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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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校长是俺亲戚(4)

那是怎样的一个晚上啊?欧小楚一个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圈,抱出了辞海,字典,斟词酌句,一遍一遍地修改,一遍一遍地推翻,鼻子尖上是细小的汗珠,两颊发烧,对着镜子看,竟然像是爬上了火烧云。妈妈一遍一遍地来敲门,说,小楚啊,已经十二点了,别太用功了,明儿早上小心起不来。

欧小楚心中有鬼,心扑腾、扑腾直跳,一个劲地安慰老妈,马上就睡,一点点,就搞定了。

用鼠标点了发送,欧小楚才觉得浑身酸软,瘫坐在椅子上,一封电子邮件而已,怎么会有这样的症状?欧小楚百思不得其解,这哪里像平常那个逆反张扬的欧小楚?简直就是个胆小鬼,欧小楚在内心里有些看不起自己。

自从给语文老师裴小勇老师发了电子邮件,欧小楚就后悔起来。以前学校里有个女生给老师写情书,结果那个老师不知怎么搞的,弄得满校风雨,最后那个女生弄得自杀未遂,仓皇而逃,从此转学,自己会不会也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呢?

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裴小勇老师还如往常,不愠不火,充满阳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欧小楚却觉得度日如年,忐忑不安中好不容易收到他的回复:小楚同学,感谢你的喜欢,其实我也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现在还小,对爱还不能充分理解,那里面包涵了责任和义务,不是随便说说那么轻松的。咱们俩约定,如果你喜欢老师,就要把成绩搞上来,老师是师范大学毕业的,你至少也应该像老师一样,老师不会找一个工地上搬砖头的小烦。等你考上了大学,如果还喜欢老师,那么我们再重新商讨这个问题。邮件的最后,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许跟别人说啊。

因为这个小秘密,欧小楚的心踏实下来,快乐起来。拒绝穿裙子的欧小楚穿上了花裙子,尽管还是有些花痴地看着裴小勇老师发呆,但还是把生活的重心彻底转移到了学习上。

两年后,欧小楚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学校里有很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接触的人多起来,裴小勇老师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之外。假期回到母校,听老师们说,裴小勇老师在她走后不久就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了。

说起裴小勇老师,欧小楚忽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他说的喜欢是广义上的,而不是狭义上的,因为怕伤到欧小楚的自尊,所以用了一种保守的方式。他知道,欧小楚上大学以后,视野开阔了,长大了,成熟了,这一段也就过去了,这只是一个过程而已,不是人生的必然结果。

欧小楚站在曾经上课的教室里,想起第一次看到裴小勇老师的样子,明亮的眼睛,温暖的笑容,她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了笑容。她想起了当初自己一遍一遍对裴小勇老师说过的话,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到头来,忘记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暗恋过?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幸运地遇到裴小勇那样的老师,用爱心和耐心帮她度过青春期成长的阵痛和迷茫。

暗恋是一块话梅糖,有点酸,有点甜,别有一番滋味,吃在嘴里,被青春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掉,直到无影无踪,成为青春相册里一张有些甜蜜、有些恍惚的记忆。

新闻人物

吴万夫

局长到饭馆吃饭,顺便叫上了办公室的小杨。酒至酣处,局长和小杨已将两瓶烈性白酒干了个底朝天。

局长醉意蒙眬中又要来一斤白酒,非要和小杨继续“交锋”。小杨酒量小,舌头早已僵硬,酩酊大醉。

局长倾斜着身子,“咕嘟咕嘟”斟满一杯酒,抖抖索索递到小杨面前,不断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小杨,喝!”

小杨说:“我不能喝了……局长……”

局长说:“喝,小杨!”

