,我们会在大白天远远地望着这座神秘的小铁房,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却看到有一把大锁落在上面,而钥匙则由我爹掌管,我爹是村长。
爹也会隔三差五地去铁皮屋走动。每当铁皮屋里传出尖厉的叫声时,爹就会端上饭菜走进铁皮屋。我远远地看见爹开锁走进去,然后将门关上,我听到屋内突然变得非常安静,然后又看到爹端着空碗出来,再次将门锁上,爹很安然地做着这一切。
我问爹,铁皮屋里关着的是什么东西,是人吗?爹对我的提问不予理睬。我就问娘,娘看了看爹,然后说,是人,是一个女人。
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因为她是一个疯子,她长着尖利的牙齿,专门咬小孩,为了不让她伤人,所以就把她关起来,但她连房子也咬,所以就给她做了座铁房子。你看,你脸上这道月牙痕就是让她咬的。母亲说。母亲喜欢我,但这种喜欢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脸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痕,是小伙伴嘲笑的对象,让我很没面子,原来就是铁皮屋里那个女人所赐,这让我油然地对那女人生出几分恨。
那为什么总是爹给她送饭呢?
因为你爹是村长。
她没有亲人吗?比如孩子什么的?
没有。母亲犹豫了一下作答。
我在心里描绘着这个女人的长相,她一定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嘴里吐出长长的獠牙,就像电视里的女妖。
太可怕了。
当然,这只限于我小时候的印象,当我升入高中时,便对铁皮屋没有恐惧之感,但依然有好奇心,所以我有一次非常固执地跟在父亲后面,和他一起走进铁皮屋。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确实很惊吓。她的确披头散发,但是嘴里并没有长出利牙,而且非常瘦,手腕上套着一根闪光的铁链,另一头则连着屋子中间的铁柱。她无头苍蝇般转着圈,声嘶力竭地叫着。
我站在爹的身后,很冷静地看着她,她看到我则情绪激动,嘴里发出我似曾相识的叫声。
爹厉声呼喝了一句,那女人突然噤声。然后爹把饭碗递过去,女人敏捷地抓过去,狼吞虎咽地吃着,然后望着爹傻笑。爹皱着眉,将她牵出铁皮屋,在野地里走一圈,六月的阳光从天空抛洒下来,女人像一只被驯服的猴子乖顺地走在爹的后面,而她的身后照例会有一群小孩子重复着我们以前的游戏,不停地朝她扔小石子。
她为什么这样怕你?我问爹。
因为我是村长。爹回答。
村长的儿子不能太没出息,所以我在读书的时候便用了一些功,我考入了一所很不错的学校,在北方一座大都市。我之所以选择北方,是因为出于对故乡的背叛,感觉走得越远越有出息。
爹在村里大摆宴席。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为我饯行。爹领着我给长辈们一一敬酒,我手执酒杯,跟爹提了一个要求,我说我想先去一下铁皮屋。
爹浑身颤动了一下,然后望着娘,娘悄悄地将目光低垂下去。
我跟在爹的后面,手里执着酒杯和酒壶。爹将铁皮屋打开。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铁皮屋已经锈迹斑斑,门前则长满杂草。
屋内空空如也,只有那根蜷缩在地上的铁链,一头已经散开,另一头还拴在铁柱上,委委屈屈的,似乎想诉说什么。
突然地,泪水如泉涌下,我将一杯酒泼洒于地,悲悲切切地叫了一声:娘——
声音冲破铁皮屋,响彻端村的上空。
很可能,这是她第一次听我叫她,我想,她会听见的。
娘下葬的那天,我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那时我已知道她的身份,我没有叫。葬礼完了,爹铁青着脸,爹说,你娘是为你疯的!那年,你发了一场高烧,她带你走了十几里夜路,一路受惊且急火攻心,然后就……你脸上的疤,就是她神志不清时咬的,她为你驱魔,她坚信她咬的是魔鬼。
从那以后她失去了理智,见小孩就咬,家里无法困住她,所以,只能为她打造一座铁房子。我们都在你面前隐瞒她的身份,爹是自私,但也是为你好。爹默然地说。
我无语,只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我离开端村后,爹把铁皮屋拆了,但是我脸上带着这道月牙痕,浪迹天涯。
拒绝留宿女人
邵宝健
申屠氏是个单身汉,日子过得很潇洒。这天,他很晚才下班,就在夜排档吃了一碗排骨面,还喝了一瓶啤酒,乐滋滋地回家。
单身公寓,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女人味。他进宅后,打开电视,锁定一个娱乐频道。少顷,他去浴室淋浴,边抹香皂,边哼着电视里播放的歌曲。弄停当后,他就一头钻进被窝。睡意顷刻就上来了。他感到有点热,醒了过来。不对,身旁紧挨的是什么?掀起被子,哎哟,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子躺着,睡得正香,那一身白晃晃的嫩肉,惹得他心旌摇曳。
“你是谁?怎么可以随便睡错床?”他十分惊诧地问道。
那女郎丰乳瘦腰,娇滴滴地说:“申屠兄,我天天在你家里呀,怎么可以把我当外人?!”
