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母亲上山挑柴不小心崴了脚,还摔了一跤,被寨子里的人抬回了家。秋收在即,母亲托人捎话给父亲,让他回山寨帮忙收稻子。父亲向单位请了假,推出单车,准备载我回家。那天是星期六,我本来和同学约好去游泳。我不想回山寨,一脸不悦。
“你都半年没回去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你母亲?她摔伤了。”父亲说。
“管她,摔死了更好。”话未说完,我脸上挨了父亲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混蛋!你这只白眼狼。”父亲咆哮起来,“你知道你母亲为你吃了多少苦?”我倔强地不肯流出一滴泪,依旧口气很硬地说:“她为我吃了多少苦?从小到大,她陪过我几天?她为我做过什么?我就像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
“你……你这个混蛋,你母亲为你差一点连命都搭上了,你咋这么说话?”父亲气得脸色铁青,伸出手又准备打我。我没有躲闪,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委屈,泪水就夺眶而出。
“因为她,所有同学都嘲笑我,孤立我……”我哽咽着说。
“他们笑你什么?你母亲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她一个女人家,不仅要照顾家里的两位老人,还要照顾你妹妹和几亩地,你说她容易吗?你给我上车!”
我不情愿地坐上父亲的单车后座。
路上,父亲却突然向我说起了母亲额头上的那道伤疤。
那是我三岁时发生的事。我在家门前的河边玩耍,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河水中。在岸边洗衣服的母亲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等她突然发现我掉进水里时,立刻疯了般跳进湍急的河水中,连滚带爬扑向我。
慌乱中,母亲的额头撞到了尖尖凸起的河石上,顿时鲜血直流。母亲顾不得自己流血的额头,扑腾着将已惊惶万状的我抱上岸。母亲帮助我吐出了肚子里的水。喝了姜汤后,我渐渐缓过神来……而母亲由于伤口太深,又处理不当,额头上从此留下那道蚯蚓似的伤疤。
听着父亲缓缓的、感伤的声音,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没有想到,母亲额头上那道为我带来屈辱的伤疤竟是她为了救我才留下的。
听着父亲不经意间的叹息,我难过得想流泪。父母为了我能够接受到比较好的教育,把我送进县城最好的学校读书,而我,我都回报了他们什么?我居然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居然以她额头上的伤疤为耻!
我趴在父亲后背哭出声来。
回到家,我走到母亲床前,怯怯地说:“妈,对不起……我……”
母亲抬头看我,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眼中满是慈爱。
“乞丐”女“长老”
李洪文
早市上的人可真多,唐小强和刘留远远地站在一个卖早点的摊子后,一边慢慢地吃着早点,眼睛却大扫帚似的在人流中划来扫去。现在正是春末夏初,人们的衣服也是千变万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来了一个两只眼睛好像没有睡醒,还透着迷糊的美女。她上身穿着胸口缀着考拉熊的休闲服,下身穿了一条石磨的牛仔裤,衣服并不奇怪,可令人叫绝的是这个超级美女身上的衣兜,简直就像鱼鳞一样,一个挨着一个,过去都说丐帮的长老身上的袋子多,和她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个衣袋多多的美女也不买什么东西,在早市只是一会打个哈欠,一会揉下眼睛地闲逛,走了几圈后,她的身后便缀上了两个贼头贼脑的毛贼。这两个头发焗得黄黄的小贼缀了她一会,见她停在一个卖袜子的摊前,他们便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四只蟹钳般的手指在她的衣兜里熟练地摸来掏去,“工作”了半天,也没见他们摸出一毛钱来。这名美女警惕性太差,她还在半闭着眼睛挑袜子呢。唐小强和刘留气得直咬牙,今天要不是另有任务,他们铁定会来个英雄救美,掏出铐子“稀里哗啦”地将这两个小毛贼抓起来了。
卖袜子的摊主是一个中年大姐,见那两个小贼“工作”了半天,面前这粗心的姑娘还没发觉,咳嗽了一声,寒着脸提醒道:“姑娘,你数数是几双袜子?付钱吧!”