小杨说:“……局长……我真的……不能喝了……”

局长说:“我是局长……我让你喝……你就得喝……”

小杨说:“你就是我爹……我也不能喝了……”

局长说:“我不是你爹……但我是局长……喝……”

局长让小杨喝,小杨坚决不喝。小杨不喝,局长就端起酒杯,绕过桌子,捉住小杨的衣领,朝小杨嘴里硬灌。小杨躲不过,就推搡局长。就在这一推一搡中,酒水洒了小杨一脖颈,局长也被推倒在地,摔了个仰面八叉!局长的后脑勺磕在凳腿上,当场出现酒盅大的窟窿,血流如注。

局长被送至医院。

小杨的酒也早已被吓醒了一半。

小杨被刑警队的人“请”到了讯问室。负责讯问的人说:“小杨,你怎么把咱们的局长打了呢?局长好心好意让你去喝酒,你怎么动手殴打局长?”

小杨哭丧着脸讷讷道:“我不是故意的……”

负责讯问的人说:“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作为同事,我也不便说什么。问题的关键是,你殴打的是俺们堂堂的公安局长!你现在哪儿也甭去了,好好待在这里静静心,想一想找个什么恰当的台阶,挽回局面……”

负责讯问的人说完带上门出去了。小杨木然地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关于小杨殴打局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全局上下沸沸扬扬传播开了。平素和小杨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纷纷过来探望小杨。在安慰的过程中,小杨自然也遭到一片埋怨。

有人说:“小杨,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局长的头打开了!”

又有人说:“小杨,你是不想在局里混下去了,吃饱了撑的!”

还有人说:“不管你是清醒也好,还是醉酒也罢,局长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把你投进‘罐’里坐几天!”

人们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小杨战战栗栗,双腿发抖,尿了裤子,裤子滴下的水,把鞋也打湿了!

就在小杨惶惶如惊弓之鸟时,局长从医院回来了。那时的局长,满头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洁白的绷带缠了一圈又—圈,把局长本来就大的脑袋,衬托得越发硕大无比。局长举着一颗脑袋,就像顶着一只大大的巴斗,样子显得实在滑稽可笑。

局长走至公安局大院,就没头没脑地吆喊一声:“开会!”

各股室的人员闻言就争先恐后走出办公室,齐齐地朝二楼会议室挤去。人们都在心里暗暗替小杨捏一把冷汗,低低地嘀咕道:“这下该有小杨的好果子吃了!”

局长坐在主席台上,神情肃然。

局长说:“我在医院里就听到了许多有关小杨殴打我的传言!我好歹也是一局之长,无缘无故,小杨殴打我干吗?这纯粹是子虚乌有,无稽之谈!”局长顿了顿,又说:“我现在赶回来就是专门开会辟这个谣的!其实我的头根本不是小杨打开的!我和小杨同志在饭馆里吃饭时,忽然听到街头上有喊救命的,赶出来一看,是个歹徒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一位女子。我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冲上去擒拿歹徒,没承想,搏斗中,我的头部挨了一棍,那个歹徒乘着混乱也逃跑了……这件事情小杨同志最清楚明白!我不喜欢做了屁大的事情就到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小杨同志是个老实人。我当时不让小杨说出去,小杨就果真听话没说出实情。我还怕小杨同志为此受委屈,小杨同志果真就为此受了委屈!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喜欢说三道四的人,赶快闭上你们的臭嘴!这种流言飞语影响甚为恶劣,给我局的形象造成极大损失!最后我提醒宣传科,也可以从这件小事上做做文章嘛!刀光剑影可以造英雄,平凡小事亦能显情怀嘛……”

局长滔滔不绝讲到这里,大手一挥:“散会—”

人们这才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走出会议室。

会后,宣传科的梁干事以局长“勇斗歹徒,头破血流”为题,写了一篇几千字的通讯报道,发表在市报的头版头条上。

年终,局长为此被评为市“十大杰出新闻人物”。

陆樱

这一生,她有两个名字,以前是薄姬,现在是薄太后。她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的分量,她也分不清,生命中到底什么是轻,什么是重。有时,她经过一片青青的草地,那些不起眼的小草,她觉得正是她自己,平平常常,却又充满了生命力;有时,她抬头看见窗外的那一轮月亮,高高在上却无比清冷,那也像极了她自己。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时候的自己。往事,似平静水面上的层层涟漪,总在某个时候在心头泛起。

