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琳笑了一下：“但我不像你所想的那样，我是真心来帮助你的。”
“为什么帮我？”
“帮我对付唐子风，秦笑是他们害死的……”
“为什么这么说？”袁得鱼脱口而出，但他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又沉沦到那个圈子里去了。
“说来话长……我知道，秦笑跟你说过一些，但你知道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们都是牺牲品。但这个牺牲，对我来说，太大了！”贾琳说，“袁得鱼，以你现在的实力，和他们相比，根本就是拿鸡蛋碰石头。你的对冲基金虽然做得还算不错，但唐子风他们其实才是最早在中国做私募的，他们的产品成立于云南，就在泰达信托旗下，门槛就是500万元，认购者趋之若鹜。你可能也知道他们的名字——中华龙。你得仔细想想，和他们相比，你的优势在哪里？你怎么找到你的世界？”
袁得鱼笑了一下：“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式，但我未必需要你！”
“比起老的交易中心大楼，这里可悲地只有一个地方胜过那里……”
“电梯。”袁得鱼不假思索地说。
“袁得鱼，你真是聪明，我喜欢聪明的男人。”贾琳有些伤感地说，“我的作用，就像那部电梯一样，可能一开始并不是很起眼，但你会知道它的价值。”
袁得鱼在关闭电梯的一刹那，冷漠地看了贾琳一眼——她那件绣着大蝴蝶的黑旗袍非常得体，白色笔直的腿若隐若现，她的红唇娇艳欲滴。
在大多数人眼中，她或许还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他冷笑了一下，就这么个女子，竟然勾引成功过自己的师傅，肯定有不简单的地方。
“如果你想找我，随时过来！”电梯门合起来的时候，贾琳魅惑的声音还是飘了进来。
虽然不知道贾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袁得鱼对于事实的一个基本判断是，不用看对方说了什么，而是看对方做了什么。
客观上看，贾琳确实在他创业之初帮了他不少忙，再说，进来的资金有两年封闭期，他也不怕对方在关键时候釜底抽薪。
只是，经贾琳提醒，袁得鱼方然意识到，那个强大的私募对手原来也牢牢控制在唐子风麾下，袁得鱼曾经研究过中华龙基金，最早的管理者是陷入基金黑幕的两个基金元老。后来，那两个人又自立门户去了，剩下的基金经理们，完全都是一些无名小卒，也从来不在媒体上露脸，对外界而言一直很神秘。
让袁得鱼不得不叹服的是，他们的大时代基金，净值波动非常小。但这只基金自2003年8月1日成立以来，一直涨势惊人。然而，中国资本市场是从2006年后才开始出现牛市的迹象，这个私募基金的走势仿佛完全与市场无关。
袁得鱼愈发意识到，唐子风的金融帝国是个很可怕的黑洞，他必须掌握更多证据，才能抽丝剥茧地深入到唐子风的资本格局中。
如果没记错，贾琳继承了一部分秦笑的商业遗产，这个上海证券大厦只是他们租借的一个对外门户而已。
不知为何，贾琳的出现，仿佛给了袁得鱼一个信号，敌人一直没有远去。
三
这天一早，丁喜呈上自己的一个关于封闭式基金的统计报告。这是个很简单的统计，就是把市场上一些封闭式基金转型为开放式基金的数据整理出来。
不过，丁喜像是发现了什么：“鱼哥，很多封闭式基金都有开放的时间表，为什么这个封闭式基金没有呢？”
袁得鱼眼睛朝着这个封闭式基金净值盯了一会儿，发现这里果然可以大做文章：“丁喜，你的进步很快，这个研究很有价值。”
丁喜也很开心。
丁喜离开后，袁得鱼拿着这份资料又找了几个数据，就想出一个不错的套利计划。
他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这个基金在唐二公子唐烨的基金公司门下。
这似乎是袁得鱼蛰伏了整整两年等来的机会，至少可以在唐家门前搅搅局。
如今，唐子风的势力扩张得太快了，他们几乎成了中国金融界第一梯队的航空母舰。而且，唐家就是太擅长自我保护了，从来不抛头露面，坚守着自己神秘低调的生存之道。
袁得鱼心想，没办法，必须得主动进攻，逼着他们回应。
原来，唐烨所在的财恒基金，有一个叫做财丰的封闭式基金，规模30亿份，续存期为15年，到期日为2017年8月14日。
这个基金此前一直因基金契约中曾明确表示可提前封转开，也就是封闭式基金变成开放式基金，这引起了很多投资者的关注。然而，2007年年初，基金封转开大潮不断，这只基金仿佛忘了承诺似的，迟迟不见封转开的征兆。
2007年4月中旬，基金财丰折价率在30%左右。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只基金如果转成开放式基金，持有人获利将超过30%。