多袋美女好像没听见,也不说话,手里的袜子已有七八双了。
两个小贼高度紧张,已经“工作”得浑身是汗。高个的黄毛望了一眼神情自若的美女,对身边的矮个黄毛低声说道:“我小蟹子就不信翻不出钱来!”
高个的黄毛将暗偷改成了明摸,摸了半天仍是毫无所得。那个小个子气得嘟囔了一句:“你真是属猪的,看我的!”
高个的黄毛退后抹汗,见同伙摸了半天也是两手空空,嘲笑道:“你这个属猴的小飞侠也不行啊?!”
两个小贼不甘心,又在美女身上补摸了几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那美女回头望了两个贼一眼,脸上竟现出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兜里是否有钱的古怪神色。
高个黄毛对那美女龇牙苦笑,套词道:“大姐,我真是服了你了,告诉兄弟,钱都藏哪儿去了?”
那个多袋的美女想了想,又望了自己手中的袜子一眼,才明白自己出来是来买东西的。她从考拉熊毛乎乎的肚袋里摸出了几张百元大钞,买了七八双袜子,望着目瞪口呆的两个小贼,一笑说道:“小蟹子,属猪,今年十七,小飞侠属猴,今年二十,另外我的袋子里还有你们的指纹!……”美女摸出了衬在袋内的警用指纹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们的指纹。她招呼了一声七八米远的小伙子,小伙子拍了拍手中的黑包说道:“他们两个人的盗窃过程都被我录下来了!”
小蟹子和小飞侠一听遇到了反扒警,吓得怪叫一声,正要转身逃跑,只见眼前的美女警察不慌不忙,对着唐小强和刘留一摆手,摩拳擦掌的二人一前一后将两个小毛贼截住。美女警察警告这两个想要逃跑的小贼道:“听说他们两个是刚从警校毕业的中长跑冠军!……”
两个小贼吓得“妈呀”一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小蟹子沮丧地问道:“你,你是盖琪?你一定是那个反扒警中的‘女长老’!……”
面前这个美女警察—反扒能手盖琪,怎么会有“乞丐女长老”那个奇怪的绰号呢,直到后来唐小强和刘留才知道—要知道现在捉贼,最重要的是证据,为了叫摄像取证的警察拍清楚小贼们的盗窃过程,盖琪特意做了这样一身满是兜兜的“新潮衣服”。小蟹子和小飞侠别看年纪不大,可都是有着十几年盗龄的老贼,曾经有过七八次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两三次在警察的包围中逃跑的可恶记录……这一次他们只是和反扒‘长老’级的女警盖琪过了一招,便被斩落马下,乖乖地束手就擒了。他们今天也着实领教了这个倒过名字就是—‘乞丐’的女长老的厉害。
擒获这两名惯盗,唐小强和刘留都被盖琪奖了三双袜子。虽然这一次没用上长跑功夫,但他们两个人都暗中和那个摄像的小伙子较上了劲,看谁才能将名花无主的盖琪追到手,要知道,追女孩子可就不是跑得快那么简单了。
凶手
刘磊
礼拜六晌午,一辆黑色林肯,鱼样潜入郊外人迹罕至的林荫之中……
车内,一颗男人的脑袋疲惫地歪在靠背上。一妙龄女子慵懒地贴着他,凤目含情,秀发凌乱。
俄顷,女子从坤包中掏出一张数日前的当地晚报。报上有条题目颇引人注目—歌星死于谋杀,凶手逃之夭夭。
“哎,非哥,你们公司搞活动不是常请倪馨儿吗,你这个董事长肯定知道一些她的事,给我说说嘛!”女子搂着男人的颈,发嗲道。
男人面色一沉,蹙眉道:“你烦不烦!她的事我怎么清楚?”
说完不顾女子的委屈,闷声将车倒出树林,驶上公路。
林肯跑了不到两华里,便抛锚途中。
“真见鬼!”捣鼓了好一阵子后,泄气的男人朝车狠踹了一脚。
“高先生,需要我为您效劳吗?”