那年,她刚来到汉宫。汉宫里的一切,自然是无比新鲜的。一花一木,在她眼前,都是新的。她拈了一朵在手里,那朵花静静地躺着,正是盛开之时,无比绚烂。只是偌大的花园中,花朵成团成簇,群芳争艳,竟都有美的地方。而要等待那个观花、赏花的人,又是多不容易。她也是一样,不是不美丽,可是这样的美貌放进了汉宫,就像一滴水流入了大海,无从寻觅。来到了汉宫一年多,却始终连汉王的面都没见上。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相士许负对她说过的话,“若产子将为天子”。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那句话竟成了她生命里的一根线,而她就是那个风筝,被牵着,在生命的路上奔跑。

在汉宫里的这段日子,无非是与寂寞相伴。宫里的人物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关心。从小她便这样想,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别人的与她毫不相干。倒是那些自然之物,渐渐与她成了心灵之友,因为它们像极了她自己。默默地来,默默地去。美丽,绽放了,却是寂寞的姿态。她也想过活着的意义,那句所谓的相士说过的预言。在内心深处,她当然也希望许负说的会真的实现。

她想起了曾经的两个好姐妹,管夫人与赵子儿。还记得她们是多好的玩伴,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同甘共苦。那时候在魏宫,她也的确真真切切地对待她们。如今,命运又似乎开了个玩笑,来到汉宫,她们得到了汉王的宠幸。可是,她们却不愿意提起当年的那个好朋友了。此一时、彼一时,好姐妹也变得渐渐陌生。不过,生命中总是充满无数的意外,也因为这两个朋友,她的人生才有了一个大大的转折。因为管夫人与赵子儿的一番谈笑,才使汉王想起了后宫里还有一个薄姬。

青春,是否也请放慢一些脚步。跑得太快,让人如何留得住?这青春的岁月里,薄姬多半是在等待。冬去春来,终于等到了那一刻。那日,阳光明媚,照得人心里也分外温暖。还是在那条开满鲜花的小径上,她跪着迎接汉王的到来。汉王在她面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就是薄姬?”她轻轻地说:“正是。”故事就从一问一答开始,回答的刹那,她当然是激动的、羞涩的,她希望这个故事能很长很长……

故事是长的,只是,长的是等待,短的是爱情。

爱情,从来离她很远。即使她见着汉王,也不曾拥有过。那份情,是怜惜也好,偶然也罢。从此,她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那天所见的汉王,也成了天空的一轮明月。高高在上,遥遥相望。她又回到了初来宫中时候的日子,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刘恒。没有了他,却有了他,这应是她的全部了。想到这,她不禁笑了起来。她看见了窗外一池的莲花,绚烂地盛开了一个夏天,却突然枯萎了。可是莲蓬里的那些籽,落在水里,却又迎来了新的生命。这时,她的孩子,在摇篮里哇哇地啼哭起来。人生,不过如此,像那朵荷花一样吧,她这么想。这样,才能一日如一日,平静地度过。

后来,宫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戚夫人死了,很多太子也被杀害。而她和她的孩子,却始终安然无恙地生活着。因为,她时时记得自己来时的样子,像一棵小草,低低的。习惯了无人注视,也习惯了默默等待。

如今,她已贵为“薄太后”,回首往事,一幕幕仍在眼前。失去了,得到的。那从来没拥有过的爱情,一个幸福的母亲……她不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梅品

非花非雾

中原军阀张帅的长子,是民国有名的儒将,风度潇洒,诗词书画无一不通。其母刘老夫人收留一流亡女子,取名素素,居藏书楼整理书画。

张将军返故里休整,遇素素画《梅花傲雪》,惊叹:“程派画风画技竟得两位女传人,二人造诣也在伯仲之间。”

素素吃惊回身,风姿如惊鸿照影。定下神来,大方见礼,向张将军询问那画风画技如已的人是谁。

张将军笑道:“南京才女程雪如,以善画程派梅花著名。虽落风尘,却自比红拂,性傲不俗。”