袁得鱼顺手查了一下基金财丰的重仓股，他兴奋了一下——竟是海上飞。
海上飞自从秦笑事件之后，长期低迷。
然而，就在他见过贾琳没过多久，这个ST股ST股是指境内上市公司连续两年亏损，被进行特别处理的股票。由于“特别处理”的英文是Specialtreatment（缩写是“ST”），因此这些股票就简称为ST股。——编者注爆发了一次奇特的逆势涨停。
2007年2月28日起，ST海上飞逆市连续4个涨停板，总成交量达1543.95万股，占流通盘的18.84%。到同年3月5日收盘，ST海上飞换手率达到了133.89%。2006年年末持有ST海上飞的投资者都将筹码交了出去。
袁得鱼突发奇想，这会不会是基金财丰不愿意封转开的原因呢？因为如果基金转成开放式基金，这个基金遭来赎回。现在之所以基金公司纷纷封转开，是因为市场还不错，大多数投资者还是愿意留守在基金里。但显然，这只基金财丰还是希望保持安定。
尽管袁得鱼不知道基金财丰不封转开的原因，但他愿意赌一把，毕竟怎么样都对自己的公司有好处。
2007年4月下旬，袁得鱼入手了5000万财丰封闭式基金。
同时，他给财恒基金发了一封通知函——《上海大时代投资公司提请财恒基金公司主动召开基金财丰持有人大会并讨论封转开的通知》。
通知函的大致意思就是，为维护所有基金财丰持有人的权利，消除基金30%的折价，基金财丰赶快封转开！如果基金公司不在2007年4月28日前回应，那我们就根据《证券投资基金法》第75条规定，在网上进行投票表决取消财恒基金的管理权，让其他基金公司接管基金财丰，让他们来封转开……
这封信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对基金公司本身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4月25日，财恒基金管理层马上召开了董事会。
全公司上下有些惊慌失措，毕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这种基金持有人要求自行召开持有人大会，决定一个基金是否要封转开，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先例。
“唐烨，这件事情交由你全权处理。”董事会成员一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来，唐烨是基金业元老；二来，他们都知道唐烨家有深厚的背景，对这类事件，肯定有自己独到的处理方式。
唐烨擦了一下汗，陷入了焦虑。
他原本想着，只要在基金公司，不惹什么麻烦，自己就能颐养天年，安享这里性价比还算不错的高薪。然而，如果没处理好，不管是对基金公司的声誉，还是对公司利益来说，都会造成很大影响。
唐烨自己也有个心结，因为基金重仓股——ST海上飞是他在投研大会上强行推荐的。
这个基金经理私下里与唐烨关系不错，知道唐烨这么推荐，肯定有他的原因，于是也没问太多原因，就买了这只股，毕竟封闭式基金平时比开放式基金受关注要少很多，于是把ST海上飞变成了第一大重仓股。那个封闭式基金经理很想成为明星基金经理，他想，唐烨肯定有什么消息，所以两者也算是一拍即合。
唐烨知道大时代投资是袁得鱼创立的，他也知道，大时代投资是故意朝自己开火。
唐烨请教了自己的父亲。
唐子风想了一下说：“我就不信那小子有这番能耐，能召集起99%的基金持有人。”
这句话仿佛给了唐烨一颗定心丸。
没想到很快基金公司又收到了一封通知，大时代投资在《财经日报》上登了个声明：诸位基金财丰持有人，如果想放弃召开持有人大会权力，请把委托书传真和邮寄到我公司。如果没有相关委托书，就视为同意提请召开基金财丰持有人大会，讨论封转开。
许诺看着报纸，不由开心地笑起来：“哈哈，这种主意你也想得出来，如果不收到委托书就视为同意，哈哈！”
“这个么，我上次我正好看了个电视。那个主持人想让嘉宾唱首歌，他对台下观众说，如果你们不赞同我的话，就不要拍手。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主持人说，他们都没拍手，说明他们不反对，那你就唱歌吧！”
“哈哈。这不是耍人嘛！”
“我这不是在公开征求大家意见嘛。”
“袁得鱼，打赢财恒基金就收手，好吗？”许诺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说，毕竟唐烨是唐家的人，那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了，她很珍惜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平静日子。