不知何时,男人身旁多了辆红色宝马和一个风情万种的靓女。
男人闻声回首,脸色霎时大变,指着那女人,“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高先生?”
女人审视着男人神情复杂的脸,随即莞尔一笑,说:“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是馨儿的孪生姐姐倪素儿,听说妹妹遇害,专程从海外赶回来的。”
倪素儿一边说话,一边动手为高非的车排除故障。仅用几分钟,就已搞定。
“我和妹妹从小就随着父母的离异而分开,尽管没有长期生活在一起,可这并不能影响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妹妹遭此不幸,我非常难过,我已请了私家侦探,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是逃不过上帝惩罚的!”
倪素儿说了些什么,高非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当时他正被两个问题搅得头昏脑涨—
怎么从未听倪馨儿提起过她有个姐姐在海外?
倪素儿与自己只不过初会,怎就知道我姓高?并且从她的言谈中可以判断,她所知的还远不止于此……
“非哥,咱们也走吧。”
待高非回过神来,才发觉倪素儿的红色跑车正像余烬一样渐渐熄灭在他的视野中。
倪素儿在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给高非打电话道别,并说些馨儿生前多蒙高先生关照,十分感谢之类的客套话。
翌日,高非戴着一副宽边墨镜,悄悄来到机场。
隐蔽的他亲眼看见倪素儿神情落寞地走进机舱。
当飞机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飞向蓝天时,高非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莫名地轻松起来,甚至吹起了口哨,还从花童那儿买了一束红玫瑰。
但快活的表情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多久,随着一声恐怖的大叫,他委身尘埃,猝然毙命。
高非是死于一束花前,一束和他怀抱着的一模一样的玫瑰花前。
最初,是那束红玫瑰吸引了他的眼球。
紧接着,他看到鲜花后面那张美艳至极的面庞,那张带着神秘微笑、与倪馨儿毫无二致的面庞……
对于这个暴毙的男人,那张俏脸仅漠然地望了一眼,便立刻闪身而过,飞也似的向一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妇奔去。
那妇人眼眶红红地迎了上来,狐疑地问:“你是小娅?”
“妈咪,我是小娅,我是小娅呀!”那女子张开双臂搂住爸妈,开心道。
望着撒落一地的红玫瑰,妇人感慨地说:“要不是你在电话里讲,回来时会手捧一束红玫瑰,我都不敢认你了。”
激动的老先生一边疼爱地打量着女儿,一边皱眉道:“整容咋整成这副样子!”
“还说呢,女儿在他乡遇上车祸,惨遭毁容,要不是遇到贵人相助,可真没脸见人了。我因特喜爱倪馨儿,随身总带着她的照片,我想一定是恩人误会了,才将我变成大歌星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咱总得好好谢谢人家。”
“没法谢啦!恩人长得啥样我都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交了费用和照片后就再也没有露面,登记的电话号码也是假的。”
“真是个怪人!”