素素更加惊异,且面露忧愤。将军探问其故,素素只是摇头不语。

张将军常访藏书楼,与素素论诗品画,情趣相投,感情日笃。偶尔谈到已逝画梅名家程长史。张将军回忆说:“据传长史之妻有皇族血统,其外祖是永字辈中极通字画的皇子。生一女名雪如,姿貌不凡。更奇的是她的聪明。初读书时点到即悟,年龄稍长便无师自通。天生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程长史画梅时,雪如站在旁边看,就学会了。写画出来竟和父亲一毫不差。长史俗务繁忙时,便令雪如代笔,其构图,立意常有好过父亲之处。”

素素沉吟良久,试探道:“这个女子现在哪里?”

张将军说:“那个南京程雪如,自称长史之女。看她绘画行事,应该不假。”

素素垂下泪来:“将军以诚相待,便不隐瞒了。真正的程雪如,就是眼前的素素。我身若转篷,怕辱门楣而隐姓埋名。不料却有风尘之人冒我清名,请将军为我昭雪。”

素素拿出程长史印章、真迹与心法笔记,让张将军验看。另有一枚翠玉金丝蟠龙印,上刻女真文字,确是清宫皇家信物。

张将军扼腕叹息,思谋道:“南京程雪如,广交志士,不畏权贵,不是庸脂俗粉,不可草率。”

将军即携素素赴南京,邀江南知名画家数人,聚程雪如的悦梅楼论画。

素素见雪如白衣素裙,端庄雅静,如凌波仙子,北腔京韵听之亲切。敌意已冲淡几分。观雪如侧壁悬一巨幅《梅花迎春》,正是世传程派遗作。其实,程长史早抑郁于心,病体难支了。他的后期作品,皆素素捉刀。这画是素素悬纸于墙,登梯而作。她在画里加了皴擦变化,花瓣丝丝纹理尽现。梅花百朵,每朵都在另一张纸上反复推敲、修改。第五十一朵藏在粗枝暗处,色稍浓。当时画完此花,一个闪失,晕染的“大白云”脱手落在花上,无意中以一朵“点画”之梅,盖了“勾画”之梅,竟成程派“梅中梅”绝技。

雪如观素素对画若有所思,便以此画为题,细述细评,如亲历亲见素素当日作画一般。及说到长史为生计卖此画时,珠泪盈眶,感同身受。素素叹世间有知音如斯,心下暗服。便展纸调色勾画那朵双影梅花,暗传“梅中梅”绝技。

雪如震惊,握素素手,想邀到别室一叙。

几名画家拦住,请雪如也画一幅,实际是想让二女一较高低。

雪如便模仿程长史前期亲作,却得其神而超其韵。雪如心里是欲以不似求败。不料另辟蹊径,一扫程派梅花的萧瑟清冷,一片生机与活力勃勃欲出。

素素击案赞叹,父亲一生突破不了的清寒,被雪如一时冲开。众画家皆以程派画风又攀新高称贺。

素素双目含泪,拿出父亲印章、真迹等物,郑重交给雪如。向众人宣称受人之托,转交程氏后人。

雪如见物,如获至宝,望定素素。

二女四目相对,顷刻已交流了千言万语无法表达的重托与承诺。

张将军拉素素至侧门,急切地问:“你不怕百年后,名载风尘吗?”

素素慷慨陈词:“英雄不问来路,位卑不掩品高。此女奇才,旷世难逢。我父若在,求她为徒也未必可得。她竟自行研摹、承继至此。我当代父谢她,代已谢她。一已虚名何足惜?”

将军仰天而笑,大赞:“此生有幸遇到两位有梅之高品的女子。”

这段奇闻在画界流传,人人赞程雪如为梅中极品。素素逸世通达,竟是梅仙了。

素素随张将军转战南北,不再画梅,只描草木虫鱼小品。曾多次拍卖画作,赈灾民、兴义学。日寇进犯中原,素素倾张将军遗赠家资,捐作军费,布衣而终。

握手

崔立

张三最近比较郁闷。生意不好没办法不郁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