“笑话,我还没有结婚,不留宿女人!”申屠氏严肃地说。他虽然散漫,但从不乱来。
“你抬头看看墙壁,我是……”女郎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他看清楚了,墙壁上的那幅大美人图此刻是空白一片。他顿悟:这性感女郎是从画片里头走出来的。“哈哈,还真有‘画中人’之奇事。”他嬉笑着自言自语。
女郎娇嗔:“申屠兄,你不够地道哟,每天欣赏我,却从不考虑给我一个名分。”
申屠氏挠挠头:“这恐怕办不到,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女郎媚眼一瞟:“我叫飞飞,看你寂寞,想陪陪你,又不收什么费用,看你急的。你不乐意也罢!”说完,她就腾空而起,重返画片。
“怪事!”他在心里嘀咕着,复睡。少顷,他感到热,又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却分明看到身旁又躺着一个女郎。这女郎更性感,他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他摇醒女郎:“喂、喂,你是谁呀?怎么可以乱躺?”
那女郎醒了,嫣然一笑:“申屠君,我是娇娇呀,怎么不认识了?!”
申屠氏想起来了,娇娇是他单位里的同事,很有风情的那种女子,也是他的性幻想对象。
他挠挠头,有板有眼地说:“你如果对我有意思,咱俩可以拍拖嘛,这样不明不白地偷情,让人知道了会笑话的。”
娇娇双臂揽着申屠氏的脖颈,撒娇:“今晚你就要了我吧,到了明天弄不好我会变卦。”
申屠氏忙用手去扳下绕在他脖颈上的软臂:“这样无论如何是不行的。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他起身,拉开门,做了个送客姿势。
“哼!薄情郎,我算是看错你了!”娇娇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蓦然消失了。
“我今天怎么啦,交桃花运不成?”申屠氏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又睡去了。
睡了一阵子,他仍感到热,下意识扯扯被子,醒了。还是不对,身旁还是睡了一个年轻女子。她也是一丝不挂的,床旁茶几上堆着她脱下来的衣裙、三角内裤、胸罩、丝袜。
他摇醒她:“乱套了,乱套了,你们这些女人,为啥都如此恬不知耻?!”
那女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大哥,我实在没有办法……”
这次,申屠氏没有耐心了:“再没有办法,也不能睡到我的床上,我可是处男!”
女子便啜泣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穿衣服:“我走,我走。真是打扰了,对不起。”
他也懂怜香惜玉的,觉得这第三个女人与前两个不同,禁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胡乱夜宿?”
她把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她就到这个楼里偷盗,可是技巧差,被房主发现,她仓皇撤退。四五个人追她呀,无处逃窜,见他家门开着,就冒险睡到他的床上,指望能逃过一劫。“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她眼泪汪汪地央求他。
这当儿,宅外有人敲门。申屠氏的心嘭嘭乱跳:是又一次艳福临门,还是有人来抓窃贼的?实在吃不准。他望着瑟瑟发抖的女子,犹豫着要不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