【后记】高非暴毙事件,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大新闻。而倪馨儿被杀一案,警方虽多方侦查,依然毫无进展,最终成为悬案。
暗恋是一颗话梅糖
积雪草
再过一年,欧小楚就十六岁了。读高二的欧小楚还像个假小子,短头发,剪成男孩子那样的毛寸,穿着没有性别之分的黑色小背心,暗绿色的肥裤子,上面有很多小口袋,怎么看都不像个淑女。上中学以后,欧小楚就拒绝穿裙子,她的衣橱里全是长裤和短裤。
她喜欢把手斜插进口袋里,满街晃荡,甚至在马路牙子边,跟一群小皮孩子打架,但更多的时候,她会耳朵里插着MP3的麦,在街边的那种自助书店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她蹲在角落里,一页一页地翻书,阳光从窗棂斜进来,光影投在地上,慢慢地游移,一个下午就那样溜走了。只看,不买。也挺过瘾。
欧小楚的妈妈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出手指戳她的额头,你呀,再这么晃下去,明年肯定考不上大学,到时候,你跟小烦一样,去搬砖头吧!小烦是欧小楚养的QQ宠物,因为级别低,系统限制它只能搬砖头赚钱,这种体力活出力多赚钱少,而且不够吃饭和洗澡的。每次小烦生病时,欧小楚都要跟妈妈要人民币给小烦看病,所以每次老妈生气的时候,都会打这个比方,欧小楚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欧小楚嬉皮笑脸地说,像小烦那样有什么不好?只要活得真实、自然、快乐,干吗一定要考大学啊?老妈气得一口茶喷出来,指着欧小楚说不出话来……
那个假期过得并不快乐,老妈每天像监工一样地督促,让欧小楚感到郁闷和厌烦。好不容易盼到开学了,她像一只出了笼子的小鸟,欢呼,雀跃。
开学的第一天,课间的几分钟,欧小楚站在教室的中间给大家模仿周杰伦,而且改了歌词,故意含混不清的吐字,惹得同学们哈哈大笑,教室中吵闹成一片,声浪能顶破屋顶。欧小楚就有这样的本事,什么时候都能成为焦点,但是在学习上,却是一直坚守在中游,被家长和老师爱莫能助地称为中等生。
上课的铃声什么时候响起来,大家都没有听到,直到同学们都安静下来,欧小楚还在兀自比画周杰伦的《双截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小楚同学,这首歌不适合你,你给我们大家唱一首《菊花台》好吗?我也是周杰伦的粉丝。欧小楚对着同学做了一个鬼脸,慢慢转回身,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长得像韩国男星小裴,正微笑着看着她发疯的举动。欧小楚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然后就没出息地脸红了,她嗫嚅地说,我、我唱得不好。
欧小楚也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不管与生人还是熟人交往,她从来不会害羞,可是今天居然连说话都结巴了。
长得像小裴的男老师非但没有批评她,而且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她只好唱起来,半路上竟然忘记了歌词,同学们忍不住想笑,于是老师就拦住了她,问大家,欧小楚唱得好不好啊?然后自说自话起来,我觉得唱得挺好,能够唱下来就是好样的。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老师,教语文,叫裴小勇,和裴勇俊差一个字,我妈妈没有先见之明,哪怕给我起个名叫裴大勇也好!同学们又一阵哄笑。
回到座位上的欧小楚,心仍然扑腾、扑腾地跳。这个裴小勇老师很特别,在课堂上做完自我介绍,除了留下自己的电话,还留下了电子信箱和QQ号。他和那些喜欢板着脸训人的老师不一样,他从来不训学生,他的课也从来不讲纪律,一直都在散漫的状态中进行,但是却有本事让同学们都喜欢听。欧小楚也不例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裴小勇老师的课。
有一次欧小楚写的作文,经过裴小勇老师的修改居然发表在中学生读物上。
欧小楚的妈妈高兴得奖励了她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能让一个中等生的作文发表在省级中学生读物上,欧小楚的老妈不由得对这个老师刮目相看。佩服之下,不由得想请这个老师吃饭,探讨一下欧小楚的教育问题,被欧小楚拒绝了。她没好气地说,您就知道吃啊吃的,俗不俗啊?
话虽这样说,但是那天晚上,她做梦,梦到自己和裴小勇老师一起吃饭,而且手牵着手去学校后面那片葵花地散步。醒来,欧小楚就变得忧伤起来,想起裴小勇老师明亮的眼神、儒雅的谈吐,人愈发地痴了。上课,鸥小楚再也不能集中精神,听着听着,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思绪游离出老远,成绩一落千丈,这样下去别说是重点大学,就算是普通大学只怕也没戏。
裴小勇老师找她谈过两次,欧小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说自己没事儿,裴小勇老师就乐了,说没事怎么像丢了东西似的?记住,有什么都可以跟老师说。
欧小楚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什么话都可以说吗?裴小勇老师使劲地点了点头。欧小楚兴奋起来,说,那么,你晚上回家收邮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