袁得鱼笑而不答，很有经验地说：“需要你这个市场总监出马了……”
在接下来2007年5月16日的《证券日报》上，刊登了一篇《基金财丰持有人高调要求封转开》的跟踪报道，上面提到：“5月14日，大时代投资再度发函要求召开持有人大会。大时代投资总经理袁得鱼说，作为此次行动的发起人，已经联络到的基金财丰持有人中包括四家QFIIQFII（QualifiedForeignInstitutionalInvestors），合格的境外机构投资者的简称。——编者注，中国人寿等投资封闭式基金的机构大户。”
唐烨看到报纸后，有些晕头转向，事已至此，只能借助法律手段了。
唐烨请来了律师，律师也从没见过这个事，不过，他还是根据一些例行的程序，给大时代投资发去律师函：“大时代若要成为代表，对基金财丰的持有比例必须达到《基金法》规定的10%以上的要求；其次，贵公司声称的不收到反对信就‘视为同意’没有法律效果……”
许诺没怎么经历过官司，她有些焦虑：“这怎么办？貌似打回来了！”
袁得鱼一副周旋到底的样子，他摇了摇太师椅：“你说，基金公司最怕什么？”
“赎回吗？”许诺不解地摇摇头。
袁得鱼扬了扬手上的《证券投资基金运作管理办法》：“这个唐烨，当年就爱玩法律，他上次倒是得逞了，逃到国外去避难了。我这次呢，也非得拿法律治他，把他治得心服口服。你看第三十九条，基金管理人如果作出不召开持有人大会的决议，要向基金托管人提出书面提议！”
“啊，我懂了！基金托管人就是银行！”许诺点点头，“基金公司很怕得罪银行！我们直接告到他的老太爷那里，逼着他们采取行动。”
“哈哈，我又要调用我的御用媒体啦！”袁得鱼扮了一个鬼脸。
“你又想找乔安姐啊，她最近好像特别忙，我们叫过她很多次，她现在几乎都不出现呢。”
“因为你是找她玩嘛，我找她有正经事。”
四
袁得鱼与乔安相聚在石门二路的一家日本料理店。
这家小店，是乔安上晚班的时候，经常光顾的小店，里面有她最爱吃的明太子泡饭。
袁得鱼也很喜欢这家小店，对这家店的芥末章鱼与鸡肝韭菜赞不绝口。
两人索性叫了一小盅松鹤清酒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好多年不见了！”乔安看起来变化有些大，由于长期加班的关系，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些，她身上的那件黑白格子风衣，也让她看起来也比较成熟与大牌。
她递来一张名片。
“哈哈，失敬失敬！常务副社长。”
“我们的常务副社长，有五个人呢！”
“不过我敢肯定，你是最年轻的一个。”
“这倒没错！”乔安笑了起来，“你最近如何？”
“忙着公司的事……”
“哈哈，听说了，你自己开了公司，三十而立真是一点都没错！”
“哈哈，你呢？”
“我……”乔安不知该说什么，自己都快三十了，却没有遇到第二个心上人，她瞅着袁得鱼与许诺渐入佳境，心情是既矛盾又复杂，但确实感觉大大咧咧的许诺特别适合他，“你和许诺怎么样了？我看她对你一心一意，你可不要耽误人家哦！”
袁得鱼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未来有很多事情在等待着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人家幸福，怎么能随便给别人什么承诺呢？那样太轻率了！”
“女孩子只关心你是否在乎她。她们不在乎你未来是否有特别伟大的成绩！”
“我还是没法去考虑那些事呢！话说，我最近抓到了唐家的一个小把柄，正想趁机赚他们两笔呢！”
“吴恙好像也发现了与唐子风有关的一些线索。话说，我们最近一直在研究泰达系的致富模式。我们了解到，最近，唐子风打算让泰达证券上市。其实在2005年时，他们就想让泰达证券上市，但那时候中国证券市场还处于黎明前的黑暗时期，券商行业整体低迷，所以他们这个动作一直往后推迟……”
“那么他们打算怎么上市呢？”
“我们正在跟踪，但他们到现在还没走正式的上市路径。有个地方很蹊跷——泰达证券在整个泰达系资产中，属于挺花钱的公司，他们这几年的财务报表都很难看，连续两年业绩为负，累计亏损8000多万元。公司要上市，有个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就是连续三年赢利，虽然管理规定最近有了修改，说是三年累计赢利达到3000万元以上，但他们都无法符合这些要求……”
“或许他们另辟蹊径……”
“你是说借壳吗？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一方面，泰达证券最近在增资扩股，另一方面，他们最近与ST海上飞有些接洽……”
“啊，你是说，他想借道海上飞？”